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兩日,宋疏瑾早出晚歸,忙著調查私稅一事,他的人已然混在百姓裏,悄然潛入覃越城,明裏暗裏的從各處打探與私稅有關的情報,甚至夜間偷入官員宅邸探查。


    雲淺涼佯裝不知,在覃越城內大肆的購買藥材,送到神醫所在的醫館,讓百姓免費抓藥,但她那日離開後再未去過醫館,如前兩日般帶著人招搖過市,一心遊玩看戲聽書,整日裏除了無所事事的玩樂,就是當著眾人的麵變著法的打聽覃越城的事。


    第三日,察覺雲淺涼意圖的顧十三終於忍不住了。


    “小姐為何要幫瑾王打掩護?”


    雲淺涼坐在路邊的麵攤,眼神望著鬧哄哄的那處,有閑心的嘀咕一句,“長得好看又有錢還真挺麻煩。”


    未得到迴答,顧十三有些著急。


    顧相府與瑾王在朝中是兩個派係,私底下顧相與瑾王的恩怨亦是不小,兩家侍衛遇見氣氛都會是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偏生雲淺涼近來舉動分明是在刻意誤導別人,讓覃越城的官員認為她是麵上的幌子,派來調查私稅之人藏在她的侍衛裏,這兩日在暗處盯著他們的人都多了,再這樣誤導下去,危險全衝著他們這邊來了。


    “夫人!”顧十三焦急喊道。


    “啊?”雲淺涼迴過神來,往前迴憶片刻,慢半拍的迴答:“我沒有幫他。”


    “您連日來刻意在城內四處打聽覃越城情況,分明是有意讓對方誤解皇上下派的人藏著咱們侍衛隊伍裏。”顧十三戳穿她的計劃,並提醒道:“顧相府與瑾王從始至終都不會是一道,請您行事前務必三思。”


    雲淺涼饒有興致的眼神裏從鬧處收迴,偏頭望向嚴肅警告她的人,不服與質疑赤、裸裸的呈現在他的眼眸中,不遮不掩,好似有意讓她看到。


    “客官,您的麵。”麵癱老板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放在雲淺涼麵前。


    雲淺涼從筷筒裏抽出一雙竹筷,端起那碗麵起身走出麵攤。


    在麵攤外,有一骨瘦嶙峋的老者,他佝僂這身體,懷裏抱著個瘦弱的男孩,兩人穿得破爛單薄,但老者把孩子裹得嚴實,隻露出兩隻黑黝黝的眼睛,眼巴巴地盯著麵攤咽口水。


    天氣嚴寒,兩人還是渾身打顫。


    “老人家,喂孩子吃點吧。”雲淺涼蹲下身子,雙手把麵捧到老人麵前。


    老者凍得瑟瑟發抖,見到一碗熱湯麵伸過來,顫抖著雙手接過,哽咽道:“謝謝好心人。”


    “謝謝姐姐。”那小男孩乖巧的道謝,聲音虛弱,像是生病了。


    “老人家城東的平心醫館可以免費看病抓藥,您孫子好像病了,帶他去看看吧。”雲淺涼見老者連連點頭,夾起麵條喂小孫子的手抖得厲害,她解開身上暖和的披風,放在小孩身上,“天冷,您別凍著,否則您的小孫子就剩一人了。”


    “姑娘您是大好人,大好人啊。”老者老淚縱橫。


    雲淺涼起身走迴麵攤,寒風吹在她身上,隻能將她心裏的陰霾吹散一角。


    春花起身,欲將身上披風托給雲淺涼。


    “不必。”雲淺涼出聲阻止,眼神盯著不遠處的吵鬧,“十三,你是對我有看法吧?我與瑾王間有過糾葛,你便存了先入為主的想法,發現我行為稍微與瑾王所做之事有牽扯,便認為我存了私情有心幫他。”


    顧十三被看穿,有些尷尬,但他沒否認。


    “我來此目的很明顯,尋不到讓瑾王承情之事,那便設計一出戲讓他落網,來前我未想過要插手私稅一事,甚至有意想避開。”雲淺涼麵上始終是淡淡的神色,琢磨不出她的情緒,過於沉靜而好似心不在此處,“我做什麽無所謂,但若我所行之舉罔顧百姓生死,我如何心安理得地立足於世?”


    雲淺涼往吵鬧處走去,那裏圍了不少百姓。


    宋疏瑾被圍在中央,緊抿著唇角,隱忍著怒意,一雙鷹隼般的眼睛壓著怒意在其中,像是一場即將到來的暴風雨,森然而藏著陰戾,駭人得緊。


    一個男子躺倒在地上,嗷嗷直叫喚,死活纏著宋疏瑾不放。


    “人不是他傷的。”雲淺涼越過百姓,當著眾人的麵站在了人少的那邊。


    迎麵撞來,自刺一刀,栽贓嫁禍,純屬碰瓷。


    雲淺涼坐在麵攤目睹了全程,這些人專門爭對宋疏瑾設計了一出戲。


    她在街上閑逛,便發現周圍的人目光有交流,且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所以她找個麵攤坐下,吃了碗熱湯麵打算和他們耗著,看看這些人有什麽貓膩,結果遠遠地就看到宋疏瑾往這邊走來。


    當時她便明白了,這群人不是衝著她來,宋疏瑾引起了覃越城官員的注意。


    在她看來,宋疏瑾不該這麽來覃越城。


    私稅一事非朝夕而成,多年而未暴露定有在京官員幫忙掩護,天徽帝當著百官的麵派人來查私稅,說是暗地裏查,實則此令一下,京城官員就已然通知覃越城這邊,保不準連宋疏瑾的畫像都送來給人辨別真人了。


    宋疏瑾僅是換了個身份,對容貌不加遮掩,明目張膽的進覃越城,很容易就暴露了身份。


    “人不是他傷的。”雲淺涼在眾目睽睽之下重複一遍。


    今日她沒戴麵紗,露出如夏花般容顏,讓人見之難忘。


    “姑娘你不能見他長得好就亂說話啊。”躺倒在地的男子齜牙咧嘴做出痛苦之色,胡亂說話,把人說成是那種不知檢點的姑娘。


    “我坐在那邊的麵攤吃麵,看得很清楚。”雲淺涼指了指街邊的那家麵攤,正好對著這處地點,隻要有動靜她在那個方向視野很好。


    “你吃著麵,怎麽可能看得清楚?”人群中有人起哄,大聲嚷嚷。


    雲淺涼聽那人喊話氣息稍微有些不同,沉穩且有穿透力,她眼神往那位喊話的小哥看去,眉目清冷,勾了勾唇角,道“小哥是個會武之人,不妨來看看這位兄台的傷是如何造成的。”


    “你瞎說,我就是個普通做工的。”那小哥摸摸鼻子反駁。


    “你聲音洪亮氣足,傳得很遠,隻有習武之人氣起於丹田聲音才會如此。”雲淺涼道明緣由,而後走近那位躺倒在地的男子,他下意識的想要避開,但思及傷口為真,又收迴了避開的勢頭,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躺在地上。


    宋疏瑾黑著臉站在那裏,眼光鋒利地注視著蹲下身子檢查對方傷口的雲淺涼,她眉宇間藏著聰慧機敏,雙眸沉靜如海,似是化不開的濃墨,裏頭藏著萬千乾坤。


    陸折碰了碰主子,試圖勸說對方趁機離去。


    宋疏瑾未動,雙眸死死盯著雲淺涼,像是看一個怪物。


    那不是他生平所知曉的雲淺涼,這個與他相識有些年頭的女子,自上次約見後,無一次不讓人覺得陌生。


    他與雲淺涼不熟,癡纏多年,終歸是對她有點印象,絕非這段時日以來所見的樣子。


    雲淺涼起身,迴頭望了眼那盯著她看的人,隻作稀鬆平常的反應。


    “這位兄台也會武吧?”雲淺涼拿出絹帕擦擦手,漫不經心說:“我剛看了下你捂住傷口的手,虎口、手掌,四指指肚皆有厚繭,是常年用劍起的繭子。”


    “我看你們就是有錢人相互包庇,存心欺負我們窮苦百姓,不想給我們一條活路。”男子哭訴起來。


    雲淺涼眸色如覆了層寒霜,言辭犀利起來,“真想要活路,你該著急去尋大夫治傷,而非在此處糾纏多時,種種跡象表明你清楚自己傷勢很輕,死不了,仗著人群中同伴起哄,尋常百姓不同,以百姓同情弱者的心理,騙取百姓,汙蔑他人。”


    圍觀百姓懵懂疑惑,聽說被騙有點氣憤,不再幫著那些人聲討宋疏瑾。


    躺倒在地的男子眼神有些變化,與人群中的男子對視一眼,忽然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尖刀,騰地躍起,刺向雲淺涼。


    驚變隻在刹那,人群裏起哄的人亮出刀子,一擁而上。


    “小姐。”春花驚唿出聲。


    尖刀近在眼前,雲淺涼交疊在腹間的雙手捏緊了藏於袖間裏薄匕首。


    宋疏瑾閃身而出,拉住雲淺涼的手臂,將人拉到身後,避開尖刀,他抬腿一提,把那男子踢到遠處,摔倒別人的貨攤上,力道太猛,貨攤倒塌。


    雲淺涼眸光微閃,眼間算計眨眼間消逝,她的手悄然挪開,向衝過來的顧十三使了個眼色,讓他去對付那群監視這她好些天的人。


    她要逼著宋疏瑾承她一份人情,或是贏得宋疏瑾的刮目相看,讓自己擺脫死棋的身份!


    大街上拔刀相見,百姓倉皇亂逃。


    四麵八方湧現出打扮成百姓的人,抽出了武器,往這邊圍過來。


    唯有這時,雲淺涼方才明白顧亦丞的擔憂是有道理的,這裏的人當習慣了霸王,自然膽大包天,殺害當朝瑾王這種大不敬之事,這群人做起來很順手!


    而宋疏瑾明目張膽進入覃越城的意圖,她亦是明白了。


    “王爺,您先走。”陸折見勢不對,掩護主子離開。


    “走。”宋疏瑾右手提劍,左手霸道粗魯地扯著雲淺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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