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之都】


    暗銅色的鐵鑄牆壁,暗銅色的路燈,暗銅色是這座城鎮的主要色調。這裏沒有美麗的風景,唯一的風景,便是抬頭看去時,一望無頂,讓人絕望的古銅色建築高聳入雲。空氣中充斥著令人作嘔的腐臭氣息,夾雜著煤炭燃燒時發出的嗆人的煙氣,以及金屬所特有的那種陳舊古老的氣味,如果是一個正常人,誰也不願意長年居住在這裏。


    這裏的確不是多麽地適宜人們居住。夜幕降落之後,窄小的街道上,隻有偶爾出現的機械警察以及半圓形的戰鬥機甲在這裏四處遊蕩,它們是高塔王朝用來統治的工具,有著令人畏懼的短炮和一支殺人如麻的機槍武裝著那造型奇異的半圓形戰鬥機甲,人們形象地稱其為——三腳‘怪獸’。


    風暴之都,機械之都。


    ……


    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處,一架鏽跡斑斑的小型飛機悄然落下。


    “大個子!”一聲嘶啞而尖銳的叫喊聲從旁邊的破舊房屋中傳來,隨即一陣“叮叮咣咣”的聲響,房屋的門被推開了,一個駝著背,身材矮小的綠皮地精從房屋中鑽了出來。


    “大個子!”那地精對著飛機上一個高大的身影叫喊著。


    飛機上下來了兩個人,一個是被大衣包裹著的高大機器人,另一個則是帶著有防風鏡帽子的小孩。那小孩便是凱奇。


    老地精看見那個抱著一隻空桶的小孩,臉上寫滿了差異。


    “大個子,你撿來了一個小孩?”老地精伸出它那長滿膿包的細長手指,指著凱奇,用怪異的聲音向那機器人問道。


    機器人點了點頭。


    “……”老地精沒有說話,而是用怪異的目光仔細地打量著這個被‘撿’來的小孩。她頭上戴著一個帶有防風鏡的軍綠色帽子,暗玫瑰紅的短發下,髒兮兮的臉上,一雙美麗的橙色雙眸不斷透出不符合她年齡的警惕。她穿著土黃色的牛皮夾克,一條紅色的防沙領巾斜斜地係在她的脖子處,古銅色的怪異造型的項鏈突兀地出現在她的胸前。暗藍色的牛仔短褲,深褐色的皮靴。老地精搖了搖頭,心中想:這哪裏來的野孩子?


    “大個子,你呀……”老地精開始用一種略帶訓斥的語氣說道:“讓你去遠一點的地方撿寶貝,你還真撿來了這麽一件‘寶貝’……大個子,把她丟掉吧,我們沒有那麽多空餘的地方。”


    機器人似乎沒有聽見老地精的話似地,轉身開始從飛機上往下卸載各種撿來的‘寶貝’。


    “大個子!”老地精有些不高興,又喊了一聲。機器人終於有了一些反應,扭頭看了老地精一眼,然後扭頭,繼續有事沒事般地自顧自地幹起活兒來。


    “……”老地精歎了口氣,然後往前走了幾步,想要更多地觀察一下這個新來的小孩。


    “吱吱——!”機器人突然轉身,速度比起以前猛然快了許多,然後兩臂張開,擋在凱奇的前麵,一動不動。


    “大個子……”老地精臉上露出了一副吃驚的表情。“你居然還學會護食了啊?!這家夥給了你什麽好處?”老地精嘶啞而尖銳的嗓音讓人聽起來十分不舒服。


    見機器人做出如此的舉動,凱奇也略有些吃驚,她本打算做好離開的準備,但眼前的一幕卻讓她有些迷糊,自己此時該做出怎樣一副表情?許久,老地精用手指捏了捏它那同樣長滿膿包的尖鼻子,然後歎了口氣。“算了,那就讓她留下吧……”


    機器人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開始把笨重的幹梅汁製作機從飛機上往下拖動。


    凱奇尷尬地笑了一下,然後對著老地精敬了個禮。“初次見麵,在下凱奇,請多指教,嘿嘿……”老地精皺了皺眉頭,擺了擺手,轉身就離開了,剩下凱奇一個人無奈地擠著笑容。“呃……”凱奇放下手臂,尷尬地撓了撓頭,然後轉身看著晃晃悠悠地提著一大袋子‘寶貝’的機器人,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感覺……


    ……


    “呐,在下就不客氣啦~!”


    低矮的小屋子中,一個殘破的鐵質方桌橫著擺放在屋子的中央,昏暗的巨型燈泡斜歪著掛在幾根電線上,那是這間屋子的唯一光照設施。由於房屋過於矮小,屋頂的天花板離地僅僅有一米半左右,身材高大的機器人不得不把身體彎成九十度,彎下來的身軀占據了屋子很大的一部分空間,把桌子往老地精的方向抵得隻剩一點距離。老地精蜷縮著身軀,一邊不斷地抱怨著,一邊伸出細長的手指,撚起一塊泛黑的硬麵包,慢慢地往嘴中塞著。


    機器人麵前的桌麵上,擺滿了各種瓶裝的液體,有的微微發綠光,有的泛著藍色。機器人打開其中一瓶裝滿粘稠液體的玻璃瓶,開始往自己的機械肩膀上倒。頓時,一大股臭氣從機器人身上散發出來。這味道愈是濃烈,引得一旁的凱奇停下了狼吞虎咽的吃相,用著奇怪的目光盯著機器人。


    “幹!我說過多少次?不要在飯桌上塗抹機油,你這還讓人吃飯嗎?”老地精一拍桌子,“吱呀”的聲響伴隨著破舊鐵桌的晃動,不斷地傳來。機器人沒有理會它,依舊自顧自地用旁邊的舊抹布擦拭著自己的機械肩膀。


    “幹!”老地精轉身起來,端著破了一角的盤子離開了飯桌,躲在角落處吃了起來,“卡吃卡吃”的咀嚼聲從它的嘴中傳來。


    “呃……”凱奇咬了咬嘴唇,然後微微一笑,從腰帶的小包中取出了幾張幹淨的軟紙巾,遞給機器人。“雖然也是撿來的,但應該更好用。”凱奇衝著機器人,露出了一副爽朗的笑容。機器人停下了動作,呆呆地看著凱奇,然後微微地點了點頭,聽話地接過了凱奇遞來的紙巾。


    “嘿嘿……”凱奇微微一笑,然後用疑惑的表情望向角落裏老地精的身影,在昏暗的燈光下,僅能看見老地精一角的破衣服。“呐,在下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說。”老地精頭也不迴。


    “機器人先生需要食物嗎?”


    老地精身體微微一抖,然後麵色複雜地轉過頭,用奇怪的表情看向凱奇。“你覺得一個機器人需要吃飯嗎?”


    “呃……”凱奇尷尬地笑了一下。這時,機器人已經塗抹完畢,然後轉身遞過來了一杯幹梅汁。凱奇先是一愣,隨即如同看見珍寶一般地接了過來,然後衝著機器人又是一個微笑。“謝謝你,機器人先生。”


    “……”老地精對這一幕熟視無睹,懶得再去說些什麽,然後把最後一點麵包塞進嘴裏,然後用手把臉上的麵包碎屑撚起來,享受一般地再次放進嘴裏。


    “嗝……”凱奇打了個飽嗝,滿足地把身子往後傾斜,靠在晃晃悠悠的椅子靠背上,然後撫著鼓起來的肚子,傻笑了起來。“真是美味的晚餐啊~!謝謝款待!”


    這時老地精也吃完了。它起身用怪異的目光掃視了一下凱奇,然後抬頭把胖子擱在一個沾滿汙泥的盆子中。


    “唔,我來洗盤子!”凱奇連忙起身,快速地把桌子上的其他盤子一收,蹦躂著跑到盆子旁邊,擰開了從旁邊伸出的水龍頭。老地精皺了皺眉頭,沒有理會凱奇勤快的表現,仿佛這一切是理所應當的一般。它轉身走開,鑽進裏間的屋子裏去了。


    “嘩啦嘩啦……”


    稀稀拉拉的水從生鏽的水龍頭中流出,許久,才灌滿了盆子的一般。凱奇關掉水龍頭,然後一邊用抹布擦拭著盤子,一邊哼起了輕快的小曲。她原本的聲音是那樣的好聽,如同銀鈴一般。之前略低的男聲是她故意裝出的。她一直裝成一個男孩的樣子,這樣對她來說安全了很多。她是多麽地渴望自己就是一個男孩子,擁有男孩子堅強的軀體,有力的臂膀,那樣自己就更容易在這樣的環境下生存下去。她自嘲般地笑了笑,她把自己當做男孩子。


    凱奇沒有注意到,她身後正在塗抹福爾馬林液體的機器人已經停止了動作,呆呆地盯著女孩的背影,不發出任何響聲,仿佛怕打斷女孩那正在哼唱著的美妙的小曲子。


    “ok~!”凱奇把盤子放迴到一旁的鐵架子上,然後端起一盆汙水,轉身走出了房間。


    “吱吱……”


    機器人依舊一動不動,誰也不知道它剛剛發出的一聲聲響是從它哪裏發出的,仿佛是準備放下的機械手臂,仿佛是轉動頭部的聲響,又仿佛是,透過它那金屬麵具,從什麽東西的後麵,悄悄傳來的……


    昏暗的燈泡,一閃,一閃,突然“呲啦……”一聲,徹底地熄滅了……


    ……


    矮小的房子外麵,已經沒有人跡的大街上,一些同樣歪歪扭扭的建築的燈光也逐漸暗淡,然後一盞接連一盞地熄滅,燈光逐漸熄滅的最末端,一座木製的破舊大房子歪斜著坐落無數金屬房子的簇擁處,在無數用彩色玻璃瓶製作成的簡易彩燈的燈光煙霧中,噪雜的人聲從其中不斷傳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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