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初歇,日輪將起。


    天空如洗過般蔚藍澄明,薄光穿透雲層淡淡灑下。


    濕漉漉的地麵一灘灘積水,映著往來的行人的身影。


    朝陽門前的宮道,一隊人馬整齊出發,馬蹄踏在積水上,驚擾了水麵的平靜,人影在泛起的漣漪裏晃動、扭曲。


    “俞統領每日前來,次次讓你無功而返,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疇清廳首位,雲淺涼掩唇輕笑,一改前兩日刁蠻任性的的為難,百般阻撓,疏離間客氣有餘,落落大方的招待人到府內喝茶,“俞統領與我家相爺同朝為官,讓你日日無法交差,我於心有愧,決定送俞統領一份大禮。”


    俞良輝連著數日被眼前女子玩得團團轉,委實不敢再小看首座上含唇輕笑,柔然淡雅的人,蠻橫難纏還好應付些,扮豬吃老虎可就難應付了。


    分明胸有乾坤,卻還擺出一副純良無辜的模樣,讓著看不透心中所想,反而心裏打鼓。


    俞良輝捧著茶杯,手微微發顫,茶蓋碰撞杯沿,打出不合時宜的聲響,他連忙把茶杯放好,把茶杯放下,抱拳說道:“下官不敢當,隻要顧夫人放下官到府內找找相爺,親眼確認相爺不在府內即可,下官感激不盡。”


    雲淺涼輕笑出聲,望向外麵分兩列站在過道的禦林軍。


    “俞統領不必害怕,我所說的大禮你絕對會很滿意。”雲淺涼收迴眼神,右手撫摸過手指間那枚嵌著紅寶石的戒指,殷紅的色澤襯著蔥白般的指尖,肌膚細潤,俏白勝雪,“俞統領可知我為何在這般時局裏,還要開百善堂?”


    “夫人心善,為窮苦百姓著想,是百姓的福氣。”俞良輝恭維道。


    “讓所有人生病後都能看病抓藥,隻是其一。”雲淺涼別具深意的看了俞良輝一眼,提點道:“俞統領仔細想想,百善堂是何時開張的,在開張前發生過何事,這點你很清楚。”


    俞良輝仔細迴憶片刻,隨即驚訝的睜大雙眼,他稍稍提防屋內之人,小聲道:“顧夫人指的是皇上中毒一事?”


    “皇上的毒雖然解了,但所中何毒,來自何處,卻始終是個謎。”雲淺涼點頭肯定,她撫摸戒指的手有細微的停頓,眼神明亮,“開百善堂正是想借此機會,光明正大的招攬醫術了得的醫者,暗地裏研究皇上所中之毒,如今已是有了眉目。奈何相爺不在府內,我行事多有不便,不知這份俞統領收是不收?”


    “顧夫人,此時可大可小,倘若有所差池……”俞良輝謹慎迴答,未明說的話語用一個抹脖子的手勢代替。


    中毒一事未落到他身上,多餘往身上攬事,要是沒有結果,恐怕會牽連到他的身家性命。


    “你帶著這麽多禦林軍,日日往顧相府跑,我倒也看出來了,你們要見我夫君是假,想要在顧相府找些東西才是真。”雲淺涼一眼道破對方目的,“我外公家是因何落到發配千裏的下場,至今我仍記憶猶新,怎會不長心眼?在相爺迴來前,我斷然是不會讓任何人在府內胡亂搜查,你與其日日無功而返,落個辦事不利的名頭,不如將功補過。”


    話至此,雲淺涼喝茶耐心等待結果。


    她不愁事不成,六日敗興而歸,天徽帝時間有限,經不起這般浪費,依舊無所作為的迴去複命,天徽帝定是生氣不已。


    與其拿天徽帝對他的耐心耗,不如另謀出路,得一大功。


    天徽帝自身的安危,與顧亦丞的命,孰輕孰重?


    俞統領思考許久,大抵是連日來的情況讓他有了危機感,而對計劃產生了希望。


    “顧夫人有何良策?”俞良輝一副慷慨就義的悲壯樣。


    “俞統領隻需把事稟報給皇上,讓屬下暗地裏把消息泄露出去,而後等待我的人通知你,你再帶人來抓兇手黨羽,其餘事情我會替你辦好。”雲淺涼特意加重替你二字,以表誠意。


    這麽大的功勞,將全部歸於俞良輝,合算的買賣。


    “那就靜候顧夫人佳音。”顧相府門外,俞良輝抱拳告辭。


    “不會讓俞統領久等。”


    雲淺涼送人出門,轉身迴府。


    “夫人,正安當鋪那邊已經交代好了。”顧三迎上來稟報天未亮時雲淺涼交代的事。


    “還不夠。”雲淺涼眸色深沉,如暴風前的壓抑的黑暗,“官商兩路已經安排妥當,還差些江湖人,這次不玩點狠的,這樣的事還會源源不絕的發生。”


    財寶這種東西,混江湖的人走南闖北,消息最為靈通,而要逼真,有武力更令人信服。


    “你去趟這些人家裏走一趟。”雲淺涼遞給他一張紙,“把名單上的人按市場價格買迴來。”


    顧三展開紙張,看了眼發現名單上的人是鬧事那些人家中的兒女。


    “要是對方不同意呢?”顧三合上紙條,詢問行事的程度。


    “我這麽個不講理的人,強買幾個奴婢小廝算什麽?”雲淺涼似笑非笑,完全不講道理的模樣,“他們到百善堂鬧事,而不是報官,顯然是不敢,即便我帶走他們的兒女,同樣不敢聲張,做了壞事總要受些懲罰才行。”


    “屬下明白了。”顧三把名單收好,到賬房支了銀兩直接出府。


    雲淺涼抬頭望天,蔚藍的天空沒有一絲雜質,澄清得能照亮人心裏的陰暗一般,可終究那抹清澈在天上,永恆掛著,卻落不下來。


    雲淺涼轉身往東廂客院走去,她這幾日忙裏忙外的做事,倒是沒辦法好好學武功了,君知隻有給她那份名單時,到青鬆院見過她,之後一直安分待在客院,暗衛迴稟,他並未與外界有何接觸,可能是在提防暗衛發現端倪。


    雲淺涼悠閑地散步到客院,客院裏栽種著少許的花,院內有一顆鬆樹長在角落裏,樹蔭遮擋住客房東邊角的屋簷,遮出蔭蔽。


    連日大雨,難得放晴。


    君知閑暇無事,便在院內打拳,衣擺別在腰間,紮著馬步,雙手握拳,來迴打去,招式簡單,但單看他前方花叢便知拳風了得。


    雲淺涼走進院子裏,未出聲打擾練拳的人,站在邊上旁觀。


    君知的拳法剛勁,揮拳時他身軀繃緊,鎖骨能看得仔細,整個人給人一種結實強壯的感覺,但實際上他身材偉岸高挑,不胖不瘦,穿衣打扮更像是那種行走在江湖的閑散遊俠,不太像壯漢。


    約莫兩刻鍾時間,君知滿頭大汗的收了拳式,站直身體。


    “顧夫人。”君知拿起隨意搭在假山上的毛巾擦擦臉上汗,把紮起來的衣擺放下。


    “君大哥不僅劍法了得,拳法也打得精湛,不知師承何人?”雲淺涼看得心裏激動感慨,但麵上隻露出清淺的笑意,保持著當家主母的風範,發自內心的誇讚。


    “出門在外,有身功夫不僅可以保命,還能當營生。”君知迴避打探的問題。


    雲淺涼不甚在意的笑笑,“確實,人心險惡,世事無常,自己能有身本事再好不過。”


    “你的事情辦妥了?”君知關心道。


    “已有對策。今日前來,有件事想請君大哥幫忙。”雲淺涼道明來意,“君大哥可認識一些江湖人?”


    她要造一個很大的勢,把大家一起圈入網中。


    “認識一些,交情不深。”君知把毛巾掛在脖子上。


    他自來此地,身負使命,無心江湖與朝廷,隻一心藏在暗處護佑主子平安。


    “能否請君大哥幫我散布些謠言?”雲淺涼道。


    君知點頭,“你說。”


    雲淺涼從腰間拿出一張早已備好的紙,雙手遞過去。


    君知打開折疊整齊的紙張,看了看內容,神情嚴肅起來,期間幾次張口欲言,卻生生把話咽迴了肚子裏。


    “這歌謠裏提及的事……”君知問道。


    “假的。”雲淺涼笑道:“但眾口鑠金,假也成真,隻要有東西,差了些許反倒是好,畢竟隻是傳言。”


    “牽扯甚大,未必能脫身。”君知告誡。


    “釣魚之人雖不在水裏,但距離最近,當滔天巨浪形成漩渦時,順者昌,逆者亡。”雲淺涼眉眼間洋溢著自信與聰穎。


    她為設局者,自當入局,隻做旁觀,是控不了全局的,反倒會被局中人逆襲。


    她不怕入局。


    “如此,我會幫你。”君知歌謠記下歌謠,把紙條還給雲淺涼。


    雲淺涼好生接過,有些不明白,他既然聲稱自己常年在外行走,為何事情牽扯到朝廷,他卻不避諱的幫她,而且還隨她迴了顧相府,在此處落腳。


    “君大哥你為何願意入顧相府?”雲淺涼耐不住心中好奇問出口來。


    “日後你自會知道,不急在一時。”君知黑眸裏藏著數不盡情緒,讓人看不透。


    “多謝君大哥。”雲淺涼道。


    雲淺涼在客院待了一陣,把計劃告知後才離開。


    迴到青鬆院,雲淺涼找來顧十三。


    “今日起,把君大哥身邊的暗衛撤走。”


    “可是……”顧十三出言反駁,話未說完,被雲淺涼抬手打斷。


    “無礙。”


    她大概猜測到君知的身份與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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