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徽帝染了風寒,病得嚴重,連著三日不曾上朝。


    顧亦丞趁著這兩日堂而皇之的選址買地皮,挑選木材,並放話要在萬宋國內找最好的匠人,事情在京城鬧得沸沸揚揚,百姓一聽他是要動工建房,一致以為是要在京城建造別院,頓時惡評叢生,走到哪都能聽到百姓謾罵之聲,甚至有人聯合起來在顧相府門外抗議。


    百姓自發騷動,就有人想借機生事。


    京城內有流言傳出,稱有人想謀朝篡位,雖未明指顧亦丞,但諸多暗示。


    這些閑言碎語多半在乞丐間傳開,討飯時唱兩句,漸漸就傳出了風聲。


    天徽帝聽到這些流言蜚語後,還未好利索的身體氣急攻心,又給病倒了,連續數日不曾上朝。


    皇帝病倒,太後憂心,奈何祖宗定下了規矩,後宮不得幹政,太後隻好把雲淺涼召進皇宮,一探究竟。


    自百善堂開始動工後,雲淺涼就為百善堂一事頻繁外出,四處奔走。


    齊太後派人來召見時,雲淺涼正在外麵辦事,等府內派人來通知,再到迴府更衣,進宮麵見齊太後已然過去一個時辰。


    “顧雲氏見過太後,太後萬福金安。”雲淺涼福身,朗聲說道。


    “免禮。”齊太後虛扶一把。


    上次宮宴遠遠見了一麵,今日近看,眼睛竟是有著驚喜,怕是這些年雲淺涼傳言她聽聞不少,再見眼前女子,容貌出眾,禮儀風範不輸皇宮內院的女子,不免詫異。


    “謝太後。”雲淺涼起身亭亭玉立的站好。


    “說起來你嫁給顧相也算得上是皇親國戚了,就不必太客氣了。”齊太後招招手,“過來,讓哀家好好瞧瞧。”


    雲淺涼蓮步微移,來到齊太後身邊。


    齊太後拉著雲淺涼的手,左右打量,見她眉目間寵辱不驚,心下甚喜,“瞧這臉蛋長得真好,這要不是嫁人了,真想給你配個皇家子。”


    “太後誇獎了。”雲淺涼語氣清淡無華,字裏行間聽不出榮幸與驕傲。


    宋疏瑾拒婚時,可沒見有人替她說過半句話,都覺得她配不上皇家子。


    “不過嫁給顧相也不差,他母親是懿德皇太後的義女,與哀家是姑嫂,終歸算得上我皇家的一份子。”齊太後言辭間都在套近乎,拉近顧家與皇族間的關係,話中之意卻是提點雲淺涼顧府行事要注意分寸。


    義女,始終不是親生女兒,是無血緣關係的外姓人。


    “臣婦鮮少聽顧相提及父母之事,對這些事情倒是不太清楚,太後可否與臣婦說說婆婆之事?”雲淺涼心中有所打算,盡量表現得乖巧懂事。


    平日裏鮮少有機會進宮,參加宮宴時齊太後未必會出席,想要從她口中探聽陳年往事更是難上加難,得好好把握機會。


    齊太後臉色微變,抹著脂粉的臉有一瞬僵住,最後感慨道:“都是些往事了,不提也罷。”


    “臣婦僭越了。”雲淺涼頷首。


    “倒不是,隻是荃兒之事乃懿德皇太後的一塊心病,當年宮裏怕惹母後不高興,無人敢提,時隔已久,哀家倒是不願提起那樁子事了,畢竟不是樁美事。”齊太後唉聲歎氣的道出緣由,憶起往事不住搖頭。


    “臣婦明白。”雲淺涼應承,不再追問。


    齊太後臉色都變了,其中必定有內情,她孤身入宮,不便刺探過多。


    齊太後不開口,雲淺涼便不做聲,


    齊太後細細打量她一番,低眉順眼的站在她身旁,眉目裏藏著淡淡思緒,安靜可人。


    殿內氣氛頓時安靜,雲淺涼無心出聲尋話題,一副不準備開口的態度。


    “陪哀家到院子裏走走。”齊太後起身。


    “是。”雲淺涼扶住伸過來的手,往殿外走去。


    今日天氣晴朗,微風正好,旭日暖陽。


    慈寧宮內栽種著諸多花,冬日裏亦是一片姹紫嫣紅,襯著這奢侈華美的宮殿美輪美奐。


    雲淺涼扶著齊太後,繞著花叢邊的石板路緩慢行走,欣賞著盛開的花朵。


    “近日顧相在忙些什麽?”齊太後漫不經心的開口,裝似隨口一問。


    “前些日在京城外發現了他國奸細的據點,相爺帶人前去剿滅,這兩日好像是在暗地裏排查京城的外來人士,以免有漏網之魚。”雲淺涼嚶然出聲,溫溫柔柔的話語聽著格外舒心,“相爺已將具體情況寫入奏折,待皇上身體好些恢複早朝後,會上呈給皇上。”


    齊太後哽在喉間之事被堵住,在他國細作的大事麵前,外麵那些流言隻是些小事,此時若追問流言之事,惹來臣子寒心不好。


    “皇上病倒,這些事就有勞顧相多留意了。”齊太後囑托般輕拍扶著她的手。


    “相爺領著朝廷的俸祿,自然要為朝廷辦事,太後不必掛懷。”雲淺涼態度端正。


    “你能這麽想就好。”齊太後歎息一聲,目光幽深,“哀家有些乏了,你早些迴去吧。”


    “臣婦告退。”雲淺涼鬆開扶著太後的手,施禮告退。


    此番太後召見她的目的,一目了然,她刻意搬出奸細一事,就是讓太後心裏有數,那些話該計較。


    如今顧亦丞在處理細作之事,萬一讓他寒心了,撒手不管,這朝中有幾個能信得過的人去接手,可信之人也未必有顧亦丞的實力,排查得不徹底,萬宋恐有危機,在這般大事麵前,誰還有心計較流言蜚語?


    外敵當前,內部得統一才行。


    春花、秋月在慈寧宮外等候,見主子安全出來,不禁鬆了口氣。


    “看你們緊張的樣子,有心人看到還不得說你們將太後當成洪水猛獸?”雲淺涼無奈搖頭,壓低聲音提醒二人在皇宮內要多加注意。


    “下次奴婢們定會小心些。”兩人瞬間收起了那副緊張的神態。


    雲淺涼難得進宮,她還未好好欣賞過這座皇宮,便領著人在皇宮內慢慢散步,習慣性的觀察皇宮內的地形,在腦海裏繪製出地形圖。


    天氣寒冷,禦花園內見不找人,雲淺涼頗有閑心的賞花,看著那些盛開的花朵,心情輕鬆了許多。


    眸光一轉,在各色花叢間有一簇白色,她邁步走過去細看。


    “不愧是皇家花園,好些花我都不識得。”雲淺涼打量那像蒲公英的花,毛絨絨的圓球開在枝頭,倒是純粹幹淨,別具一格。


    “夫人您不愛花,不識得也是正常。”秋月語氣裏隱隱帶著自豪。


    “難怪我比尋常小姐還不如,是你這丫頭縱容著啊。”雲淺涼故意板起臉。


    秋月調皮地吐吐舌頭,嬌嗔道:“夫人,您自己不愛學,怎還怪到奴婢身上了?”


    “讓你驕傲。”春花笑道。


    “春花你怎麽也……”秋月小嘴嘟起,委屈道:“你們就知道欺負我。”


    雲淺涼掩唇輕笑,發出銀鈴般的笑聲,而下一刻雲淺涼便笑不出來了。


    不遠處宋疏瑾的身影邁步走來,雲淺涼退至一旁讓開大路,豈料宋疏瑾的腳步在她麵前停下。


    “你和顧亦丞想搞什麽鬼?”宋疏瑾煩躁的問道。


    “賺錢找解藥啊。”雲淺涼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她中毒了呢!


    多好的借口。


    “別讓我發現你們耍花樣。”宋疏瑾惡狠狠地威脅,袖袍一甩,往後宮方向走去。


    雲淺涼擺出個兇狠的表情,衝著宋疏瑾的後背揮揮拳頭,剛才愉悅的心情瞬間一掃而空。


    “真是晦氣。”雲淺涼無心再賞花,快步離開禦花園,順著宮道出宮。


    出了宮門,恰好見顧亦丞騎馬進宮,似乎被急召進宮,他騎馬到了宮門卻無人阻攔,匆匆從雲淺涼身邊離開。


    雲淺涼望著那道背影,他好似迴頭看了她一眼,但那時已經離得很遠了,是否有看到雲淺涼不敢肯定。


    “這位小哥,顧相為何急急進宮?”秋月走到一旁詢問朝陽門的守衛。


    那守衛目不斜視的站崗,沒有理會秋月的話,秋月機靈的拿出荷包,悄悄塞到守衛手裏。


    雲淺涼站在原地想起剛才宋疏瑾步伐間的急躁,不禁皺起了眉頭。


    “淺淺。”雲起南掀開馬車,就見雲淺涼站在朝陽門外。


    雲淺涼迴頭,見有兩輛馬車亦是在朝陽門前停下,驍王與明王前後腳的下了馬車。


    “見過父親。”雲淺涼客套疏離的見禮。


    “你在這裏做什麽?”雲起南麵上神色凝重。


    “太後召見,正準備迴府。”雲淺涼老實迴答。


    “趕緊迴去,沒事莫要出府。”說完他便快步跟上兩位王爺的步伐進宮了。


    這時秋月打探完消息迴來,“夫人,聽說半個時辰前,禦林軍拿著聖旨騎馬出宮了,相爺恐怕是被聖旨召進宮的。”


    “這是朝中之事,我們不必理會,迴府吧。”雲淺涼轉身往顧相府的馬車走去,心裏有了計較。


    尋常聖旨是內侍監的公公傳達,私下傳的聖旨是由天徽帝身邊的紅人馬連去傳,此次卻讓禦林軍前去傳聖旨,必定是情況緊急,而傳召的是親王與左右兩相,恐怕是天徽帝出事了,所以才緊急傳召朝中要臣進宮。


    可她在慈寧宮未聽到半點風聲,連太後都未來得及通知的緊急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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