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已經不是朋友了嗎?


    斯文優雅如皇室成員的奧斯伸出手,朝心有殺意的楚河慢條斯理地說出這句話。


    朋友?


    不。他們曾是最好的戰友。亦是並肩作戰的兄弟!


    他們一起打天下,一起喝世上最烈的酒。他救過他。他也救過他。他們——


    楚河臉色複雜地盯著不遠處的奧斯。那巧克力般的漆黑臉龐還是如此熟悉。可是——他還是那個彩虹鎮的純樸少年嗎?


    “你要殺我朋友?”楚河沉聲問道。


    “是的。”斯文的奧斯輕輕點頭。


    “殺我兄弟?”


    “可以這麽說。”奧斯仍是點頭。


    “殺我女人?”楚河一字字逼問。


    “這點我不承認。”奧斯搖頭。“我的任務是控製她。”


    “但你殺進蕭山別墅!”楚河音量陡然提高。“這裏是我的家!他們都是我生命中最親密的人!”


    奧斯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楚河,嘴唇開啟:“我是商人。我正在做生意。”


    鏗!


    楚河嗖地一聲將那泛著慘白光芒的長劍甩出去。落在了奧斯的腳下。


    嗡嗡!


    長劍入地,發出激蕩之聲。正如楚河那憤怒而矛盾的心。


    奧斯垂頭掃視地麵的長劍,遂又微微抬起頭來,輕聲說道:“我們已經好多年沒見了。”


    “多年不見。你變得我快認不出了!”楚河沉聲道。


    奧斯抿唇一笑:“我沒變。你忘記了嗎?彩虹鎮的那一晚,我向你們說過,我想做世界上最成功的商人。擁有數不盡的財富與權力。這一直是我的理想。”


    楚河徐步走向奧斯,視線落在奧斯那仍倔強伸著的手掌,平靜道:“為了成功,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不。”奧斯坦蕩道。“你仍是我最好的朋友。阿倫、雷奧也是。你們和我的理想一樣,從未改變。”


    楚河內心作著艱難的掙紮。不肯伸出那奧斯期待已久的手臂。


    “楚河。我的身手可沒你那麽好。手臂這麽伸著。好累。”


    啪!


    楚河探出手臂,與之握在一起。


    奧斯笑了。


    臉上露出開懷大笑。一口潔白的牙齒與皮膚形成鮮明對比。他的手掌還是那麽寬厚。充滿溫度。就像當年一人扛槍擋住追兵為他們爭取跑路時間一樣。


    當年的奧斯,是一個十分優秀的戰士,更是一個仗義的好兄弟。不論誰與他組隊執行任務,他都要比隊友負傷嚴重。所以他才有資格成為會長,受萬人敬仰。


    “今晚我會離開,迴紐約。”奧斯緊緊握著楚河的手心,笑道。


    “天下會從未中途放棄任務。”楚河輕輕蹙眉。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奧斯說道。“我永遠不想和你做敵人。”


    楚河沉凝道:“為什麽來白城?”


    “如果我說天下會執行力第一,你信嗎?”奧斯露出自信的神采。


    “信!”楚河豪氣萬丈。


    天下會是奧斯的天下會。何嚐不是楚河的天下會?


    他們或許人生理念不一樣。但對一手創建的天下會擁有同樣的感情。


    天下會。世無雙!


    “神會也知道。所以我來了。”奧斯微笑道。“但他們並不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要放神會的鴿子?”楚河微微挑眉。


    “我來。已經給足他們麵子。”奧斯聳肩。“誰規定天下會永遠不能失敗?”


    楚河抿唇。目光直勾勾盯著奧斯,一言不發。


    奧斯來了。


    神會請他來的。因為天下會執行力天下無雙。


    可奧斯不願為了神會與楚河為敵。因為——他是奧斯最好的朋友!


    那麽,他為什麽不當場拒絕?


    按照他的意思,他並不懼怕得罪神會。又為什麽一定要親自來呢?


    “進去喝杯酒?”楚河道。


    “求之不得。”


    奧斯的人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地上躺著的人也被蕭山別墅清理幹淨。不足五分鍾,別墅恢複以往的安靜與和諧。似乎這裏並未發生過任何不尋常的事兒。


    木子進了後院療傷。小蘿莉與夏荷則上樓休息。不論如何,她們均是天下會此次任務的目標。見麵終會尷尬。


    蕭太後目睹奧斯進主建築,卻是對這個襲擊蕭山別墅的天下會會長毫無微詞。反而目光微妙地掃了楚河一眼。


    “姑姑。你不會怪我吧?”楚河徐步走向機器人姑姑。


    “他是你的朋友。”蕭太後頗具人情味地說道。


    楚河聞言,視線卻是落在奧斯背上:“有的朋友真的會變成敵人嗎?”


    蕭太後神色平靜地望向楚河,那沒經過任何修飾的紅唇微微開啟:“我沒朋友。”


    ……


    奧斯和楚河是最能喝的天下八傑。甚至於——楚河認為這個奧斯比自己還能喝。


    楚河醉過。經常酩酊大醉。但他從未醉過。哪怕喝再多的酒,他也會保持理智。


    記得初到紐約,他們舉行了一場低調的慶功宴。有心人想給這幫不知天高地厚的新起組織一個下馬威。卻被唯一清醒的奧斯獨自解決。後來迴了宴會場所。他繼續與兄弟姐妹喝通宵。沒有透漏這樁掃興的事兒。


    能當天下會會長。永遠比普通人更優秀,能力更出類拔萃。楚河從不懷疑奧斯的能力,他唯一擔心的是——奧斯會為了一己私利害了天下會,害了天下會的兄弟姐妹。


    “幹杯。”奧斯舉起酒杯。


    “喝。”楚河與之碰杯。


    他們話不多。最起碼不像在彩虹鎮那麽健談。


    奧斯本是健談之人。一個優秀的商人,口才注定不容小覷。


    楚河也沒怎麽說話。他也是能說會道的主兒。何況這裏還是他的地盤。


    這對曾經曆生死,攜手打出一片江山的戰友沉默喝酒,鮮少出聲。


    酒過三巡,奧斯放下酒杯道:“夠了。”


    楚河止住舉杯的動作:“不喝了?”


    “再喝就醉了。”奧斯點燃一支煙。


    楚河聞言,亦是緩緩放下酒杯,自顧點了一支煙,抬目盯著奧斯:“他們還好嗎?”


    “好。”奧斯優雅地噴出一個煙圈。“三百七十六名核心成員走了一百人。”


    “這麽多?”楚河深深皺眉。


    所謂核心成員,均是入駐紐約前吸收的兄弟。他們有的是戰場上討飯吃的雇傭兵。有些是戰火硝煙中掙紮彷徨的百姓。以及山野裏打獵為生,卻希望可以生活得更好一些的獵人。他們均擁有極高的戰鬥力。是天下會的核心所在。


    “是挺多的。”奧斯微笑道。“主動離開的核心成員每人一千萬美金遣散費。再以我個人名義提供一千八百萬美金作為事業基金。你離開的那幾年。我成了徹頭徹尾的窮光蛋。若不是阿倫與雷奧救濟。我也許買不了私人定製的西裝。更吃不起最上等的牛排,龍蝦。”


    “我有錢。”楚河抽了一口煙。“我可以借給你。”


    “全世界的朋友都應該遵守不共財的協議。”奧斯鄭重其事地說道。


    “阿倫和雷奧不是你的朋友?”楚河好奇地問道。


    “他們救濟我是因為欠我錢。”奧斯簡單地迴答。


    楚河怔住了。


    他所謂的不共財。是不向朋友開口。但朋友向他開口,他不會拒絕。


    楚河舉起酒杯,說道:“最後一杯?”


    奧斯安靜地盯著楚河,良久方才點頭:“好。”


    “幹杯。”仰頭一飲而盡。


    啪嗒。


    啪嗒。


    兩人有默契地點燃香煙。奧斯卻是緩緩起身道:“我該走了。”


    楚河跟著起身:“我送你。”


    “不用了。”奧斯臉上浮現一抹微笑。“華夏有句諺語。道不同。不相為謀。”


    楚河怔了怔,旋即笑了,並未因奧斯的拒絕而感到生氣:“希望天下會越辦越好。”


    “當然!”奧斯開懷大笑。“有我在的天下會,隻會越走越好!”


    奧斯轉身離開。大步朝門外走去。


    奧斯曾是世上最窮的人。人生最巔峰也隻是開一間小飯館,當一個不值一提的小老板。


    但現在,他成了天下會會長。坐擁億萬家產。


    他與楚河不一樣。他的目標更明確。知道自己需要什麽,渴望什麽。他對天下會的要求也是如此。


    拿命作為代價拚殺,不該擁有足夠的財富,成為世上最富有的那一批人嗎?


    所以他自詡是一個優秀的商人。而不是殺手頭子。


    他可以冷漠地逼走楚河。因為楚河和他道不同,不相為謀。


    他可以坦白地說出上帝安排了每個人改作什麽,不該做什麽。他輕描淡寫地嘲諷了雷奧與阿倫。因為他們不能給天下會那批沒過過好日子的核心成員帶來優渥的生活。他們不像楚河那般遊戲紅塵,卻也不像奧斯那般擁有足夠的商人頭腦。


    楚河能成為天下會的領袖之一。是因為他強大的能力與足夠人格魅力。


    奧斯能成為天下會至高無上的會長。則是因為他能給天下會大部分的核心成員帶來足夠的財富與最優渥的物質生活。他的目標與野心,才是最符合大眾心理的。


    天下會會長之所以不是楚河,一方麵是因為他對此不感興趣。並未在競選會長時拉票、製造熱度。另一方麵,又何嚐不是核心成員在匿名投票時,更希望那個領導能力一流的奧斯會長為他們創造富裕的生活環境?


    “我要做世上最富有最成功的商人!然後做那世上最有權力的男人!”


    彩虹鎮的那晚,那個瘦骨嶙峋的奧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放出豪言。滿臉向往。


    “奧斯!”楚河喊道。


    “嗯?”奧斯迴頭。微笑著望向楚河。


    “希望我們永遠是朋友!”


    “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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