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遠州迴府的一路,隱感不安。


    密旨所囑,並無稀奇,但皇上今日特意提起亡女,意在何處?是察覺了什麽麽?以他所了解的皇上,若知曉此事,很難如此心平氣和。


    此事若持謙在,尚能聽取他的見解。他不教自己無端猜測,猜測易亂心,亂心即亂事,在這種多事之秋,切不能再衍枝節。


    “王爺,有父親的消息了麽?”良親王妃迎,一如每日的追問。


    柳遠州給出的答案也是一成不變,“蘇相的下落有元興府尹與刑部著力尋找,有什麽信,他們會在第一時送過。”


    “為什麽隻交給元興府尹與刑部?父親是你的嶽父,難道你一點也不掛念父親的下落?就算你對他毫無親念,不能看在我們多年夫妻的份上……”


    柳遠州踏進大廳的腳步一頓,迴瞟了眼妻子,“本王想,不必本王提醒,你也該知道他是殺我女兒的人罷?若不是本王還念著夫妻之情,他不可能在那棟宅子裏安穩度過那些時日,你居然還能要求本王娶戮力救一個殺女的仇人?”


    蘇氏身形跌躓,倉惶指控,“你仍然……仍然隻記得她,隻記得她的女兒!”


    柳遠州眉間蹙起不耐褶紋,“又要把那些話翻出了麽?”


    蘇氏掩麵而泣,“我已不想翻……我已然不去在乎了!我隻要我的兒女幸福,我的父親平安,為什麽這也不行?也不行?”


    “你這一輩子,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許多東西,失去一些,未嚐不可。.tw[]”甩了這話,柳遠州放棄進入大廳,蟄身重返家外世界。


    “王爺,你去哪裏?”說了不去在乎,女人又有幾個能做不去在乎?蘇氏向著男人背影,淒惶追問。


    “本王與秀親王有約。”


    “你……”男人的腳步將其最快的帶離,這是她幾十年不管夢中還是醒時都消之不去的靨境。無力墜坐於打著華麗漆色的楠木圈椅,埋伏在雕著精美紋路的紫檀木桌上,放聲一慟……


    再多的華奢尊貴,再多的人前風光,擋不住人後萬種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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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禎。”


    這個聲音……?屏風後的人一震。


    “子禎,你不覺得事有蹊蹺麽?事時為深夜,無法出城,翌日四門盤查嚴緊,對方離開京城的可能微乎其微,以我們在京城的勢力,到今日竟探不到一點一毫的消息,你不覺事情太不尋常?”


    “自然是想過的。對方若是想害叔父的性命,不會費力把叔父劫去,劫了去卻無半點痕跡,這種事,實在令人費解。而這等手法,不似黑道,不似白道,叔父從政幾十年,樹敵眾多,很難從中……嗯?”話者蘇子禎忽爾一頓。“會不會是柳持謙父子做的?”


    “不會!”


    “為什麽不會!到今日,你還護著他們?他們對你……”


    “談正事要緊。”


    “……是。叔父的事沒有進展,大事舉行在即。”


    “安排妥當了麽?”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東風是指……”


    “鎮南大將軍不日將進京麵聖,他到之日,即是舉事之日。”


    “在此之前,不得放鬆一絲一毫。”


    “是,天底下沒有幾個人曉得鎮南大將軍是我們蘇氏的……等一下!”


    屏風外闊談的人,突閃進屏風之後,大力奪下了正在書寫者的兩管小豪。“今日的事不必記錄,迴你的房間歇息。”


    何慕然驚魂甫定,道:“你說過要放我離開的,何時兌現……”


    “先滾下去,別惹本官火!”這一刻的蘇子禎,不見星點平日維係出的斯文儒雅。“別過了幾天安生日子,就忘了那兩具死……”


    何慕然拔腿逃躥。


    蘇子禎將案上紙遞到火上。


    而逃了何慕然知道進到所憩息的臥房呢,關了門,落了窗,坐實了懦弱書生本象,方坐到床間,驚詫抽息。


    那個人,居然……居然是……是素食一族背後的掌舵人?!


    親耳所聞,甚至親眼所瞥,仍不能信呐,不能信!


    怎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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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震驚,一徑在胸腔內撞擊。這一份激烈情緒直到夜幕罩臨,猶未平息。若不是所需見的人太重要,太關鍵,不得不,會為了情緒消化,打消此趟出行。


    “太子殿下。”


    “送信的人說,此趟非本王不可。你可是現什麽要緊的大事?”


    “太子殿下看過這份東西便知。”


    兆郡王離京前,將進蘇子禎府之人引薦給了太子柳持昱,並定下聯絡方式及密會之地,向太子稟道:“臣為查蘇氏底細,差人打入了蘇子禎府第,此時事關未朝局,臣不再


    京城期內,若查處什麽,責他直接向太子稟報。”


    是以,何慕然得以直晤太子。


    “這這……這是什麽東西?”太子驀立。


    “是小的按蘇子禎吩咐眷寫在聖旨上的文本。”


    “聖旨?什麽聖旨?哪的聖旨?”


    “蘇子禎拿的,上有五爪銀龍的防偽圖飾,軸柄以上好玉材製成,蘇大人命小的獎這些字一字不差摹於其上。”


    “蘇子禎他……大膽!膽大包天,他……”


    “太子殿下,此時不是泄怒火時候。”


    “……對,不是,不是。”太子吐納氣息,條爾迴身,兩目冷峭。“你確定他讓你寫的是真正的聖旨?”


    “除了印鑒,其它一應俱全,但小的想,此時印鑒也應該已經落在上麵了。”


    太子冷笑,“蘇子禎,蘇家,蘇氏一門……本王竟是小瞧了他們。”


    “兆郡王信,會在近日返迴京城。”


    “本王知道了。你先迴去罷,有其它消息隨時報與本王,以後不必再約什麽會晤這,拿著這枚腰牌可直接進入太子府。”


    何慕然收了物什,恭辭,“小的告退……”


    “你如此冷靜沉著,不似一個普通當差的。”太子忽道。


    “小的惶恐……”


    “你做得很好,待此時了了,本王會重重賞你。”強將手下無弱兵。一個小小當差者都能出色至斯,持謙你還真讓本王刮目相看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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