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瓊帶著我,離開州府衙門,去到他自己寓居的僚所,找出一隻四方盒子,“這裏邊就是你要的東西。”


    那隻盒子做工無比jing細,邊緣轆有翠綠珠邊,式樣古樸,sè澤黯淡,看起來已經很有些年份,秦瓊說道:“我父親的兵器和盔甲在哪裏?”


    我說道:“當年***攻打濟南府,秦彝大將軍知道自己不是他對手,迎戰***必死無疑,於是他留下最順手的兵器雌雄金鐧給你母親,自己挑了一支虎頭金槍迎戰,大將軍戰死後,你母親寧氏帶著你趁亂出逃,沒有人給他收屍,***遂剝下他身上的金披盔甲,收為己用。


    開皇二年,烏那曷國的王子顏宣政出兵進犯北方的滑石郡,堅皇帝派了***去解圍,彼時他軍中有一員偏將,叫做高建,他出戰顏宣政,將他殺死,並俘虜顏宣政部兩千餘人,***對他很是讚賞,就把大將軍的金披盔甲賞賜給了他,班師還朝之後,又把他收為義子,保薦他做武賁郎將,外放吉州廬陵郡守,也就是說,金披盔甲,這時候是在吉州廬陵郡守高建的手上。


    至於雄鐧的下落,其實就在你母親手裏,她沒有給你使用,我猜測原因是因為雄鐧的柄尾刻有“武衛大將軍秦彝置”的字樣,她擔心生是非,你若是不相信,可以寫信迴去問她。”


    秦瓊問道:“這些事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想了想,說道:“從一些卷冊上看來的。”


    秦瓊疑惑問道:“什麽卷冊?”


    我笑著說道:“我可以告訴你是什麽卷冊,但我迴答這問題之後,其他的問題就不再迴答了,你卻必須將那隻盒子拿給我。”


    秦瓊沒做聲,沉吟了陣,說道:“我要怎麽才能要迴金披盔甲?”


    我笑出來,“要從一個人手中取一樣物品,不外兩種方法,一是明拿,一是暗拿,”這是師父說的原話,“明拿的最高境界,是讓所有者自動將物品送給你,暗拿的最高境界,是拿了物品經年,所有者一無所知。”


    秦瓊露出有趣笑容,“那你今次準備是明拿還是暗拿?”


    我想了想,說道:“明拿。”


    秦瓊問道:“怎麽拿?”


    我說道:“高建和吉州長史李金才是結義的兄弟,兩個人關係十分交好,如果李金才開口問高建要那金披盔甲,他一定會答應。


    李金才的父親李世元和小女的父親很有些交情,李金才對小女也還算不錯,稍後小女會出短信給他,請他幫手要來金披盔甲,送給秦大人。”


    李金才也是徐家門人,他的父親李世元和我父親同輩,但他年紀長我十五歲,是和徐綠珠同輩的家奴,他八歲時候,被析大公子挑中,跟著大公子在西北作業了許多年,成年之後,大公子覺著他很有才幹,就設法把他安插到吉州做長史令,高建外放吉州,大公子知道他是***的義子,因此囑咐李金才著意籠絡他,和他結為兄弟。


    我雖然不是析大公子門下的人,但現在是奉主事老爺的指令在外間作業,如果我出短信給李金才要求援助,他是不能拒絕我的,因為家奴之間為了作業的需要,互相借用資源,是徐家幾百年的通例。


    秦瓊沉吟了陣,說道:“我憑什麽相信你?”


    要使一個人相信你的說辭,最簡單有效的辦法,是讓他和最關鍵的人物有所接觸,“我可以即刻傳消息給李金才,由他親自迴信給你,確認送交金披盔甲的時間,你覺如何?你若是不相信李金才其人的身份,可以去州府衙門官名錄上查實。”


    秦瓊沉吟了陣,說道:“這點倒是不用,我知道李金才是吉州長史,不過我另有一個要求。”


    我問道:“什麽要求?”


    秦瓊說道:“你讓李金才在迴複我的短信上落一個吉州長史的官印。”


    我輕笑出來,暗自佩服秦瓊為人jing細,“好,沒有問題。”


    秦瓊沒再做聲,眼中波光流轉,“你究竟是什麽來曆,我斷定你不是玉堂村張老爺的婢女。”


    我笑出來,“我可以迴答你這問題,但是作為交換,我想知道王元禮案你查證出什麽結果來了?”


    秦瓊失口笑出來,“你年紀這麽小,為人倒是老練,一點不肯吃虧。”


    我眯眯的笑,“也不是天生的,是師傅教的好。”


    秦瓊笑道:“我要是開口問你師傅是誰,是不是也一樣要給出條件作為交換,你才肯迴答我這問題?”


    我笑出來,“對的。”


    氣氛無端緩和,秦瓊放開右手握住的金鐧,我看在眼裏,暗自鬆口氣,但袖中的暗箭卻沒有鬆開,畢竟是在他的僚所,什麽事故都有可能發生。


    秦瓊沉吟了陣,說道:“我們先不說王元禮案,單就***這一項,你還沒有迴答我,要如何才能報仇?”


    我笑著說道:“這個最簡單。


    四月初,當今的聖上登基,賜封***做靠山王,又把他還是晉王時候就認得的一個叫做徐綠珠的女子納入宮,***一向不喜徐綠珠,覺她行事詭秘,來路不正,入主後宮一定會生出無窮禍患,當時極力反對,但是聖上沒有采納他意見。


    六月初一,徐綠珠從長安出逃,聖上派了大批人馬,舉國搜索她,你可以在這上邊做文章。”


    秦瓊問道:“要怎麽做?”


    我從衣內掏出一塊絲帕,“你把這絲帕連夜差人送到長安,交給聖上就可以了。”


    秦瓊問道:“這絲帕是徐綠珠的?”


    我笑著說道:“不是,但我肯定,聖上一定在徐綠珠身上見到過這種絲帕。”這絲帕是徐家高階家奴通用的物品,是由徐家主事老爺一位妾室昭夫人親手設計樣本製作的。“你把它送到長安,***一定會主動請纓來兗州找徐綠珠。”


    秦瓊問道:“然後呢?”


    我反口說道:“你先把盒子打開。”


    秦瓊笑出來,“你不相信我?”


    我說道:“我師父說過,除非萬不得已,決不可輕易相信對手。”


    秦瓊笑出來,打開盒子,跟著臉上笑容凍結。


    盒子裏邊空空如野。


    秦瓊皺眉說道:“我今早離開僚所時候,明明還在的。”


    我又驚又怒,一抄手甩出袖子裏邊的暗箭,秦瓊猝不及防,被我shè中肩膀,“這箭頭上淬有劇毒,你還有一刻鍾功夫考慮,是否交出玉璧麒麟。”


    秦瓊捂住肩膀,似是解釋又似是自言自語,“門窗關得嚴嚴實實的,鎖孔也完好無損,是什麽人進來拿走了玉璧麒麟?”


    我狐疑說道:“真的不是你私自藏起來了?”


    秦瓊淡淡說道:“我不是那樣的人。”他麵sè青白,漸次說話也困難。


    我所有的箭矢都是由師父一力打造,每一根箭頭都淬有一種叫做紫舌的劇毒,中箭的人一個時辰之內,如果沒有服食解毒的藥水,是一定會死的。我想了想,自錦囊內掏出兩粒藥丸,“這兩粒藥丸。。。”


    秦瓊卻笑,突然出手如電,一把扣住我腕間,**將我摔了出去,正撞在牆上,額頭磕到凸起的燈飾,頓時血流如注,跟著他不慌不忙將我掉在地上的絲帕和藥丸揀起來,絲帕納入懷中,藥丸則吞下肚,但是很快他就抱著肚子滾倒在地上,呻吟出聲,額間冒汗,“你那藥丸是什麽東西?”


    我掙紮著想要站起身,但試了幾次都不能夠,隻覺額間溫熱血液汩汩流淌,滲入眼中,眼前一片模糊,好在意識還十分清醒,“你太xing急,我原本想要告訴你,這兩粒藥丸,是用一種叫做黃枝的藥草製成的,專門解我箭頭上的劇毒,但它藥xing兇猛,正常的用法是內服一粒,剩下一粒嚼碎了敷在傷口上,結果你兩粒都服了,會吃些苦頭。”


    秦瓊氣極,這時有人推門進來,“啊,我的個神。”


    我伏在地上默不做聲,說話這人聲音稚氣,猜測他年紀應該和我相仿。


    隨後有女子問道:“怎麽了?”


    推門那人說道:“兩個人倒在地上,一個中箭,滿地打滾;一個昏迷,一聲不吭;有個盒子打開,空空如野。”


    又有另外一個人進來,“我們來遲一步?”


    女子笑著說道:“貌似如此,”其人頓了頓,又說道,“牆角那小孩滿頭是血,好似傷的不輕?”


    後進那人笑著說道:“放心,應該隻是一點皮外傷,不礙事的。”


    女子奇道:“你怎麽知道?”


    那人笑道:“我從五歲開始修習醫術,最先學習的,就是判斷一個人的氣息,受了重傷的人,唿吸不會這麽強健。”


    女子說道:“這麽遠你也能聽到她的唿吸?”


    那人笑而不答。


    我睜開眼,發現跟前有四個人,中間一名女子,穿著粗布長衣,眼睛如星辰一般,明亮清澈之極,隻是眉宇之間很有些風霜,麵容也頗是憔悴,她身後兩名男子,身形都很是高大,其中一人英武,一人清俊,再有就是一名小童,手持兩隻碩大銅錘,正對著我傻笑。


    那女子走到我跟前,自衣內掏出一塊絲帕,擦拭我額間血跡,我看著她那方和我給秦瓊一模一樣的絲帕,心中驚跳,“你是誰?”


    女子笑出來,“我姓徐,叫徐綠珠。”


    我顫著聲問道:“你來這裏做什麽?”


    徐綠珠笑容不改,“拿兩樣東西。”


    我顫聲說道:“金鏤玉璧和玉鏤麒麟?”


    徐綠珠笑出來,“莫非你也是為這個來的?”


    她笑容雖然溫和,注視我的雙眼卻犀利清冷,我老實點頭,心中絕望之極,如果徐綠珠和我爭奪玉璧麒麟,我還能有什麽勝算?


    徐綠珠對著空盒子出了會神,溫言問我,“你拿走了盒子裏邊的物品?”


    我搖頭,“沒有,我來的時候,這盒子已經是空的了。”


    徐綠珠笑道:“最後見過盒子裏物品的人是誰?”


    我說道:“就是你跟前這位秦大人。”這時秦瓊已經痛得昏了過去。


    徐綠珠走到秦瓊跟前,從腰間的錦囊內掏出一隻綠sè瓷瓶,放在秦瓊鼻邊,秦瓊嗅了兩口,打了個噴嚏,清醒過來,見著屋子裏四人,吃驚問道:“你們是誰?”


    徐綠珠笑道:“我們是誰你無需多問,你隻需迴答我,盒子裏邊的物品去了哪裏?”


    秦瓊忍著劇痛說道:“我也在想這個問題。”


    徐綠珠笑著問道:“有無答案?”


    秦瓊猶豫了陣,說道:“我這僚所的鑰匙,除了自己以外,還有一個人也有。”他這意思是在暗示,有人可能趁著他不在時候來他的僚所,拿走了玉璧麒麟。


    我心裏一跳,看了徐綠珠一眼,兩個人齊齊問道:“誰?”


    秦瓊說道:“我表弟羅成,他新近在這裏修養。”


    持銅錘那小童笑出來,“燕山靖邊侯的世子殿下?”


    秦瓊說道:“是。”


    燕山靖邊侯羅藝是前北齊國的降將,受堅皇帝賜封親王,並特許他聽調不聽宣,燕山轄區事務不受朝廷幹預,當今聖上搜索徐綠珠的畫影告示貼的滿天下都是,獨獨不能進燕山轄區,因為羅藝不許,說為著一個女子,勞動天下人,不是人君該有的美德,聖上對此也莫可奈何。羅成是羅藝的獨子,今年十六歲。


    徐綠珠說道:“禦北樓,去把這小孩給我找來。”


    他身後那高大英武男子悄無聲息的閃出門,我心念千百轉,師父告訴過我,徐綠珠其人雖然智計百出,但武藝並不十分出sè,徐家狙擊她的那些家奴,大多數都是給她身邊一個叫做禦北樓的狙擊手除掉的,我握緊雙拳,袖子裏邊還有四支暗箭,如今禦北樓不在她跟前,我要不要出手襲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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