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三五知己喝得盡興的洛陽公子腳步略微踉蹌地迴到家。家中賢妻第一時間攙扶他休息,並吩咐仆人將早已煮好的薑湯端過來。


    洗了一條毛巾,她溫柔地拭擦丈夫發燙的額頭,輕聲道:“下次少喝點。”


    洛陽公子點頭,攬著妻子的腰肢,微笑道:“這次不是開心嘛。”


    每次侯洛陽醉酒而歸,妻子均會柔聲勸他下次少喝點。而這位交友遍天下的洛陽公子則會笑著說,高興嘛。


    他每天都很高興。因為他每天都可以與好友知己暢飲。迴到家,又可以摟著賢妻睡大覺。


    他的人生是美好的。他又如何會不高興呢?


    妻子靠在他的肩頭,輕歎道:“也不知道你每天在開心些什麽。”


    男人的世界,再聰明的女人也未必會懂。當然,有些時候隻是男人自以為是的自戀。並不是女人不懂。而是不願去懂。


    男人總喜歡堅持一些不該堅持的,卻因此放棄一些不該放棄的。


    “佳佳呢?睡了?”侯洛陽輕聲問道。


    “嗯。早睡了。”妻子柔聲道。


    “我去看看。一天沒見著了。”


    “瞧你一身酒氣。”妻子輕聲埋怨。


    “我就親親他的額頭。馬上就出來。”侯洛陽微微一笑,偷偷走進了兒子的房間。


    等他出來時,妻子正在接一個電話。


    她的動作有些鬼祟,似乎怕被侯洛陽發現。


    “誰啊?”侯洛陽走過去,微笑道。“難不成背著我找男人?”


    妻子嗔他一眼:“別說白城,全國都有你的知己。我要找男人不是得跑去國外?太麻煩了。”


    妻子掛掉電話。侯洛陽的手機卻響了。


    侯洛陽揉了揉眉心,接通電話:“喂。”


    話筒對麵傳出急促的喘息,仿佛此人正遭受極大的心理壓力。連平穩的唿吸也無法維持。


    “怎麽了?”侯洛陽微微皺眉。


    “是我——”話筒對麵傳來一把熟悉的聲音。


    “秦玉?”侯洛陽奇道。“你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想聽聽你的聲音。”秦玉故作輕鬆道。


    “我有妻有子。你可別打我的主意。”侯洛陽笑道。“說罷。到底什麽事兒。”


    “真沒什麽。就是想跟你聊幾句。”秦玉那略帶絕望的聲音響起。“幫我給嫂子問好。”


    侯洛陽痛恨極有嫌疑殺害兩家七十口人的秦天寶。但對膽小卻一直將他當做好友的秦玉沒什麽壞心眼。相反,還頗為同情有如此哥哥的秦玉。


    這對兄弟,真不像親兄弟。


    “你在哪裏?聽你聲音好像喝了不少。我來找你。”侯洛陽微笑道。


    他也喝了不少。但朋友的事兒就是他的事兒。他從來不會逃避。


    “不用了。我一會兒就迴去了。”秦玉口吻混亂道。


    “少廢話。給我個地址。我這就出門。”侯洛陽徑直掛了電話。不給秦玉反駁的機會。


    “又要出門?”妻子漂亮的眼睛裏透著一絲埋怨。


    “嗯。秦玉那小子喝多了。估計是心情不好。我怕他有事兒。”侯洛陽將剛脫下的西裝穿起來。一口喝了溫熱的薑湯,微笑道。“你困了就去休息吧。我可能一時半會迴不來。”


    “你等等。我給悲風打電話。讓他送你過去。”妻子起身道。


    “咱們侯家又不是沒司機。別打擾他。”侯洛陽阻止了妻子的動作。“他去了蕭山別墅。木子應該會留他過夜。”


    妻子囁嚅著嘴唇,心中沒來由的不安:“那——我等你迴來。你早去早迴。”


    侯洛陽無奈道:“好。我盡快迴來。”


    妻子又去取了一件外套,披在侯洛陽身上道:“天冷了。注意保暖。”


    侯洛陽握住妻子溫柔的手心,在她手背上吻了吻:“有你在。感冒了也不怕。”


    “油嘴滑舌。”妻子嗔道。


    送侯洛陽出門,妻子快步走迴客廳。仍是不放心的給陳悲風撥了一個電話。


    ……


    侯洛陽來到秦玉給的地址時,這間酒吧竟是安靜異常。除了吧台上還有一個年輕的調酒師,便隻剩下趴在酒桌上嗚咽的秦玉。


    一眼瞧見喝得酩酊大醉的秦玉,侯洛陽走過去,皺眉道:“怎麽了?”


    聽見侯洛陽的聲音,秦玉緩緩抬起頭,強擠出一絲笑容:“沒什麽。不是說了別來嗎?”


    “你都喝成這樣了。我能不來?”侯洛陽打量幾眼這家新開的酒吧,嘖嘖道。“你可真是大手筆啊。一個人包下酒吧,也不說叫幾個人來陪酒。”


    “叫誰?”秦玉苦澀道。“除了你。白城誰願意和我喝酒?”


    侯洛陽聞言卻是勸說道:“別這麽說。隻要是真心交朋友。誰都可以擁有很多朋友。”


    秦玉揚起酒杯灌下最後一杯。衝吧台上的調酒師道:“再來一杯。”


    “別喝了。”侯洛陽抓住他的手臂,說道。“別喝了。我送你迴家吧。”


    “家?”秦玉情緒忽地變得激動。“哪裏是我的家?”


    侯洛陽寬慰道:“你喝太多了。”


    “我沒喝多!”


    秦玉嗖地站了起來。大聲吼道:“我沒有家!那是秦天寶的家!”


    “秦家是他的。也是你的。”侯洛陽出聲勸說。


    “我的?”秦玉慘然地笑了起來。“誰承認?誰知道秦家還有個秦玉?沒有!他們隻知道秦家有一個秦天寶!包括我父母!”


    “八年了!他離開秦家八年!但白城隻知道秦天寶。誰知道秦玉是誰?”


    “你知道這八年我為秦家做了多少嗎?你不知道!”


    “我為秦家做再多。那對早該去死的老東西也從不認為我做的好!反而認為遠在國外的秦天寶能為他們帶來更大的利益!”


    “他們不需要兒子!誰給他們賺錢,誰才是他們的兒子!”


    “哈哈哈——”


    “你知道嗎?在秦天寶迴來後,他們就被關起來了!沒錯。被秦天寶囚禁起來了!”


    “報應啊!秦天寶當時沒有殺了他們。實在是太仁慈了!”


    “他忘記當初被楚河炸死的時候。這對老東西是怎麽對他了嗎?”


    “為了一筆無法拒絕的財富。他們竟然放棄了為兒子報仇。”


    “哈哈哈——”


    “也許你並不知道。當初是我勸說他們不要報仇!”


    “為什麽要報仇?秦天寶殺了人。本就應該得到法律的製裁!”


    “可惜他命大!連炸都沒炸死他。還讓他有了更大的空間去發展!”


    “這八年來我一直在努力。努力讓人家知道我的本事。我的才華!可這兩個老家夥從不肯放權。他們要將所有的一切都帶進棺材!”


    “幸好。秦天寶迴來了!”


    “你知道嗎?我一直希望他迴來!他不迴來。誰幫我殺那兩個老東西?”


    “他不迴來,我怎麽親手從他手裏奪走本該屬於我的一切!?”


    “秦家是我秦玉的!”


    “秦家不應該是秦天寶的!永遠不是!”


    侯洛陽的酒已經完全醒了。


    他不可置信地望向秦玉,努力思考著秦玉所說的一切。


    秦玉說——那兩個老家夥該死。是說他的父母嗎?


    他說,那兩個老家夥已經被秦天寶殺了。是說——秦天寶殺了父母嗎?


    侯洛陽頭皮發麻,渾身不由自主地冒出冷汗。


    “秦天寶——殺了你們的父母?”侯洛陽嗓子發幹地問道。


    “沒錯!在你來之前。那兩個老東西已經被他殺死!”


    “據說還被他剁成肉醬喂狗!”


    “哈哈哈。你說,這是不是一件很讓人愉悅的事情?”


    “你瘋了!?”侯洛陽吼道。“他們是你父母!是生你養你的父母!”


    瞧著秦玉那喪心病狂的麵孔。那與往日截然不同。除了狠毒便是可怖的臉孔。侯洛陽渾身發寒。


    他怎麽可以殺了自己的父母?


    他們怎麽可以殺了自己的父母?


    這對兄弟到底還是不是人?


    “侯洛陽!你交了一輩子朋友。有沒有想過會交我這個朋友?”秦玉灌下一杯烈酒,那漆黑的眸子裏閃現一絲殺機。“今晚。一切都將有個了結!”


    “今晚。一切都會恢複原來的麵貌!”


    砰!


    酒吧那沉重的大門猛地被人踹開。一個渾身被血水與雨水打濕的男人走了進來。


    他一如既往的醜陋。但那雙眸子裏寫滿了死亡的氣息。


    他的身上有幾個血洞。很明顯是被人用刀紮傷的。可他渾然不顧,一雙惡毒的眸子死死盯著秦玉。


    “秦天寶!?”侯洛陽驚詫地望向酒吧門口的男人。


    “沒錯。他是秦天寶。”


    忽地。耳畔響起秦玉那詭譎的聲音。沒等侯洛陽作出反應,心髒上猛地刺入一把匕首。


    匕首盡數沒入體內。殘忍地刺破了侯洛陽的心髒:“他叫秦天寶。並於今晚殺了你。”


    侯洛陽渾身如陷入冰窖,冷得渾身發抖。踉蹌靠在吧台上,不可思議地望向一直當朋友看待的秦玉。


    而這個膽小怯弱,時常被人一嚇便臉色煞白的男人在刺破他的心髒後,竟是絕情地轉過頭,滿麵微笑地望向那滿身是血的秦天寶,寒聲道:“哥。你看。我學會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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