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夏境內進入國朝,江綠萍急於要迴青虹派,妙常師太的毒傷還在不斷複發。但她又放心不下應少言,好在孫鋒已經緊急調了自己的二莊主王一凡和另一個弟子,囑咐他們將應少言送到京城。了空也在國朝境內為應少言配了路上服用的藥,隻是心裏歎息:好好的一個武功出眾的青年,已經被毀掉了。但想想這次國朝蔓延大半個國土的戰爭,死去的又何止千千萬萬,悲劇又何止他一個。


    看到應少言走遠了。江綠萍對了空和孫鋒道:“謝謝二位掌門,靜明也告辭了。”了空微笑了一下:“靜明掌門,孟雨的心從來是不小的。不過他的想法也很有道理,眼前仍是亂世,三大派強強聯合,比互相消耗重要的多。”


    江綠萍微笑道:“那要多謝了空大師審時度勢,而且看得靜明比要遠得多。青虹派必當與飛雲寺和無極山莊同仇敵愾。”


    孫鋒道:“三大派不同心,刀盟也不可能鏟除。希望今後河東能夠太平。隻可惜我們都有要事在身,還要有人照顧海西的事情,沒有辦法分身去幫孟雨。我老有點不放心這小子。”


    了空笑道:“我倒是特別相信這小子。”


    江綠萍微笑了一下,心裏卻越發焦急如焚,孟雨啊孟雨,你自己千萬要小心啊。


    京城。孟公府。


    孟雨和應少言離開西玉州,孟定國再也不放心家裏了。他顧不得自己和夫人卿卿我我,讓應秀靈趕緊迴到京城。因為海西這一去,至少兩個月,自己又在西玉州處理戰事之後的各種事務,不可能馬上迴到京城,小雪隻有蘇綺雲照顧實在不放心。而且應少言若是有個什麽閃失,孟雪就更令人擔心了。畢竟她從小體弱多病,一直嬌怯怯的,若是快臨盆了受到刺激,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應少言傷越來越重,迴京的路上雖然歸心似箭,卻不得不慢慢走。但他堅持不肯坐馬車,他不相信自己的武功失去了再也迴不來了,一定倔強地騎著自己那匹白馬。不想半路上,江綠萍派人追了上來,告訴他,孟雨追趕李忠義和靜儀,一直追到茫茫戈壁上,雙方應該是發生了激烈的戰鬥。而後卻遇到了沙塵暴,她派人趕過去的時候,正遇到笑笑也和晴明散人剛剛趕到,大家一起深入戈壁,發現了李忠義和靜儀的屍體,還有孟雨的镔鐵劍,而孟雨卻不知去向。


    笑笑哭著將那把劍拿走了,她在想孟雨哥哥真的沒有了嗎?或許她未來隻能看著這把劍去迴想孟雨了。


    應少言的心立刻掉了下去。如果不是遇到不測,孟雨是不會將劍脫了手的。他聽得心如死灰,掙紮著迴了京城,也幾乎丟了半條命。


    孟雪看到應少言迴來,吃了一驚,這才知道表哥是和哥哥去了海西。也知道了江戰的死和孟雨的失蹤。體弱的孟雪受到嚴重刺激和驚嚇,將近八個月的胎兒早產了,卻沒能活下來。


    孟雪為了哥哥和江戰傷心,也對表哥無比的憤怒和失望。她是個水晶般聰明透剔的人,知道表哥本來擅長的是指揮作戰,沙場拚殺,海西這種任務,他不極力要求,舅舅和爹爹是不會派他去的,然而她卻不能說出來。應秀靈知道女兒的心思,但她無論如何解釋女婿是受了汪真真的臨終托付才去的海西,但孟雪怎麽能信。終於應少言理解了姑姑那句話:“無論你有多少理由,隻要小雪不接受,就什麽理由都不是。”


    孟雪躲到房間裏,不肯再見應少言,而應少言麵對孟雪傷心欲絕的抵觸,卻毫無辦法可想。孟雪不是蕭點秀,她沒有堅強到聽到如此噩耗還能將孩子順利生下來。她本來就是一個嬌貴的瓷娃娃美人,身體弱的一陣風就能吹跑了,生在這個血腥的年代本身就是個悲劇。而她硬要愛上表哥,表哥也愛上了她,更讓他們的愛情不得不經曆殘酷的考驗。


    蘇綺雲知道兒子去了海西,又看到兒媳傷心的早產,失掉了頭胎小孫孫,氣得若不是應少言武功已失身體很差,真想狠狠打兒子一頓。她看著病得不行的孟雪,兒子也隻有半條命了,好好的小孫孫沒有了,突然覺得自己苦了半生,卻落得這個結果,隻能又悲又氣的獨自哭泣。


    應少言也一時陷入絕境,離開那兇險的戰場,他好像反而進入了一個絕望的境地。


    “小雪,”他呐呐地說:“你不要再傷心了,你要怎麽樣懲罰我都好。”


    孟雪慘白著臉,人更瘦了,像一片風中的紙,她冷冷地說:“哥哥在大漠中失蹤,可為什麽表哥自己迴來了?”


    應少言一時無法迴答:“小雪,我的武功沒有了,否則我一定會陪他,不會自己迴來的。可當時的情景,我陪他也隻是拖累他。”


    孟雨的眼淚一串串掉下來:“哥哥沒有了,孩子沒有了,小雪不知道還和表哥在一起有什麽意義。”


    應少言哆嗦了一下:“小雪,我知道你傷心難過,我也知道我不值得你再信任。但是你讓我替你做點什麽好不好?”


    孟雪的心裏隻有絕望。曾經,她覺得隻要能跟表哥在一起,這一生就沒有其他任何想要的東西了。可如今,完全不是這麽迴事。他任意地將痛苦加給她,之後又百般求她諒解。但是既然知道之後會帶給她痛苦,可為什麽又要去做。


    她蒼白的小臉上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冷冷地看著應少言:“表哥,孟雪不敢讓表哥做什麽其他的。隻請熱心的表哥,去把哥哥找了迴來,把我們的孩子找了迴來好不好?”


    應少言呆住了,半晌他胸中被一股熱氣堵住,慢慢地說:“好,我這就動身去找孟雨,找不到他,我絕不迴來見你。”


    孟雪不說話,也不迴頭看他,隻是麵向牆掉著眼淚。看她難過,應少言恨不得她能打自己一頓出氣。然而他明白得很,她若能打他,可能還能原諒他。現在的孟雪,恐怕是真的在恨他了。


    然而他話剛說完,竟然皇上派人從皇宮來了,並口諭他進宮見駕。


    應少言隻能趕緊收拾入宮,又不放心孟雪,躇躊半晌才小心地說:“小雪,你不要生氣,我一定盡快去找孟雨。”


    孟雪的熱淚無聲地流了下來。她知道他現在內傷很重,根本不能長途跋涉遠行。可是,他傷成這樣,還不全是為了她。


    為什麽他要這樣做?既使救她是應該的,可是搭上了自己的哥哥和自己的孩子,孟雪無論如何想不通。她覺得他從來對她和哥哥就沒有這麽不管不顧地好過,她心裏承受不了。他既然能救得了她,為什麽放任哥哥在大漠裏失蹤,而且十有八九是迴不來了。可憐的哥哥,還沒有成親。家裏隻有哥哥一個獨子,卻連個孩子也沒有留下,自己的孩子也沒了。她真不知該如何想她的表哥,她的丈夫。


    應少言出了孟公府,這迴他確實騎不了馬了。他坐在馬車裏,心思煩亂消沉的不可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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