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淺涼親手給自己來了一劍,染了半身血迴府,好在清寂住在府內,聽聞先帶迴的消息立即拿了藥箱到青鬆院侯著,連刻意避開會麵的寂棲遲,不知情況如何也跟著去了。


    “隻是輕傷,口子劃得大了些而已。”清寂看過傷口後,那出一瓶金瘡藥,而後又翻出一盒去疤的膏藥,慶幸之餘不免有心關懷,“顧夫人,你劍法了得,但未必次次掌握準確,日後還是莫要這般自殘為好。”


    “你怎知她劍法好?”顧亦丞抓了另一個重點。


    “顧相既然知曉我們是何人,在做何事,又何必多此一問。”清寂失笑搖頭。


    “人之深淺,不探怎知底牌?”顧亦丞眼底是精明算計,不過眨眼功夫已消失,替床榻上的人理好衣物,“好生休息,莫要亂動。”


    清寂收拾好東西出去,將說辭重複給外麵擔憂的人聽,而後帶著寂棲遲離開了青鬆院。


    “你沒生氣吧?”雲淺涼打量琢磨著顧亦丞神色,心理揣測著他的心思。


    他希望她改掉傷害自己的破毛病,今日當著他的麵,生生剌了自己一道血口子,估計得氣。


    “還好。”顧亦丞舒了口氣,短暫蹙眉,轉眼已鬆開,化作嘴邊一縷歎息,“你太重情了,就以這事為例,計較起來你不欠雲家任何,隻是你的恩怨情仇跟存量過似的,劃得分明,不差毫厘,雲家確確實實養育了你十餘年,這是恩,但同樣傷害你之事做得不少,也有仇。在你這處,無論大小,恩就是恩,無法因仇所抵消,你若不還他,那些仇債你也無法跟他討迴。”


    “今日若不發生此事,你會如往常將人晾著,但今日觸及你逆鱗所在,便再難放下。”顧亦丞的手放在她腰腹處,輕輕柔柔地拂過,“你想做個了結,若我不體諒你這份難處,恐怕你心裏也會因這份不理解而委屈。”


    他年長她幾歲,在不是一帆風順的處境裏過活,許多她正在經曆的事情,他都已經親身經曆過,哪怕有些不情願,但他都懂。


    雲淺涼想了良久才違心道:“不委屈。”


    “你敢說我阻止你動手時,自己不曾有過一瞬的失望?”顧亦丞捏捏她未傷的左側腰腹。


    “一點點。”雲淺涼陪笑,“一點點。”


    那樣的念頭確實在他出手阻止時冒出了頭,但當時大過一切,念頭被怒氣壓著,事後她也沒心思去計較那點一閃而過的念頭。


    不過,要是顧亦丞未與她說這番話,說不定等她想起來就會開始發作。


    “該還的已經還了,最後一次了,以後武器對著敵人,懂嗎?血性少女。”顧亦丞這才露出了笑容,跟裝乖巧的人玩笑。


    “懂!”雲淺涼舉起手發誓。


    翌日清晨,顧相府門前就陷入了鬧哄哄的場麵。


    顧相府的門不歡迎雲相府的人,除非府內下了帖子過去,否則一律不得進顧相府。


    秦氏一大早跑來求見被拒之門外,在府門外大吵大鬧,引來周圍百姓與路人圍觀,甚至有些人聞訊而來,如顧相府門前戲台般,圍成圈津津有味的看戲。


    百姓對京城富貴人家的八卦醜事,是喜見樂聞,何況還是這麽一出家庭倫理戲碼。


    “雲相府從未虧待過她,沒曾想竟是養了個白眼狼,出嫁後有了靠山幾次迴娘家鬧事,苛責妹妹,不敬母親,火燒院子都是小了,昨日竟敢把劍架在她爹脖子上。”秦氏抹著眼淚跟圍觀百姓訴苦,極力抹黑雲淺涼與顧相府,搞得所有人以為雲淺涼是仗勢欺人。


    兩人在京城風評均是不好,三言兩語就能把百姓帶偏過去。


    “太不孝順了。”


    “換做是我家女兒,早打死了。”


    有百姓義憤填膺的附和,而有了百姓的支持,秦氏說得越發帶勁。


    “我們哪敢打她,出嫁前府內人稍有不順心非打即罵,誰勸誰跟著倒黴,出嫁後更是不得了,從不把我這主母放在眼裏,哪次迴家不是氣焰囂張,好幾次險些把父親氣暈。今日我隻想上門討個公道,為人子女,竟敢做出弑父之舉。”


    祁雲情聞訊而來,混在圍觀的人群裏,見那穿戴華麗的婦人如小醜般的行徑,心中冷笑。


    家醜不可外揚,對方反其道而行,以為能扳倒雲淺涼或者顧相府,實則不然。


    雲淺涼聽著奴婢來迴走動稟報外麵事態,安心在府內與親人相聚,隻當門外的是件趣聞,當眾人品茶時的談資而已。


    “任由她抹黑你們夫婦,沒關係嗎?”習箐聽得倒是氣憤,但她生在偏遠小城,嫁進陸家後才到過西寧京城,那時過著的也是普通婦人的日子,對這種大家世族間的處事不甚明了。


    “無需我出麵,自然會有人給她教訓,將人帶走。”雲淺涼麵帶淺笑,安靜時氣韻悠然,婉約如水,哪裏還尋得出昨日暴戾之相。她伸手提起茶壺為眾人添茶,見習箐不明,解釋道:“曆朝曆代帝王都好麵子,放在平常到還好,但時下祁國使者在京,這麽做無疑是讓祁國人看萬宋笑話,定會惹來皇上不滿。”


    “自作孽不可活。”陸珣麵色柔和的道出一句無情之話。


    “我怎麽就覺得便宜她了呢?”陸瑋道。


    “且看著,笑到最後的才是贏家。”雲淺涼自信洋溢。


    “你可有計劃?”陸振威問道,思及她昨日做法,不免多言一句,“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切莫像昨日那般行事了。”


    “我欠他的還清了,日後絕不會為他們傷害自己,至於計劃,我在等,等她們奮進力氣爬得更高,以為有能力與我相鬥,那時再出手比贏了小打小鬧更傷人。”雲淺涼的殘忍像是刻在骨子裏,收放自如,笑意盈盈道出殘忍之話時,更讓人心驚膽戰,“隻有足夠高摔下去才再無翻身之地,”


    三隻撲騰著的鳥兒,一箭射落,在絕望裏掙紮,受夠了再給出致命一擊。


    她要眼睜睜見秦氏母女受盡折磨,才會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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