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羅熏香,雅致清新。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屋內,鏤空的雕花窗中射入斑斑點點細碎的陽光,打落旁側的梳妝台上。


    梳妝台前坐著一美人兒,煙綠衣裙,外披一層薄透的銀紗,寬大衣擺上紫薇花開得正盛,三千青絲撩了些許簡單的挽了一下,其餘垂在頸邊,額前垂著一枚小小的水滴形紫寶石,點綴得恰到好處,頭上流蘇簪花輕晃,如一簾雨意。


    溫夢凝視著銅鏡裏的人兒,纖手將紅片含入朱唇,輕抿,如血的紅印在唇瓣,慵懶之意毫不掩飾。


    “小姐,奴婢打聽到了。”一穿著淺綠奴婢服飾的女子著急的跑進屋內,對著梳妝台前的人行禮後,上前來在耳邊輕聲說道:“相爺昨夜並未和新夫人圓房,今個兒更是一早出門了。”


    溫夢拿開紅片,唇角勾起。


    她入府多年,琴技深得相爺喜愛,二人時常在寂寥的夜裏彈琴飲酒,好不瀟灑。


    雖說她沒名分,但在相府內誰人不得恭恭敬敬地叫她一聲姑娘,府內一些事宜更是交給了她來打理,在下人眼裏她已然是半個主子了。


    相爺娶了夫人又如何,不過是奉旨迎娶的女子,既未正式拜堂,又未圓房,左不過一個空架子。


    溫夢把手抬起,奴婢趕緊把手湊到手下,攙扶住人,“小姐,我們該怎麽做?”


    “少胡說。”溫夢含笑斥責奴婢一句,歎息一聲,“相爺也真是,新婚之夜讓新娘獨守空房,這事要讓人知道夫人麵子該往哪裏擱?”


    那奴婢一聽,眉眼一喜,機靈迴道:“奴婢知道該如何做了?”


    溫夢滿意地點頭,不忘提點道:“小翠,行事小心些,莫要讓人抓到把柄。”


    “小姐放心,新夫人惡名遠揚,府內多的是擔心遭罪的人,稍稍泄露一點苗頭,咱們就等著看好戲吧。”小翠扶著人在軟塌上,招唿兩個二等奴婢進屋來伺候,自己前去夥房取膳食。


    ……


    青鬆院,雲水閣。


    前去取膳食的春花,氣衝衝的提著食盒迴來。


    “氣成這樣,誰招惹你了?”雲淺涼單手撐著腦袋,坐在桌前打盹,聽著沉重的腳步聲,未睜眼看春花,便能猜出春花那有氣無處撒,氣壞了的神色。


    “小姐,顧……”春花話剛起頭,就被雲淺涼打斷。


    “注意稱唿,莫要讓人尋了錯處。”雲淺涼睜開眼睛,做正身子。


    春花煩躁地撇撇嘴,有些不願意改口,但礙於主子發話,隻好改口。


    “夫人。”春花不情不願的喊道,也不急著告狀抱怨了,將食盒打開,把裏麵的三菜一湯拿出來,在刷了漆的圓桌上擺好,再把一碗硬邦邦的隔夜飯放在雲淺涼麵前,“夫人,您的飯菜準備妥當了。”


    雲淺涼盯著麵前那碗焦黑的飯,用筷子戳了戳,望向那所謂的三菜一湯。


    “拍黃瓜,水煮…番茄,炒……”雲淺涼望著那三道菜,最後一盤青黑的菜叫不出名字,她手裏的筷子往那盆湯裏伸去,將麵上三塊發黃的菜葉夾出來,“顧相府過得如此…節儉?”


    除此之外,雲淺涼隻能找到寒酸來形容這頓飯了。


    “哪裏有節儉?廚房裏雞鴨魚肉一樣沒少,給一個府內的歌姬,都不給您。”春花嘟著嘴抱怨,存心要刺激出主子的脾氣來,“相爺不與您圓房,您就是顧相府的閑人,人顧相府不養閑人。”


    雖說現在大小姐學會忍氣吞聲,講道理了,但春花還是希望主子有點脾性,以免被人欺負了。


    昨日受了那般委屈,她真心希望主子能發泄出來,免得自個兒憋壞去。


    “好個不養閑人。”雲淺涼放下筷子,擺擺手讓人把身邊這碗焦黑的飯給撤走。


    雲淺涼起身,走到門前,無聲的望著院子裏盛放的花朵。


    秋月收拾好新房,從裏麵走出來,見桌上擺著飯菜,以為是主子心情不好,沒有胃口。


    “夫人,身體是自己的,您多少吃點。”秋月勸道。


    春花對秋月使使眼色,秋月走進去看那些飯菜,眉頭立馬皺起來,指著飯菜與春花無聲的交流。


    雲淺涼沉思良久,最終有了決定。


    雲淺涼朝兩個奴婢招招手,待兩人走近,她悄聲道:“我把相公的屍體,葬在栽種著姚黃的那片花叢下。”


    秋月一驚,渾身猛然一抖。


    “我說的是那隻雞。”雲淺涼敲了秋月的腦袋一下,繼而道:“昨兒夜裏來了刺客,把它殺了,我擔心被相府的人知道,天不亮把屍體給埋了。”


    “您做得是對的,要是相府的人知道,肯定傳您克夫。”春花亦是放低聲音說話。


    “屍體久了會臭,反而容易讓人發現。”雲淺涼衝兩人挑眉,見兩人未懂她話裏的意思,不爭氣地道:“所以你們倆一個去外麵守著,一個去把那隻雞挖出來,用青鬆院的小廚房把那隻雞給我煮了。”


    “夫人您昨天還說那隻公雞和您有情分,今天就打算吃了它?”秋月一臉無辜的發問。


    “它最好的歸宿就是成為我身體裏的一部分,這情分更深。”雲淺涼催促,“趕緊去。”


    您就是想吃肉。


    春花、秋月忙走出去,到指定的地點把那隻剛埋不久的公雞給挖出來。


    雲淺涼坐在雲水閣的門檻上等待著,腦袋裏的思緒漸漸飛遠。


    顧亦丞雖是奸臣,卻是個文雅之人,府內養了不少歌姬與舞姬,休沐日不愛往花街柳巷跑,隻在府內與家養的歌姬與舞姬們吟詩作對,聊琴棋書畫,在她得知要嫁入顧相府時,便派奴婢去打聽過了。


    隻是她沒想到在顧相府內,一個歌姬的身份竟然比她這個皇帝賜婚,明媒正娶進來的夫人待遇好。


    主子吃糠咽菜,上不得台麵的歌姬卻大魚大肉,好一個不養閑人的規矩!


    一連三日,雲水閣的膳食非但沒有改善,反而因迴門那日,顧亦丞不在京城,而她亦是未獨自迴門,導致膳食越發差了。


    以往隻是些冷飯,加一些寒酸的菜。


    那日後,送到雲水閣的飯菜全部帶著餿味,無法入口。


    “看來不敲打敲打是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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