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磚綠瓦,簷角鬥獸。


    成排的宅邸大院,綠樹環茵,屋前花草成團,寧靜婉約。


    雲淺涼到京城商會打聽了過後,得知這處正好有人家要搬走,位置僻靜,宅邸的主人還未搬走,裏麵有人打掃過隨時可以入住,她便到居民區轉悠一圈,商會所說的那處宅邸倒是好找,在清一色的房屋裏,唯獨那一戶沒有掛上門牌。


    “應該是這家。”雲淺涼看著青天白日大門緊閉的宅邸,往兩旁張望片刻,確認再無未掛門牌的宅邸了,“春花,去敲門。”


    雲淺涼往陰涼處移動步伐,春花則提裙上了門前的台階。


    來到門前,春花拉住門扣的圓環,在門扉上敲了兩下,等候片刻裏麵沒有迴應,她用手拍打門扉,同時喊道:“裏麵有人嗎?我們是來看宅子的。”


    雲淺涼搖著手裏的團扇,團扇上畫著青山綠水圖,眼神從大門移開,一路往上,移到宅邸的牆壁,牆頭蓋著瓦片,中央脊梁用盆栽壓了壓,而盆栽裏栽種著成片的蘆薈,炎日下依舊青翠,擠滿了花盆。


    在瓦片上放盆栽很容易掉,不知對方是否有意提防,總之在她看來這戶人家警戒不錯。


    “雲淺涼?”


    一道疑惑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打斷雲淺涼的思緒。


    雲淺涼循聲望去,正見寂棲遲緩步朝這邊走來,而他手裏還提著三包藥,“你生病了?”


    寂棲遲垂眸看了看手裏的藥,搖頭道:“沒有,倒是你怎麽會在這裏?”而後他眼神越過她,望向後麵敲門的奴婢,笑道:“想通了來找我?”


    雲淺涼心念一轉,指著身後的宅邸,“這是你家?”


    此言一出,福至心靈。


    “你要買宅子?”


    “你要賣宅子?”


    兩人同時出聲,隨後一陣沉默,都不像是做這些事的人,偏生撞到一起了,氣氛有些不同尋常的微妙。倒是春花見來人是瑾王身邊的軍師,急忙跑迴雲淺涼身前,擋在兩人中間,一副要誓死保護主子的犧牲模樣。


    “我認識。”雲淺涼安撫擋在身前的春花,而後視線投向已經走到近前的寂棲遲,“你要是遇到難處不便找瑾王的話,我倒是很樂意做個人情給你,當做還先前你一番好意。”


    又是買藥,又是賣宅子,這是遇到大問題了啊。


    “算不得難處,你要真心想買的話,恐怕要過些時日,宅子暫時騰不出來。”寂棲遲風度翩翩地迴答,麵上始終帶著三月春風般的笑意,溫潤雅正,看不出一絲破綻來。寂棲遲適當的轉移了話題,明知這般窘迫的相遇必是事出有因,卻精明的掩蓋自身情況,“你不住顧相府了?”


    雲淺涼笑笑,隨意擺擺手,“錢多,買處宅子消遣。”


    “像有錢人的作風。”寂棲遲心不在焉地應道,“改日再來看宅子吧。”


    “受傷的是神醫。”雲淺涼肯定出聲。


    寂棲遲身邊醫術了得的人在,而他離開瑾王府後不便在京城露麵,出入必然需要遮掩,而他這種時候放著神醫不用,親自去抓藥,顯然內行的那位無法做到去抓藥這種小事。


    寂棲遲否認了生病一說,隻能是傷藥了。


    “小姐,你有時不該太精明。”寂棲遲話語裏有著無奈,卻也有著道不明的危險,他稱唿她為小姐時,不同於尋常的奴婢稱唿主子,裏麵的恭敬有種不可侵犯。


    寂棲遲身形一躍,翻牆而入。


    片刻後,那扇緊閉的大門從裏麵被打開,他讓開一步,道:“進來吧。”


    雲淺涼不疑有他的走進宅邸,寂棲遲在後麵把門關上。


    進入宅邸後,是一片院子,院子裏栽種著一些可入藥的藥草,在屋前空出來擺了石桌石凳,以及一些晾曬藥材的架子,在石桌旁不遠有一顆大樹,正好能給石桌遮出一片涼爽之地。


    屋內靜悄悄地,如無人居住般。


    寂棲遲在前頭帶路,來到一間廂房,還未進門裏麵傳出悶悶地呻吟,對方有意強忍痛苦,導致聲音有些變樣。


    聞聲,寂棲遲快步跑過去,一腳把廂房的門踢開。


    “清寂。”


    寂棲遲衝進屋內,把買迴來的藥隨意扔在床榻上,扶住清寂虛弱的身子。


    清寂臉色發白,滿頭大汗,嘴裏橫咬著一塊布,衣衫鬆鬆垮垮地掛在手臂上,他白皙光潔的身子半裸在外,腰側有一處血淋淋的傷口汩汩冒血,他喘息著靠在寂棲遲身上,握著匕首的手有些拿不穩刀子,無力地垂在一側。


    “沒事。”清寂扯扯毫無血色的嘴唇。


    “你不是說沒事嗎?”寂棲遲臉色極其難看,沉如鍋底。


    清寂牽強地笑笑,無奈出聲,“這種時候盡量少生事,要是讓你知道肯定會冒險出門。”


    雲淺涼並非有意偷聽,聲音自然傳進了耳朵裏。


    “春花,你去百善堂把淩大夫找來。”雲淺涼說道。


    “您要幫他們嗎?”春花未動,似是不讚同,“夫人,他是瑾王身份的人,萬一……”


    “沒事,快去。”雲淺涼語氣裏有著不可違背的命令。


    春花緘默,眼裏擔憂濃烈,在一刹那還是如往常般聽命行事,把主子留在了這處她認為不安全的地方,獨自去百善堂叫人。


    春花一路小跑,生怕迴來晚了。


    雲淺涼輕歎一聲,走到廂房門口,敲敲門框,引起裏麵人的注意。


    清寂還未緩過來,有氣無力地抬眸,瞧見雲淺涼身影時瞳眸有一瞬緊縮,隨後憶起自己衣衫不整,想要動手整理衣物,倒是顧不得自己有傷在身。


    “別亂動!”寂棲遲壓住他的身子,一手拿過桌前的白布按住流血的傷口。


    清寂身上有傷,渾身無力,耐不住寂棲遲的強勢,臉色微微泛紅,苦笑道“讓顧夫人見到這副樣子,有失體統了。”


    “在醫者麵前本身就無男女之別,神醫何須介意。”雲淺涼目光坦蕩正直,看到男子的身體臉不紅心不跳,一派清明。


    雲淺涼走進屋內,血腥味甚濃,她隻是看了眼床榻前的桌子,上麵擺放著點燃的燭台,還有酒壇子,以及縫合傷口的東西,而清寂手裏的匕首被血染得紅豔。


    這時寂棲遲把按住傷口的白布拿開,竟是沾著些許肉在上麵。


    自己動手剜肉!


    雲淺涼心頭一震,由衷覺得這就是個瘋子。


    可轉念一想,她從前在比這還艱苦的條件裏,挖肉取彈,連紗布和酒精都沒有,後來傷口感染,剜肉的事她沒少做,何曾不是個瘋子。


    寂棲遲扔掉手裏的白布,從懷裏拿出金創藥準備倒在傷口。


    “別用金創藥。”雲淺涼阻止他的動作,靠近床榻看了眼腰側的傷口,傷口挖出了個雞蛋大小的洞,血不斷往外溢出,傷口周圍有一圈腐肉,而有部分已經被剜掉了,“必須把腐肉剜掉,再給清潔傷口,我已經讓春花迴百善堂帶一名大夫過來,暫時先給他止血。”


    “不能請大夫過來。”寂棲遲一口拒絕。


    “他必須要大夫治療,至於其他的,我不會讓百善堂的人亂說。”話音剛落,雲淺涼想起屋前的院子裏栽種的草藥,有好幾株藥材的葉子可用來止血,“你幫他按住,我去院子裏摘點藥。”


    雲淺涼在院子裏找到艾葉,摘了一把,用手帕包好,隨手撿了塊幹淨的石頭敲碎,而後才拿進廂房,把碾碎的艾葉敷在傷口上,讓寂棲遲直接用手帕按住。


    “神醫受傷那麽久為何不及時就醫?”雲淺涼尋了個話題開口。


    “叫我清寂就好。”清寂把手裏的匕首扔到地上,“有些不方便。”


    “當初在覃越城我便許諾過,你有事派人到顧相府通知一聲,我定會相助,你於我有恩,我不會見死不救。”雲淺涼彎腰撿起那把匕首,放進了那盆桌上那盆清水裏。


    “勞你掛心了。”清寂始終客氣。


    “是什麽人?”雲淺涼轉而詢問寂棲遲。


    寂棲遲武功高強,能在他眼皮子底下重傷了清寂,且為避難而不把傷口拖到這個地步,對方在京城恐怕有強大的勢力,才導致他們慎之又慎。


    “一個女人。”寂棲遲沉默良久,才勉強道出四字。


    雲淺涼眼珠轉動,不是那個戴麵具的神秘人,於宋疏瑾無關嗎?


    清寂皺了皺眉頭,怨怪的看了眼寂棲遲,婉拒道:“顧夫人的好意清寂心領了,隻是此事與你無關,還請你莫要插手。”


    “先把傷養好再說。”雲淺涼止住這個話頭。


    於她有恩之人,她定不會見死不救。


    春花急急把百善堂的淩大夫找來,傷勢嚴重,大夫意見亦是把腐肉處理幹淨,再上藥包紮,而天氣日漸炎熱,傷口包紮後反而不利於恢複,奈何割掉腐肉傷口有拳頭大,隻好想辦法降溫。


    寂棲遲二人相當於躲在此處,行事諸多不便,雲淺涼讓淩大夫留下來照顧,並留下了兩個暗衛保護,以免再出意外。


    “多謝。”寂棲遲送雲淺涼出門時,還是接受了這番好意。


    “他救過我,我還他一份恩情而已。”雲淺涼如是說道,而後把帶來的錢遞給他,“既然你們不便在留下蹤跡,你把地契給我,我派人去官府登記一下,宅子閑置著隻會積灰,你們想住到何時就住到何時,離開也不必知會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惡女當道:我的相公是奸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蘇染暮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蘇染暮並收藏惡女當道:我的相公是奸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