“家仇國恨,換做是你,忍得下這口氣?”寂棲遲略顯嘲諷的笑著。


    “無關是否能忍,而是代價。”雲淺涼收斂起所有的漫不經心與灑脫。


    “淺淺。”寂棲遲搖搖頭,第一次以親近的稱唿喊她,似是疲憊了一般,寂棲遲抬手捏了捏眉心,艱難道:“你不曾經曆過,才能以旁觀者的角度冷靜看待,視線所及全是親人同伴的血與屍體,每天睡過去都是在淩虐的聲音裏醒來,每天醒來又有同伴在死去,我們不爭取過的就隻能是那種絕望的日子,哪怕到現在,許多人都還能從往日的噩夢裏被嚇醒,我們的心就像浮萍一樣始終隨波逐流,沒有根,就沒有安寧之日。”


    雲淺涼抿抿唇,喉間有些幹澀,寂棲遲的話勾起了她藏在內心深處的記憶,那血淋淋的場麵,失去的痛苦,她真切的感受過,一次又一次,她之所以豁得出去是她早已一無所有。


    一匹無處安身的孤狼,把她放到哪,她都必須靠自己活下去。


    “你說我不懂,那是你看到的是如今的我。”雲淺涼苦澀道。


    “從以前開始,我就有個無論如何都想殺的人。”雲淺涼走到桌麵坐下,喉嚨哽得難受,她幽幽唿出一口濁氣,壓住情緒,“他殺了我生命裏最在乎的親人,差不多就是這個年紀,我已經失無所失了,我想報仇,所以我經過訓練和考核成為了……用你們的話說是間諜。”


    “你在說什麽?”寂棲遲皺緊了眉頭,看著雲淺涼的眼神越發疑惑起來,似乎眼前的人是假的。


    雲淺涼沒理會他的疑惑,繼續說著,“我潛伏到一個違法的組織裏,成了同伴眼裏的叛徒,後來我知道組織裏的首領就是我的仇人,我不僅不能殺他,還要效忠於他,甚至落在同伴手裏時,為了不讓藏在我方的奸細知道我的身份,我隻能選擇保護我的仇人。”


    “你說我不懂痛苦與絕望,那你知道一個人被困在密不透風的屋子裏,與群蛇為伴的滋味的嗎?你知道針紮進眼皮裏的感覺嗎?生不如死,卻也沒辦法自盡,哪怕我挨過了一次次的審訊,等待我的依舊是那間爬滿蛇的房間,同伴不會放過與壞人為伍的叛徒,敵人不會來救一個懷疑之人,我隻能自己熬著,每天都期望自己受不住審訊死掉。”


    “那是我最絕望的日子,讓我內心備受折磨的,是所遭受的一切是在保護雙手沾滿我親人鮮血的仇人,不想殺他嗎?我想得快要發瘋,可是我一個錯誤的決定,會讓更多的人家破人亡。”


    “你說你忍不忍得下?”雲淺涼拿血淋淋的例子在勸,“在任務結束後,我冒著危險將他殺死,可惜後來我發現他還活著。”


    “我不懂你這話是……”寂棲遲越想越奇怪,她眼底的情緒沉重無比,但所說之話絕非她所了解的事實與真相。


    “你可能覺得我瘋了。”雲淺涼仰頭長舒一口氣,盡量壓製住腦海裏與那段記憶有關的內容,恢複情緒,“你和清寂不止一次問過我,關於聽覺靈敏的事,我告訴你,我受過特殊的訓練,這一切你可能無法了解,但我所說的每一句都是實話。我不求你能完全忍下,希望你能想明白,要報仇找當初傷害你們的人,而不是把那些無辜的百姓牽扯在內,快意恩仇固然暢快淋漓,但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寂棲遲緊皺著眉頭,仿佛看不透眼前之人,特別像他麵前的人,不是雲淺涼,而是其他人。要不是一路上沒有任何破綻,甚至她口中所說的事情完全契合,寂棲遲甚至懷疑他帶迴來的這個人,被顧亦丞掉包了。


    雲淺涼看寂棲遲久久無反應,也參觀夠了紫雲殿,起身往外走。


    “你好好想想吧。”


    雲淺涼走出紫雲殿,見君知正在殿外等候,她微微一笑。


    “他沒逼你答應什麽吧?”君知擔心道。


    雲淺涼搖搖頭,攤攤手,“他大概以為我是瘋子,不是說逍遙城名醫很多嗎?估計他明天就會請大夫來給我看病。”


    “你說了什麽?”君知麵上雖然沒有表露,但內心是好奇的,她前後改變甚大是連他的主子聽過他帶迴去的情報後都有所懷疑,讓他盯緊些。


    “君知大哥,你……”雲淺涼迎著他不算熱切的眼神,心神一轉,但話剛起頭她就閉嘴不再言,搖搖頭,道:“沒事,就是跟他講了個故事,他覺得很離譜,無法相信。”


    雲淺涼笑笑,一臉輕鬆地往外走。


    君知離開了有兩個月之久,她曾問起過去哪了,君知告訴她是迴了趟家,打探之下,得知君知在這世上已無親人,迴一趟沒有親人的家花了兩個月,說出去是挺稀奇的,他家在四國哪個偏遠的山區嗎?


    寂棲遲找上她的原因有了,且有逍遙城可查,但君知的存在依舊是個謎。


    寂棲遲在來逍遙城的途中,跟她說起過君知是無相族的人,大概是她生父派來的人,但她轉頭去問君知與無相族相關的事情,但君知的迴答卻更像知道無相族,而他並非無相族的人。


    “知道,但不熟悉。”


    這個迴答要不是君知故意隱瞞,那他真有可能不是寂棲遲認定的無相族人。


    可是這片大陸,最神秘的就是,與蒼藍皇族一直保持著聯姻關係的無相族,君知那一身無法解釋的功法,壓根不是正常人能使出來的,所以懷疑他是無相族的人。


    但,雲淺涼更傾向於後者。


    從寂棲遲的態度裏看得出來,蒼藍國與無相族是互惠互利的關係,蒼藍送女兒過去聯姻,而無相族幫蒼藍穩固江山,但蒼藍危難之時,無相族沒有出手相救,仔細想來兩者間一直維持著這樣的關係,為何當時無相族卻沒有出手呢?


    結合種種,雲淺涼懷疑當年的雲瀾根本沒有嫁到無相族,或者是中途發生了變故,而導致無相族認為蒼藍違背了約定,最終蒼藍有難時而袖手旁觀,雙向誤會。


    “君知大哥,今天再出去逛逛吧。”雲淺涼招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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