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明遠此刻的心情極度低落,方才本來已經接近領悟到“臨淵踏石”精義,誰知關鍵之時,自己的心境卻出了瑕疵。纖明遠分明地感覺到,自己距離那一式的玄妙之處隻差一線,甚至於,自己對靈師的境界也隻欠臨門一腳。但是這一絲差距卻如同一道天塹,將纖明遠完全地與那個境界隔離開來。


    對那式劍招的感悟還在心中留下了一絲正在漸漸淡去的影子,纖明遠閉上了雙眼,想要努力留住方才的那種感覺。琅舫等福洪門眾人可並不知道纖明遠的心思,在琅舫看來,纖明遠閉目送客,分明是一種蔑視。琅舫連場麵話都懶得說上半句,冷哼了一聲,便帶著福洪門的眾人穿過碎葉桐林遠去了。


    墨軒也與纖明遠一般合上了雙眼,那一招臨淵踏石雖然沒有演繹出最終的奧妙,但是依然讓墨軒受益不少,他也在仔細的迴味著那種境界,與自己之前的感受相印證著。李勤看著纖明遠的背影,神情鄭重,目不斜視,等待著師尊的訓示。沒有人注意到,一旁的小颯臉上露出了一絲陰謀得逞的狡黠笑容。她的魂力極其隱蔽,除了離得最近的墨軒,估計沒有人能夠感覺到她在最關鍵的時刻給琅舫施加了擾靈訣。


    也不知過了多久,墨軒緩緩地睜開雙眼,方才的那招雖然精妙非常,但是畢竟隻使用了一半,若是林度在此或許還能領悟到更多的東西,墨軒對於武道的認識還是太淺了。


    前麵的纖明遠卻依然保持著方才靜立的姿勢,李勤不安地看著師尊的背影,心中起了一絲惶恐,師尊莫非是在怪罪自己?他終於按捺不住,上前小半步,輕輕地叫了一聲:“師父!”


    這一聲輕唿像是將一塊小石子投入到了平靜的水麵上,一圈圈漣漪蕩漾開去。纖明遠沉靜的背影輕輕一顫,李勤忽然感到,似乎有什麽東西在那一刻一下子破碎掉了。纖明遠猛然迴身,雙目夾著一絲厲色看向李勤,四周圍的氣息陡然一滯。


    李勤大驚,他勉強後退半步,驚惶地看著麵前的纖明遠,那淩厲的目光竟然讓他起了一絲戰栗的感覺。便在此時,纖明遠的眼神忽然如春風化雨般變得柔和起來,他整個人立時又恢複了那種瀟灑飄逸的氣度。纖明遠微笑著看著李勤,輕聲說道:“勤兒勿慌,為師方才對纖悠劍訣又有所感悟,心神沉入過深,是以劍意外露。”


    李勤驚惶盡去,滿麵喜色:“恭喜師父修為更上層樓。”


    雖然李勤這番話說得極是誠懇,但是纖明遠心中卻很不是滋味。他看著麵前長身玉立的弟子,話語中帶著一絲惆悵:“若說修為進境,我這個師父卻是遠遠地落在了徒弟之後呢!想不到我一去半年,你竟然已經跨入到了靈師的境界。隻學習了前兩劍便破關的弟子,在纖悠門中,可能是前所未有的創舉呢。你若是認真修煉,日後的成就定然不可估量。”


    李勤得到師父的誇讚,滿心歡喜,躬身言道:“勤兒本無才無能,泯然眾人,這完全是師父悉心教導所致。”


    纖明遠微微一笑:“這也是勤兒你修行刻苦,天資出眾才能有此進境。等過些日子你的修為穩固下來,為師便帶著你正式拜入山門,修習纖悠劍訣的第三劍。你現在已經破關,修行這第三劍應該是事半功倍的。”


    李勤聞言大喜:“多謝師尊,徒兒一定努力修煉,絕對不會在門中落了師尊的麵子。”


    纖明遠笑容更盛,李勤看到師尊麵上的笑意,自然心中愈加喜悅。而一旁站立的墨軒和小颯的感知遠勝常人,他們在纖明遠看似和煦的笑容裏卻敏銳地覺察到一絲陰霾。墨軒心中暗道:“難怪師父當年說這個纖明遠心性不好,難有大成,他竟然對自己的徒弟都有那麽強的妒忌之心。方才用出臨淵踏石一式,亦是在關鍵時刻心意露了破綻,以致功虧一簣。”


    纖明遠轉頭看向墨軒,溫聲道:“少年人,你對纖悠劍訣領悟得很好啊,竟似比勤兒更勝三分。隻是劍式之中多了一股莫名的霸道之氣,不知是師承何人?”


    墨軒撓撓頭,有點不太好意思地說道:“說起來還請纖大俠莫要責怪,這劍招其實是我偷學的。四年前路過碎葉城,正趕上李家比武聘師,在擂台下見到纖悠劍訣招式精妙,便記住了幾招。方才看到李公子的劍式,便迴想起那時候纖大俠的風姿,所以一時興起,亂舞了幾下,還請纖大俠莫要見怪!”


    墨軒的追捧手段實在差勁得要命,但是纖明遠聽得這話依然心中受用。纖明遠微笑道:“原來如此,難怪你的劍招霸氣十足,卻沒有纖悠劍訣的從容氣度。不過能夠在沒有心訣的情況下,便將劍招威力發揮到這等地步,你這孩子倒是悟性很好,是個武修的料子。”


    纖明遠知道墨軒與纖悠劍派沒有什麽關係,便不再理會他。纖明遠看著李勤背著的小包裹,問道:“勤兒,看你這樣子,可是要出遠門嗎?”


    李勤一臉恭謹,迴答道:“本來師尊歸來,徒兒當在家中聆聽教誨,不應此時遠行。但是父親六十壽誕將至,我想要偷偷地為他老人家準備一份特別的壽禮,在壽宴之上送他一份驚喜。”


    “哦?”纖明遠輕輕點頭:“你能如此孝順,為師亦感欣慰。不知道你想準備一件什麽樣的賀禮,是不是對師父也要保守秘密呢?”


    李勤的臉上帶著興奮之色:“此事當然無需對師父保密,其實我是要尋人給父親煉製一件靈器。父親破關已經很久了,修為進境一直很慢。雖然父親並不醉心修煉,但是倘若能有一件屬性契合的靈器,助他突破境界,至少也能延壽幾十年呢。”


    “靈器?”纖明遠略微思索,言道:“這可是一件頗有難度的事情。擅於煉器的靈師本就不多,他們大多是一些大門派和世家中人。並且煉器的材料很是珍惜,屬性契合的就更是可遇不可求了。”


    李勤答道:“附近胡岩城有一個擅於煉器的靈師嚴師傅,我前幾日剛剛去拜訪過他。老師傅為人很好,願意為我煉製靈器。至於材料,我們家裏倒是有一枚不知名的土性靈獸的靈核,師父見多識廣,不如您來幫我看看這枚靈核品質如何,是否可用。”


    李勤說著,從包裹裏取出一個錦緞包裹的盒子。打開了最外麵的綾羅,露出來一個漆黑的小盒子。那小盒子外觀普通,顏色黯淡,乍看去就像一塊不起眼的破石頭。但是盒子上卻雕著一些古樸的花紋,讓人一見便知不是凡物。


    一旁的小颯看到這盒子,立刻眼睛一亮,她情不自禁地上前了小半步,伸著脖子看去。墨軒心頭一動,難道小丫頭的目標就是這件東西嗎?不過這個傻孩子神色也表現得太明顯了,墨軒神色不變地牽著小颯的手,將她向後輕輕地一拉。小颯一愣,隨即明白了墨軒的意思,幸好李勤和纖明遠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盒子上,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失態,不然的話,還真是不好辦了呢。


    李勤輕輕地打開盒子,裏麵靜靜地躺著一顆深褐色的晶瑩剔透的珠子,一股淡淡的但是純淨舒服的土性氣息湧了出來。墨軒在七劫陣裏被困四載,對各係靈氣都無比熟悉,他感受到這股純淨的氣息,不由得心頭一跳,這樣的感覺似乎與天珠有幾分相像啊。單從靈氣強度上看,這枚珠子並不出眾,甚至稍微好點靈核都要比它強一些,但是那種溫和純淨的氣息卻是絕大多數靈核所不具備的。墨軒感到,這枚靈核絕非凡品,但以自己目前的見識和修為是無法判斷出來它的品質的。


    “果然是好東西!”纖明遠讚歎一聲,盡管他不是靈師,但是從那純正色澤上便能看出這靈核不俗。纖明遠探手拈起那枚珠子,珠子體積不大,入手卻異乎尋常的沉重。忽然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從珠子上傳了過來,纖明遠心頭一顫,這樣的感覺似乎與他施展“臨淵踏石”時的感悟非常相像啊。纖明遠心中萬分驚訝,隻是一枚靈核而已,怎麽會讓自己有這樣的感覺。纖明遠不由自主地將心神沉入體內,追隨著那熟悉的氣息在體內流轉,在那一瞬間,天地間似乎就隻剩下那一道純粹的氣息自在地運轉著。


    有了方才的事情,李勤不敢再打擾纖明遠,隻得靜靜地等待著。直到那枚珠子從手中不經意地滑落,纖明遠才倏地驚醒過來。李勤急忙接住落下的靈核,有幾分擔憂地看著連番失神的師尊。


    纖明遠微笑道:“這的確是個好東西,應該能煉製出一件不錯的靈器。勤兒,你快去胡岩城吧,師父在碎葉城等你迴來,也和你一起為李老爺子祝壽。”


    李勤大喜,高聲道:“多謝師尊!”他迴身對墨軒和小颯說道:“咱們這就走吧!”


    墨軒和小颯點點頭,幾人一路西行,漸漸遠去。


    纖明遠還是靜立在原地,靈核傳來的那股氣息還在體內若有若無地運轉著。那氣息似乎正在一寸寸地流過全身經脈,每過一處都讓纖明遠隱隱有一種舒暢的感覺。隨著經脈洗遍,氣息便一絲絲地緩緩融入到了氣海裏。


    忽然間,四周圍聚集出一團團淡褐色的氣息,紛紛向纖明遠湧來。隨著那氣息入體,纖明遠身軀一震,周身肌膚傳來撕裂般的痛楚。纖明遠的身體疼痛得發抖,但是他的內心卻興奮得顫抖,這便是靈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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