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淺涼萬萬沒想到,顧亦丞讓她去取的東西——是個人。


    當她與顧三策馬來到正安當鋪時,當鋪的全掌櫃已經恭候多時,當時她一心以為要取的重要之物是物件,而且是務必見到顧亦丞才能給的東西,當她出示密文令道明來意,讓全掌櫃把東西交給她時,全掌櫃帶她到後堂見了個人。


    一個她不熟悉,但前些日剛見過的人。


    雲淺涼望著被點了穴道,還捆綁住的人,他身上是件普通的棉布衣,臉上有傷口,束發的金冠不見了,一頭青絲披散著,許是這些日從覃越城被抓到經常受了些折磨,人不如初見是神氣,疲憊且麻木。


    那人正是在覃越城帶人包圍客棧的宋軍爺——宋瑮。


    “怎麽把他抓來了?”雲淺涼出聲。


    宋瑮聽到略顯熟悉的聲音,緊閉的雙眸緩緩睜開,映入眼簾的是一身華服,他揚起腦袋看向華服主人的麵容,那張嬌豔如花的麵孔映在眼裏,那漂亮得過分的容貌,見過一次難以忘記。


    “顧夫人,這是何意?”宋瑮動動被綁著的手,做著無謂地掙紮。


    雲淺涼遞過去一記厭煩地眼神,理所當然的道出四字:“看不慣你。”


    “夫人必須盡快從宋瑮口中問出,與龜甲圖有關的情報。”顧三上前半步,低聲在雲淺涼耳邊說道。


    “在這裏?”雲淺涼環顧屋內,隻有簡單的桌椅板凳,像樣的武器都找不出一件。


    “我立即安排把人送到京郊別院。”全掌櫃吩咐兩個手下把人帶下去,前去安排。


    雲淺涼牽強地勾勾唇角,長舒一口氣,卻難將心中陰霾散去。


    騎馬到京郊別院,一路上雲淺涼盡量把心思放在別處,然而在得知京郊別院有地牢,裏麵有各種審訊用的刑具時,她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久久無法落下。


    京郊別院建在竹林內,根根綠竹修直挺拔,直衝雲霄,頂部綠葉鬱鬱蒼蒼,層層疊疊,在這寒冷的冬日裏勃勃生機甚得人心。


    竹林間有鳥兒嬉戲唱歌,兩匹馬闖入打破了竹林的靜謐,驚得鳥兒展翅飛遠,盤旋在上空高高低低的飛翔,不肯離去。


    竹林深處有人家,便是如此了。


    別院內時常有人往來,打掃得一塵不染,隻是別院另有用處,沒有人氣。


    “顧四見過夫人。”白麵書生出門迎接。


    雲淺涼隨意揮揮手,翻身下馬,隨著他進入別院。


    “十三抓來的那位石勇也關在此處,夫人可要見見?”顧四叫人送來杯茶水。


    “口供還未拿到?”雲淺涼蹙眉。


    “他知曉夫人要口供證據,死活不肯開口。”顧四負責審訊多年,硬脾氣的人沒少見,手段有的是,但礙於要留命送交京兆府,一些會在皮肉留傷痕的刑具不便用,處理起來有些棘手。


    雲淺涼端著茶杯,嗅著清淡的茶香,愣愣地坐在椅子上,連喝茶都忘記了。


    顧四奇怪的看向顧三,他是第一次見這位夫人,但聽顧三提過幾次,遇刺時她出手殺人揮劍時毫不拖泥帶水,是個頗有手段的女子,這會難道是怕了?


    顧三亦是注意到雲淺涼的反常,不似以往的大膽。


    “待人送來後,一並審吧。”雲淺涼放下茶杯,似疲憊了撐著腦袋閉上眼睛。


    她死勁逼著眼睛,甚至用手捂住眼睛才甘心,但越是看不見,腦海裏一遍遍的反複迴憶起那道近在眼前的寒芒,讓她背脊發涼,緊張的情緒悶在胸口難以紓解。


    “夫人?”顧三擔憂的喊了聲。


    “沒事。”她聲音壓抑低沉,有些可怕,“去準備幾根繡花針。”


    一炷香的時間後,正安當鋪的馬車把宋瑮安全送達京郊別院,別院裏的人把宋瑮從馬車裏拽下來,將人帶到地牢去安置,動作熟練到如每日都重複一般。


    通往地牢的入口用機關隱藏起來,按下開關後露出通往地牢的階梯。


    雲淺涼站在入口,嗅著飄散在空氣裏的血腥與腐朽味,滿麵肅色,額間沁出一層薄薄的汗意,手指微微顫抖,讓她不禁收攏手指,緊握成拳,她快速的眨著眼試圖緩解心裏懼意。


    那油然而生的懼意,深深地鐫刻在腦海裏,麵臨相似場景時無孔不入的鑽出來。


    雲淺涼閉目,深吸一口氣,再睜眼時,她雙眸銳利如刀劍。


    拾階而下,踏進那陰暗潮濕的地牢。


    將人帶進來的手下純熟的把人用鐵鏈綁在木樁上,鐵鏈緊緊的束縛著人,看著都覺得勒得慌。


    寬敞地地牢,加上剛進來的宋瑮,隻關押了三個人。


    雲淺涼看了眼神掃過那兩個不認識的人,其中有個傷得很重,骨瘦如柴,已然被折磨得不成人樣了,若非身上鐵鏈牽著,那人恐怕早已趴在地上無法動彈了,而在他不遠處的籠子裏關押身材中等的男子,他蜷縮在鐵籠裏,正在休息。


    雲淺涼辨認出兩者中名為石勇的男子,道:“顧四拿紙筆給他,我倒要看看,待審完宋瑮後,他還有沒有骨氣不寫。”


    這地牢裏從來隻有男子,聽到女子聲音,連那奄奄一息,勉強算活著王岩都睜開了眼睛,艱難地抬頭打量了她一眼。


    隻是這一眼,王岩如死灰的臉色有了改變,瞳孔緊縮,唿吸一滯,像是見鬼了般趕緊垂下腦袋,繼續裝死,心髒卻怦怦直跳。


    雲淺涼銳利的眼神如刀子般掃過他,隨後走進關押宋瑮的牢房。


    “那塊六角金片你如何得來?”雲淺涼寒著一張臉,肅目暗藏戾氣。


    宋瑮撇開頭,不願屈服。


    “你知道人最柔軟的地方是哪裏嗎?”雲淺涼繞著木樁走了一圈,最後在他麵前站定。


    宋瑮依舊不肯做聲,哼都未哼一下。


    “拿針來。”雲淺涼冷冰冰的說道。


    顧四捧著一盒銀針走來,把盒子打開,任由雲淺涼取用。


    雲淺涼轉頭去看那泛著森森寒光的細小銀針,心髒仿佛被人緊緊捏在手心,腦袋有一瞬空白,捏緊的雙手再次收緊,唿吸變得粗重起來。


    雲淺涼緩緩抬手,拿起一根銀針,兩根手指捏著銀針,手指有些控製不住的痙攣,她咬咬牙,不斷眨眼平複情緒。


    “人最柔軟的地方是眼睛,一根針刺進去,不如刀割般痛,也不會流很多血。”雲淺涼佯裝鎮定,隻能用冰冷來隱藏顫抖的音色。她將銀針伸到宋瑮麵前,讓他看仔細,“這麽細的一根針,刺進眼球隻是一下的刺痛,可你猜一隻眼睛裏能刺進多少根銀針?”


    雲淺涼邪惡的彎起嘴角,如個惡作劇的孩子,她把銀針往宋瑮眼睛湊近。


    宋瑮下意識地閉緊眼睛,不去看。


    “來人,固定住他,把眼皮撐開。”顧四出聲喊人。


    很快宋瑮腦袋就不能動彈了,兩隻眼睛都被人強行撐開。


    “這種手段的好處在於不會留下明顯的傷痕。”雲淺涼意有所指的看了眼關在籠子裏的人,而後收迴眼神,拿著針湊近宋瑮的左眼。


    宋瑮無法視而不見,眼見著銀針點點逼近,身體繃直僵硬,力道繃到極致身體顫抖起身,而眼中裏逐漸浮現出了恐懼的神色,他試圖把視線轉移,眼珠狠狠瞪向麵前笑得詭異的女子,她眼底的戾氣濃得如深淵裏黑暗,狂風都難以吹散。


    銀針貼在眼球上,還未刺入,宋瑮的防線已然崩塌。


    “我說!”二字急切的從他嘴裏吐出。


    “哦?”雲淺涼眉宇間有興味一閃而過,卻是惡劣的說道:“可我很想試試能紮多少針。”


    她抿唇笑著,眼底陰鷙一絲未散。


    “我知道誰有。”宋瑮急急道。


    雲淺涼的手頓住,斂起了笑意,一臉不滿地盯著宋瑮,紅唇冷冽的溢出二字,“掃興。”


    “拿紙筆記下。”顧四吩咐,轉身跟上走向另一間牢房的雲淺涼。


    石勇見她走來,趕緊抓住鐵籠外的筆,連連說道:“我寫,我寫。”


    雲淺涼眼神微眯,腳步一轉,走向滿身是傷的人,語氣裏隱含興奮,“就剩下你了。”


    “你不必在我這裏白費力氣,我是不會出賣主子的。”王岩虛弱冷笑。


    “我知道,畢竟受了這麽多傷還被留著命,定是受得了折磨之人,我這點小把戲還不足以令你改口。”雲淺涼臉色尋不見失望,瞳眸裏危險的光芒更甚,她撚著銀針的手勢換了一下,“所以才覺得你更適合拿來做試驗。”


    她露出抹純真無暇的微笑,但下一刻,眸中寒光乍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銀針刺進王岩眼睛。


    雲淺涼俏皮的驚唿一聲,猛地收迴手,無辜開口。


    “一時沒控製住手,讓它把針刺出去了。”雲淺涼握著右手腕,真像是剛才未能控製住一般,但她的右手極為挑釁地轉了轉,活動著筋骨。


    王岩麵無表情,眼中那根針明晃晃的在眼前晃。


    “真無趣。”雲淺涼厭煩的道,隨後看了看那兩個在交代事情的人,發出清脆的笑聲,“你兩誰先把我想要的東西交代清楚,誰就能免這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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