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逍遙城待的第三天,雲淺涼承受的壓力比在京城英孚各種算計來得多。


    逍遙城有四大家族,以寂家為首,其後是吳家,邵家與齊家,這四大家族的人擁護著雲家,建立起了逍遙城,聚集散落在外的國民百姓。時隔多年,雲家存在仿若植入腦海裏的芯片,無法改變。


    信仰之所以成為信仰,是值得,值得為它付出一切,包括性命。


    在這一城人的心裏,無論如今四國如何,雲家撐起的那片天是最好的時代,而今的四國給予他們的是最壞的光陰。


    雲淺涼每日早起出府,傍晚甚至是夜裏才歸來,迴來後直接躲進熙和院,盡量避免與其他人接觸,逍遙城裏的一切對她而言,不僅是沉重的責任,還有那些無以為報的深情厚誼,她若不準備迴來,她寧願逃避著不去過多深入。


    她可以把自己當做雲家嫡女去活,替原身與陸瑤報仇,但逍遙城的一切過於沉重,不是她一個外人說承受就可輕而易舉承擔下來的東西。


    盡管處處避而遠之,在別人地盤上,還是有被逮到的一日。


    雲淺涼望著突然出現的寂棲遲,後退兩步,彎唇輕笑,自然地抬手打招唿,“早啊,老寂。”


    “不早恐怕想見你一麵都難。”寂棲遲負手而立,一身舒適而大氣的服裝很是符合他逍遙城少主的身份,交疊的衣襟左右別著做工精巧的玉飾,三兩飾物鬆鬆從左連右,自然的垂出弧度,這是逍遙城的裝束特點。


    “沒有吧。”雲淺涼目光在他身上轉了轉,發現確實有點不同,放眼四國均是要求男子金冠束發,但逍遙城內並非如此,他們平時可以隨著自己心意決定是矮束在身後,或是垂在左右皆可,“見多了你在經常的裝扮,倒是第一次看你這副樣子。”


    清寂平時出門依舊如往常,連城內的百姓為了不讓人發覺不妥都會以四國裝束做參考,隻有城主府內會有以前的習慣。


    “我們國家有律法卻有人身自由。”寂棲遲撩撩肩膀處搭在的黑發,目光裏藏著無盡的懷念,“今日帶你去看看瀾姨住過的地方。”


    這幾天下來,雲淺涼已經知道他口中的瀾姨是指她的母親,從清寂口中知道這個稱唿,知道在他們幼時,雲瀾在逍遙城時把他們當親生兒子對待,教會他們許多,而他們對雲瀾極其尊重。


    “好吧。”雲淺涼放下心中念頭。


    城主府內建了座殿宇,常年緊閉,無人居住,隻有奴婢每日去打掃,隨時等待主子歸來,雲淺涼的住處離這座殿宇很近,就在旁邊想看不見都難。


    殿宇外觀低調,但細看卻不難發現其中華麗,而殿宇豎匾上用金筆寫著紫雲二字。


    殿宇無人看守,兩人走到門前,寂棲遲讓到一旁請雲淺涼推門,一瞬間儀式感強了起來,就是這種忽然而生的尊卑冷不丁的出生,讓雲淺涼倍感壓力,仿佛她的存在就是為了接這個大任。


    雲淺涼心裏哀歎,抬手用力推開那扇門。


    白日的光輝照進殿內,但除此之外殿裏窗子緊閉,依舊無法透光,因此殿中寶頂上懸著一顆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般照亮大殿。


    跨過門檻,進入紫雲殿,裏麵的一切都看得更為清晰,地鋪白玉,內嵌金珠,鑿地為蓮,五莖蓮花的花瓣鮮活玲瓏,連花蕊也細膩可辨,真如步步生玉蓮。如此窮工極麗,雲淺涼還是第一次見到。


    正中央一張鍍金寬椅上,上鋪華南虎皮,千金難得,室內裝飾盡顯尊貴,水晶玉璧隨處可見,錦緞幔簾皆是用料上層,整個殿內透著一股大氣風範,進入殿內更是隱隱能感覺出身處此地的壓迫感。


    雲淺涼不由生出一種參觀故宮博物館的感覺,好像走進了一間年代久遠的宮殿,這裏所呈現的一切都已經是標本了,壓根不是住人的地方。


    “當年瀾姨迴來就是住在這裏,她離開後紫雲殿一直保持著她在時的樣貌,轉眼已過十六年。”寂棲遲眉宇緊緊皺起,眼底波瀾難平,他看著這座紫雲殿總能迴想起往昔那待他如親子的女子。


    對於清寂他而言,一個舉家隻剩幼子,一個隻剩爺爺,幼時嚐遍了顛沛流離,折磨屈辱,大人對他們的培養都可能嚴厲的磨練,唯有瀾姨將他們當做孩子看待,跌倒了會鼓勵他們站起來,受傷了為他們包紮,在那段艱苦的日子裏,瀾姨給了他們唯一的溫暖,可惜最後她走了。


    “住在這裏她高興嗎?”雲淺涼往裏走去。


    這座冰冷的宮殿有雲瀾留下的痕跡,但無論怎麽看,紫雲殿裏都是空寂清冷。


    寂棲遲噎住,默不作聲。


    這大概是他最害怕麵對的問題。


    蒼藍是虧欠她的,為了與無相族維持關係,她成為了蒼藍的犧牲品,無關情愛,以出嫁之名送給了無相族,她不放心的迴來,是想安頓那些因戰亂而受苦受難的蒼藍人。可她迴來後發現蒼藍人想要的不是安頓,而是光複蒼藍,她被困在這座宮殿裏,每日裏被迫接受那些無法認同的做法。


    最後她心無掛礙,以那種方式離開了逍遙城。


    後來得知瀾姨死了,他時常想著,當年她不迴來該多好。


    寂棲遲閉上眼發出重歎,咽下喉間湧上的情緒,壓下心裏的動容,以平靜的口吻說道:“誰都想憑自己的心思活著,世事無奈,連當今那些位高權重的人都無法順心而活,何況我們這些蒼藍餘孽的人?”


    雲淺涼手指拂過椅靠,劃過扶手,慢慢落到那杯盞上。


    “那些歸順了四國的百姓,就不曾是蒼藍的國民了?”雲淺涼指尖擦過杯盞,視線落在旁邊翻開的書卷上,那是三字經。她拿起那本書,目光看著最開頭的“人之初,性本善”的字上,“同樣是為了活著,隻是有的人選擇了更輕鬆的方式,這樣他們就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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