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談心!(上)


    全世界都知道燕京有個患有嚴重公主病的諸葛女王。


    她富有。絕美。還很瘋狂。


    因為她叫諸葛紅玉。如地標般紮根燕京半世紀的諸葛山莊掌舵人。


    她不敢?


    捅破天她都敢。區區一家化妝品分公司副總裁會不敢?


    她一聲令下,冷酷的西裝保鏢無比兇殘地打斷她一條腿。鮮血如開閘的水龍頭般流淌而下。染紅她昂貴的裙子,亦打濕了光潔無暇的地板,觸目驚心。


    咖啡屋在槍聲響起的那一瞬間便亂作一團,客人頓作鳥獸散,迅速向門外湧去。服務員亦是端著盤子躲到後台。大氣不敢出。生怕冷酷保鏢們擦槍走火,殃及池魚。


    臉龐因疼痛而極為扭曲的於靜若非被張衡死死抱著,隻怕整個身子都會匍匐在血泊之中,難以站立。可縱使如此,此刻的她仍搖搖欲墜,頗有幾分向前傾倒的跡象。額頭上不斷滲出的冷汗直觀體現著她所承受的巨大痛苦。


    張衡眼見妻子被槍擊,不論他與這個惡毒陰險的妻子關係如何。終是憤恨地瞪視美若天仙的諸葛紅玉,咬牙道:“這位小姐。你當真這世上沒有王法了麽?”


    “王法?”諸葛紅玉那光滑如牛奶般的玉容上悄然爬起一抹輕蔑之色。紅唇微張。“我就是王法。”


    通常來說。‘我就是王法’這句話是十惡不赦地大反派才會說的。並且說得霸氣而猖獗。但此刻。當諸葛紅玉說出這番話之後,她整個人都被一層聖潔無暇的光輝所籠罩。仿佛她便是至高無上的存在。無人可以忤逆。


    張衡一聲冷笑,含恨道:“你隻是個瘋子!”


    “別人說我有病。你說我是瘋子。”諸葛紅玉唇角微翹,笑容神秘道。“你說得對,我本就不太正常。”


    當一個女人說自己不太正常時,每個男人都該打起十二分精神。尤其這個女人還是個權勢通天的巔峰人物。


    張衡在武力上鬥不過諸葛紅玉。連言辭上也無力抗爭。在那麽一瞬間的沉默之後,他抱起於靜要去醫院急救。和鬥氣相比,不斷滲出的鮮血才是張衡放在第一位的。她待自己再刻薄尖酸,終究是孩子的母親。同床共枕五年的妻子。張衡沒辦法眼睜睜看她受盡屈辱。麵臨生死危機。


    “我不走!”


    於靜如瘋子般推開張衡,厲聲尖叫道:“你老婆被人打了!你就這麽抱著我走?你到底是不是個男人!?”


    張衡先是一陣錯愕,遂又苦澀地勸說道:“你受傷了。”


    “但我還活著!”於靜表情扭曲道。驀然轉身瞪著容貌身段甚至是身高都要強她一籌的諸葛紅玉,將嘴唇咬出鮮血。“有種你殺了我!”


    於靜瘋了。


    一輩子沒受過這麽大屈辱傷害的她非但沒被槍傷打倒,反而迸發出難以估量的倔強。


    她咬著牙,瘸著腿在張衡的攙扶下走近諸葛紅玉,一字一頓道:“有種——你殺了我!”


    你敢開槍?


    那你敢殺了我麽!?


    敢大庭廣眾之下朝我腦袋開槍麽?


    於靜像神經病院走出來的重度患者,撕心裂肺道:“你敢不敢殺了我!?”


    換做普通人,甚至是歐陽菲菲也頗有幾分遲疑。迷惑。為她所爆發出來的氣勢與倔強折服。


    這個女人是不是瘋了?


    啪!


    諸葛紅玉閃電般出手。


    一記響亮地巴掌抽在了於靜的臉上。打得她滿臉紅腫,口齒不清。


    後者被打蒙了。打傻了。連看向諸葛紅玉的眼神也有些恍惚。捂住臉頰一言不發。任憑兩行眼淚緩緩流淌。心中千般委屈,身軀萬種疼痛。卻偏生毫無反擊之力。撕心裂肺。


    “誰敢打我女兒!?”


    忽地。正當於靜陷入人生最低穀的時刻。她賴以生存的父親,那個從小給予她優渥生活的男人終於趕來了。


    伴隨一記洪亮的聲音響起。一群黑壓壓地男人大步衝入咖啡屋。


    為首的男子六十來歲。穿一身純黑色西裝。甫一推開咖啡屋大門便大馬金刀朝事發現場走來。臉上寫滿了盛怒之色。不論是看表情還是言辭,仿佛要將打他女兒的罪魁禍首撕碎。


    可很快——


    當他一眼瞧見站在女兒麵前的女人時。他身軀猛地一顫。那股盛氣淩人的霸氣瞬息間煙消雲散,就連臉上的戾氣也仿佛被刀子刮掉一樣。褪去地相當幹淨。


    步子驟然一滯,唇角微微囁嚅,表情複雜而矛盾的男子終於緩緩挪到於靜身邊,視線落在氣定神閑的諸葛紅玉臉上:“諸葛小姐。小女哪裏得罪了您?”


    “她沒得罪我。”諸葛紅玉漫不經心道。


    “那您——”


    “我喜歡。”諸葛紅玉打斷了男子。


    “——”


    我喜歡。


    我喜歡!!


    是的。


    這便是她命人開槍擊中於靜的理由。給予於靜的父親。於海的原因。


    於海表情先是一陣錯愕,遂又輕歎一聲,說道:“小女受了傷。我要帶她去醫院接受治療。否則——她會落下病根子。”


    “受傷了接受治療是理所應當的。”諸葛紅玉傲嬌地說道。“但我現在心情不太好。”


    你的心情不太好?


    我他媽想死的心都有了!


    於海心頭仿佛有一萬條草尼瑪奔騰而去。卻還無力反擊。隻能和聲和氣地說道:“諸葛小姐您為何會心情不好?”


    “因為你女兒。”諸葛紅玉緩緩說道。


    “小女又是哪裏得罪了您?”於海耐心地問道。


    “她說我不敢朝她開槍。說我不敢殺了她。”諸葛紅玉微微眯起眸子,淡淡道。“你說,我敢嗎?”


    於海震住了。


    和於靜一樣,她這輩子沒遇見過這種處境。當場便陷入了困境之中。


    於海出身普通。上世紀從家鄉前來燕京打拚。至今已四十年有餘。起初是做些小本買賣。時常要麵對黑白兩道的壓榨欺辱。等積攢了原始資本才慢慢做大。至今能成為燕京有頭有臉的人物,可謂是費盡一生心血打拚出來的。正因為出身不好的他受盡委屈,才在發跡後對子女極為寵溺。甭管女兒要什麽,隻要他有,便一定會給。可哪裏想到正因為他過度的寵溺導致了女兒毫無輕重地得罪了燕京女王諸葛紅玉。


    誰不知道諸葛紅玉是誰都不能得罪的?


    誰不知道諸葛紅玉不但在商界一手遮天,就連軍部政界也有著極為殷實的關係。甚至於——諸葛家根正苗紅。建國前的諸葛家一門三傑。全都是華夏大名鼎鼎的人物。如今就連華夏最頂級的官老爺們對待諸葛家也算是相當委婉。不會輕易去招惹。


    這不僅僅是來源於當年諸葛家一門三傑留下的影響力。還因為諸葛山莊在華夏商界舉重若輕的地位。


    也許我們總是能從新聞或上看見許多富二代官二代坑爹或裝比失敗的事兒。但無一例外,爆出來的全是底子不夠厚,家境不夠牛叉的主兒。殊不知更多權貴哪怕犯下殺人放火的重罪,也能輕易地躲過法律的製裁,人民的審判。


    為什麽?


    因為沒人敢曝光,也沒人敢去得罪這些大人物。


    諸葛紅玉不是喪盡天良的官家小姐,更不是良知泯滅的富家千金。平日裏她驕縱歸驕縱,有公主病歸有公主病,但她絕非一個不明事理,欺善怕惡的主兒。之所以對於靜下黑手。純粹是因為——


    這個女人蛇蠍心腸,曾經向歐陽菲菲做過極不光彩,甚至威脅到歐陽菲菲生死安危的事兒!


    而於靜這樣做的原因,也僅僅是要跟歐陽菲菲搶女人。


    作為身邊的第一心腹,不管諸葛紅玉是打抱不平還是護犢子,都要讓這個蛇蠍女人吃些苦頭。


    “小女胡言亂語,她又哪裏敢跟您衝撞?”於海額頭上冒出冷汗,尷尬地說道。“這一定是個誤會。請諸葛小姐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要往心裏去。”


    “我沒往心裏去。”諸葛紅玉淡淡搖頭。遂又指了指站在一旁略微平靜的歐陽菲菲道。“於老板,你認識她吧?”


    於海迴過頭,隻見商界紅人歐陽菲菲姿態狼狽地站在一旁。臉上和衣服上均留下了尚未凝固的咖啡漬,不由謙虛道:“華夏又有誰不認識歐陽老板?”


    “可你女兒不認識。”諸葛紅玉淡淡道。“不止不認識。還潑了她一臉咖啡。這筆賬,你打算怎麽算?”


    潑了一臉咖啡?


    你還打了我女兒一槍呢!


    這筆賬又該怎麽算?


    於海當然不敢問。他也沒這個勇氣。麵對諸葛紅玉看似平靜,實則暗潮湧動的質問,這個在燕京摸爬滾打數十年的老江湖略一沉凝,便是猛地抄起一隻咖啡杯朝自己腦門上砸去。啪啦一聲脆響,於海腦門登時開了花,滿臉鮮血。


    隨後,他不理會眾人驚詫的眼神,轉身衝歐陽菲菲說道:“歐陽老板,對不起。我替女兒向您道歉。”


    歐陽菲菲輕輕抿唇,淡淡道:“算了。”


    於海心頭釋然。放下一塊大石。


    諸葛紅玉不能惹。這位在燕京爆紅的諸葛山莊首席執行官也絕對不能得罪。甚至於,諸葛紅玉深居簡出,許多事兒都全權交給歐陽菲菲打理。根本不會過問太多事兒。反之是手握大權的歐陽菲菲——得罪了她,被穿小鞋算計的可能性更高。


    眼見歐陽菲菲不再追究,於海再度將視線挪到諸葛紅玉的臉上,苦澀地說道:“諸葛小姐。小女做了不應該做的事兒。我這個父親替她賠禮道歉。如果您還有什麽不滿。迴頭我再登門拜訪。但是現在——請看在我隻有一個女兒的份上。您就放她去醫院治療吧。”


    諸葛紅玉瞥一眼臉色越來越蒼白的於海。淡淡點頭:“你們可以走。但他要留在這裏。”


    她指的是張衡。於靜的丈夫。歐陽菲菲的初戀也是最後一戀。


    “沒問題!”


    和女兒相比,於海有哪裏會管張衡的死活?


    眼見諸葛紅玉放人,他立刻吩咐部下抱起女兒離開這該死的咖啡屋。連頭也不迴。


    張衡眼見老丈人領著妻子離開。心中鬆了一口氣。眼中有一絲不明不白的黯然,卻是迅速便掩蓋了起來。毫無怨言。


    諸葛紅玉到此刻,視線方才微妙地落在一直坐在旁邊看戲的楚河身上,揮手退散那群手持槍械的冷酷保鏢,又是迴頭朝歐陽菲菲說道:“今兒我替你當了先鋒兵,你是不是該請我喝一杯咖啡?”


    “沒問題。”歐陽菲菲讓服務員送咖啡。視線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被留下的張衡身上。


    這個曾經的初戀。


    這個說好會執子之手白頭偕老的男人就在眼前。


    歐陽菲菲卻發現自己竟是無話可說。


    一番沉凝之後,她指了指對麵的椅子,緩緩說道:“坐。”


    張衡落座。端起之前那杯冰冷的咖啡喝光。遂又點燃一支香煙,深吸一口道:“五年不見。想不到你已經成了諸葛山莊的第一紅人。坦白說,我做夢也想不到你會有如此驚人的轉變。”


    張衡臉上沒流露出絲毫的豔羨。僅僅是以一種極為平和而恬淡的口吻述說。仿佛在說一件稀疏平常的事兒。可事實上,歐陽菲菲能成為如今的女人,是張衡做夢也沒想到的。


    “之前其實也聽說過燕京出了個跟你同姓的商界女強人。但從沒想過會是你。如今看來,我這幾年算是白活了。”張衡淡然一笑。又是吸了一口香煙。微微抬起頭,與這個曾經愛的深沉的女人雙目對視。


    歐陽菲菲沒有迴避張衡的眼神,從容不迫地迴應著。說道:“不僅是你。五年前的我也沒料到會有今日。”


    張衡微微一笑,說道:“不論如何,祝福你爬到了我一輩子也不可能達到的位置。”


    三歲看到老這句話也許有些誇張。但對於不到最後一日不知道自己會擁有怎樣的成就這種言論。張衡也是嗤之以鼻的。能成大事的人不說從年幼時便能看出。但也絕對不會是三四十歲的時候才看出來。所以對張衡而言,他那番話絕對不是自我貶低。而是發自內心地述說。


    “謝謝。”歐陽菲菲淡然點頭。又道。“聽說你兒子已經兩歲了?”


    張衡微微一怔,遂又輕輕點頭道:“是的。”


    “恭喜。”歐陽菲菲反過來恭喜張衡,說道。“男人三十而立。如今的你成家立業,又擁有了一個可愛的兒子。可以說是圓滿了。”


    張衡眼神怪異地望向歐陽菲菲,良久之後方才說道:“菲菲。其實,你是不是一直在怪我?”


    “沒有。”歐陽菲菲搖頭道。“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哪怕她剛才潑了我一臉咖啡。”


    “為什麽?”張衡又問道。“當年。其實是我負了你。”


    歐陽菲菲釋然一笑:“已經過去五年了。”


    “但我一直沒有忘記。”


    當張衡這句話說出來之後。二人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


    已經過去五年了。


    這是歐陽菲菲的原話。


    但我一直沒有忘記。


    這是張衡這個學生時期便是風雲人物的歐陽菲菲初戀說的話。


    你釋然了?


    但我沒有。


    因為——


    啪嗒。


    張衡重新點燃一支香煙,沉凝一會兒之後說道:“菲菲,咱們認識已經有十年了吧?”


    “不止。”歐陽菲菲搖搖頭。“算上上認識的時間。應該是十二年。”


    張衡微微一怔,遂又略有些緬懷地笑道:“這麽算來,的確是十二年了。”


    那一年。


    兩年都還是高中學生。


    那一年。兩人的大學誌願都是燕大。


    那一年。兩人一起加入了燕大貼吧。在版聊中結實。並相約兩年後一同考燕大。


    那兩年中,當她被習題折磨到崩潰的時候。貧困的他總是剩下生活費去吧陪她聊天,並耐心地為她解答她所不會的習題。當她因做了大量習題精神壓力大到想哭時。他也總是會想盡一切辦法逗她開心。哪怕他隻是一個某小縣城讀書的窮孩子。而她卻是土生土長的燕京人。父母均是公職人員的小康子女。


    高中畢業那年。她撥打了其實兩年前就有的他家裏的唯一座機。忐忑而緊張地跟他說:“如果我們都能考上燕大。我就做你的女朋友。”


    那時候,他們其實連對方的樣子都沒見過。


    那時候,他們其實隻是用文字和聲音交流了兩年的學生。


    可他們如願以償地考上了燕大。


    從此。他們成為感情深厚地男女朋友。成為人人羨慕的金童玉女。


    她外貌出眾。他成績優異。


    她深得師哥師弟的喜愛。他則是老師眼中的佼佼者。女生眼中的帥氣學長。他們在一起仿佛是天經地義的。他們在一起,是連最嚴苛的老師也不覺得有任何問題的一對。


    可後來呢?


    當他們成功畢業。成功進入一家效益極為不錯的公司時。他們原本一直走得十分順暢的道路出現了荊棘。


    處事圓滑的他一步步往上爬。如大學一樣,成了同事眼中極有才幹與能力的新秀。而她呢?


    因為態度。因為各種亂七八糟的原因而成為誰也不願意招惹的掉尾燈職員。


    似乎——上帝在給了他們一份美到夢幻的相遇時。也給了一份殘忍到血腥的分別。在走向社會之後,這對男女終於走向了屬於他們自己,卻平行到偏激的道路,再也沒有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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