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驚詫萬分地望向連滾帶爬跑出來的人質。手一揮,數十名警員上前接應。


    “怎麽迴事兒?”李昊拉住一名人質,不可思議地問道。“你怎麽出來了?”


    “他們放我出來的——”男子眼神躲閃地說道。


    “放你們出來的?”李昊睜大雙眸,不可置信地問道。“對方已經被製服了?”


    這不可能啊!


    唐燕僅帶了九人進去。怎麽可能營救人質出來?


    “是——是的。”


    李昊還欲再問,卻被沉默的瞎子拉住了。聲音沙啞道:“不用問了。”


    李昊錯愕地望向瞎子,費解道:“到底怎麽迴事兒?難道唐燕解除了部分區域的挾持?”


    “沒有。”瞎子搖頭。


    “那他們怎麽出來的?”李昊不可思議地問道。


    “我的兄弟用命換的。”瞎子沉穩道。但口吻中帶有濃濃的傷痛。


    “什麽?!”李昊大驚失色。“用命換?”


    瞎子沒正麵迴答,隻是指了指被救護車送走的人質:“你看見他們身上的鮮血了吧?”


    “嗯。”李昊點頭。“他們也許受傷了。”


    “受傷的不是他們。”瞎子道。“是我的兄弟。”


    “到底怎麽迴事兒?”李昊十分茫然地揉了揉眉心。


    “這是恐怖份子慣用的手段。”瞎子手臂發抖地點了一支煙,繼續道。“讓人質挑戰營救者。贏了可以離開。輸了死。”


    “你的意思是——”李昊頭皮發麻。“他們打贏了唐燕帶進去的軍人。所以被恐怖份子放出來了?”


    “可以這麽說。”瞎子點頭。


    “但以你們的戰鬥力。他們怎麽可能——”


    “軍人不會與百姓動手。”瞎子神色一凜。“我們的職責是保護。不是傷害。”


    李昊唿吸混亂,停頓良久後問道:“那唐燕他們——”


    “隻要還有人質出來。就證明他們還沒死。”瞎子情緒十分紊亂。


    他們去救人質。


    但他們卻被人質攻擊。


    瞎子連續抽了三根煙,也難以平複逐漸崩潰的心理。


    這是極誅心的手段。好幾個國家曾因恐怖份子的這種方式而製造出兵變。


    憑什麽?


    軍人去救人。結果被人質攻擊。甚至殺害。誰不是爹媽生的?誰對生活沒有渴望,誰願意離開美麗的世界?


    上世紀末。西方一個小國因恐怖份子挾持人質持續殺害近百執行營救行動的軍人後,軍方指揮官一怒之下全殲恐怖份子與市民。從而引發一場震驚世界的兵變。


    那位指揮官被公認為二戰後最殘忍的將領。但在某些非主流領域,他卻是備受推崇的悍將。


    孰對孰錯沒人能真正給出定義。哪怕那位將軍在兵變中去世。至今也無人可以對他蓋棺定論。


    “你說——”李昊神色微妙地望向瞎子,喃喃問道。“他們真的會被人質殺害嗎?”


    問出這個問題,李昊渾身濕透。


    這是一個極為挑戰人性的問題。不願傷害人質,這幫軍人遲早被殺害。


    可反擊?


    李昊腦子有些亂,他有些不知如何處理眼前的局麵。


    “我隻知道。我的兄弟不會攻擊普通市民。”


    普通市民?


    這些從銀行逃脫出來的市民,根本已經擁有了暴徒的行為!


    ……


    嗖!


    沾染鮮血的刀鋒朝躺在地上的唐燕胸口刺去。


    “燕子姐!”


    狗熊猛地衝過來,一把握住即將刺入胸膛的匕首。奮力一折,那鋒利無雙的匕首竟被他硬生生折斷!


    他雙眼猩紅,怒極之下竟要用手中的半截匕首刺死驚慌失色的中年男子。


    “住手!”


    唐燕坐起來,氣息虛弱道:“你是軍人!”


    狗熊龐大的身軀猛地一顫。那雙如銅鈴大的眼睛裏溢出淚花。


    剛當兵因脾氣火爆被教官打斷雙腿也不曾吭聲的狗熊流下委屈的淚花。他的手臂、後背、小腿遍體鱗傷。這個發起狠來能打趴數十人的猛人硬生生扛到現在,感覺比當兵到現在所受到的魔鬼訓練還要累。


    中年男子慌亂地扔下匕首,迴頭朝金發男子叫道:“我贏了。我打敗了她!我可以走了嗎?”


    “可以。”金發男子還是在笑,笑得越發開心。


    戰鬥在持續十分鍾後結束。


    人質的勝算百分百。十名特戰隊成員已是強如之末。有些趴在地上不願動,有些艱難地爬起來。偷偷抹掉眼角的淚水。


    “取紗布。”被狗熊攙扶起身的唐燕下達軍令。“包紮傷口。”


    眾人執行命令。有氣無力地包紮傷口。


    傷勢較輕的特戰隊成員勉勵還能自行包紮。有些傷勢很重,連手臂都抬不起來的軍人則是用嘴巴包紮。努力讓自己撐下來。


    “孩子。奶奶幫你——”


    一名年逾八十的老奶奶艱難地走向靠近她的軍人。


    這名軍人臉龐略微稚嫩。看上去不超過二十五歲。但他已成功營救兩名人質。身上也大大小小七八處傷口。老人家走近他,從軍人口中取下紗布,小心翼翼地替軍人包紮腿上的傷口。老淚縱橫。


    即便軍人站在她麵前,她也沒有能力打倒。她極其心疼。這些年輕軍人的年齡跟她的孫子相近。都是富有朝氣的祖國花朵。老人家給軍人包紮好傷口,哽咽道:“孩子,別強撐了。你會被打死的。”


    “沒事老奶奶。”軍人臉上露出燦爛的微笑,伸出髒兮兮的手掌抹掉老人家臉上的淚痕。“我是軍人。保護您是我的天職。”


    “奶奶不要你保護。”老人家握住軍人的手心,神情激動道。“你也不要保護他們!他們瘋了!”


    軍人抹掉臉上的血水,沒有多言,隻是一瘸一拐地攙扶老奶奶挪到人質區。而後艱難地迴到唐燕身邊,說道:“唐隊,我應該還能打兩場。”


    “出息。”另一名軍人咧嘴笑道。“我還能打三場。”


    “你們倆加起來也沒我多。”另一個體型靠近狗熊的魁梧漢子說道。


    唐燕深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平靜地盯著金發男子:“可以開始了。”


    金發男子拍了拍手掌,微笑道:“華夏軍人的確名不虛傳。不過,我可以給你一個更好的選擇。”


    唐燕沉默著,沒有接話。


    “隨便殺一個人質。”金發男子打趣道。“你們現在已沒多少力氣了。但這裏有老人,有小孩。隨便殺一個。我可以讓你們出去。”


    “呸!”


    狗熊吐出一口血水:“放你媽的屁!”


    “少廢話,開始吧!”另一軍人喝道。


    “老子從當兵那天開始,這雙鐵拳就隻打罪犯。絕不會傷害同胞!”


    殺人質?


    那是叛軍才會做的事兒。


    他們是共和國最優秀的軍人,即便也不會將毒手施加到自己的同胞身上。哪怕他們要殺自己。


    “既然你們做出了選擇。”金發男子笑道。“我不會逼你們。想出去的自己領取匕首。”


    他說罷。迴身坐在椅子上,準備繼續欣賞這場好戲。


    這一次有領取匕首衝動的人質少了。隻有零星幾個。


    而且——每當有人質走出來,均會被人拉進人群狂毆。


    場麵似乎變得不受控製了。


    “你他媽是不是要殺了他們?”一名人質怒吼。


    “我不會殺他們。我隻是要出去!”被暴打的人質據理力爭。


    “那和殺他們有什麽區別?”


    “剛才那些人你怎麽不說?”


    “老子就看你不爽!”


    有人想出去。


    有人不想以軍人的生命為代價出去。


    當群眾內部出現矛盾,當人類善的一麵被激發出來之後,金發男子的鐵血手段不再像剛才那麽好用。


    五千年的中華民族積累了太多的汙垢與陰暗。也挖掘出太多的劣根性。但一個民族既然能頑強地生存五千年。那這個民族優良的一麵也是其它民族無法比擬的。


    因為正義。所以無畏。


    當正義從靈魂深處激發出來,他們不再膽小,不再懦弱。他們手挽著手。繞成一圈又一圈,將身負重傷、精疲力盡的軍人圍在中間。


    他們怕死。


    但更怕軍人為他們而死。


    這些軍人已盡忠職守。已詮釋了軍人的天職。他們應該休息,而不是麵對連綿不絕的攻擊。


    “我們不會再聽你的話!”一名人質大聲吼道。


    “我們不會再被你們威脅!”另一名人質吼道。


    “有種你把我們殺完!”


    “我們的血不會白流!”


    “我們的華夏軍人會讓你們付出沉重的代價!”


    “他們英勇善戰!”


    “他們所向無敵!”


    “他們保家衛國!”


    “他們是大英雄!”


    人群中爆發出壯烈的吼叫。不向惡勢力低頭的宣告!


    “也許我告別,將不再迴來!”


    不知是為鼓舞特戰隊成員,亦或是向他們致敬。人群中響起熟悉的歌聲、樸素的歌詞。


    “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有人接了下去。


    漸漸的,百人齊唱:


    也許我倒下再不能起來。


    你是否還要永久的期待。


    如果是這樣你不要悲哀。


    共和國的旗幟上有我們血染的風采!


    歌聲嘹亮。衝上雲霄。


    人質們流下眼淚。向軍人致敬的眼淚。


    以唐燕為首的軍人挺直腰杆,剛毅頑強。


    為何當兵?


    為可以懦弱、可以膽小、可以怕死。但仍然可愛的他們…與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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