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略顯淩亂,有明顯掙紮推搡的痕跡。楚河看在眼裏,卻未發作。大步來到客廳,微笑道:“家裏來客人了?”


    “嗯。”夏荷輕輕點頭。


    她的內心活動楚河未必知曉。作為一個在社會混跡幾年的女性。她基本的城府還算有。介紹道:“這是我的小姨、姨父。”


    “這樣啊。”楚河來到夏荷身邊,向中年男子伸出手臂。“你好。我是夏荷的輔導員。”


    “先生貴姓?”中年男子與之握手,含笑問道。


    “楚河。”楚河笑道。


    楚河。


    白城沒有這號人物。起碼中年男子未曾聽過。看穿著打扮,也不像有錢人家孩子。中年男子瞥一眼夏荷,隨後將視線落在楚河身上。含笑道:“楚導三更半夜來小夏家。有何指教?”


    “哦。事情是這樣的。小夏同學平時從不遲到早退,今兒晚點名卻未準時到。作為輔導員,我有責任家訪一下。”楚河笑了笑,掏出紅雙喜點燃一支,低頭看一眼水漬,問道。“小夏同學,茶水不是你打翻的吧?”


    夏荷沒出聲。


    “你的膝蓋流血了。”楚河說得輕巧,但言語中透著一股冷意。“也不會是自己摔的吧?”


    “還真是自己摔的。”小姨陰陽怪氣地說道。“心虛的人,總是站不穩。”


    “誰讓你插嘴了?”楚河眉頭一挑,漫不經心道。“閉嘴。”


    “你——”小姨盛怒。氣得牙癢癢。


    “這位大叔。管好你家女人的嘴。當心禍從口出。”楚河神色冷漠地說道。


    中年男子心頭微微一顫,不置可否道:“這是我的家事。”


    “小夏同學。”楚河迴過頭,輕柔道。“我送你上樓休息。”


    說著便要攙扶膝蓋受傷的夏荷。後者先是一怔,旋即輕輕推開楚河。輕聲道:“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


    “也好。”楚河微微一笑。


    目送夏荷上樓。楚河驀然轉身,臉上沒了敷衍性質的假笑。神色愈發冷厲,輕輕掃了中年男子一眼,淡漠道:“苗潤。四十八歲。江浙人。靠傳銷發家。十年前與糟糠之妻離婚,育有一子。於美國讀大學。”


    苗潤臉色大變。不可置信地盯著楚河。看不出這個年輕人究竟什麽來頭。竟能將自己的底細差得如此清晰。


    他震驚。小姨也好不到哪兒去。她知道苗潤以前做的不是正經勾當。更知道他是離婚男士。可他從沒說過——他還有一個在國外讀書的兒子。這些年,他的保密工作可謂做得嚴實。但在外人麵前,女人強行遏製了衝動,不讓自己發作。


    “楚先生。你調查我?”苗潤微微眯起眸子。


    楚河緩緩坐在沙發上,吸了一口煙,淡淡道:“你那點破事用不著調查。我來,是解決問題。”


    “解決什麽問題?”苗潤反問。


    “按照你的股份,若是出售酒吧,你大概可以得到一千八百萬。對嗎?”楚河沒正麵迴答。隻是平靜地問他。


    苗潤眉頭一挑,道:“是。”


    楚河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支票,說道:“這裏有兩千萬。”


    “你要收購我的酒吧?”苗潤神色一冷。


    酒吧按照市值,的確隻值這個價。但在苗潤眼裏。這個酒吧有太多價值。隻是不方便向外人明說而已。


    “不是收購。是你必須退出。”楚河續了一支煙,視線落在苗潤臉上,一字一頓道。


    “如果我不退出呢?”苗潤往前踏出一步。


    一個年輕人有什麽本事威脅他?兩千萬?他能拿出一個億!


    楚河笑了起來,略微理了理衣領。緩步來到苗潤麵前,說道:“因為你和這個女人是夏荷的親戚。如果我替她教訓你們。難免有些多管閑事的嫌疑。也正因為你們有親戚關係,我才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


    苗潤瞳孔微微收縮,壓低聲音道:“你以為我怕你?”


    “你不用怕我。”楚河搖了搖頭。“但我必須提醒你。若不退出。你不止會失去酒吧,還會失去更多。哦,忘記提醒你。自由這個寶貴的東西。你大概也無法擁有了。”


    苗潤雙拳緊握:“你以為一張兩千萬的支票,和幾句聽起來充滿威脅感的警告,就能把我唬住?”


    楚河端起夏荷那杯早已冷卻的茶水抿了一口,伸出一隻手,似笑非笑道:“那你請便。”


    苗潤當然不會走。


    他已大致猜出這個年輕人便是讓苗菲菲吃虧的男人。但如此稀疏平常的一個年輕人,真有這個本事?


    楚河的身上,有一股許多成功人士都沒有的定力和沉穩。苗潤不能拿自己的將來賭。更何況——他的確有不可告人的往事被楚河掌握。


    他大步走到一邊,撥通了幾個電話。


    每聽一個電話,他的心便會沉幾分。當掛掉第四個電話。他已冷汗涔涔。脊梁骨發冷。


    在萬念俱灰的同時,他慶幸自己忍住了。


    若真與眼前這個年輕人鬧翻。正如楚河所說,他會失去很多,包括自由。


    “楚先生——”苗潤嗓子眼發幹道。“這個支票我不能要。”


    “這麽客氣?”楚河微笑道。“怎麽說,這個價錢也不是小數字。”


    “能跟楚先生交朋友是我的榮幸。既然楚先生喜歡這家酒吧。送給您又何妨?”苗潤強擠出一絲笑容。


    “那我也不客氣了。”楚河笑著將支票納入懷中。


    “楚先生,我們還有些私事。就不打擾您了。”苗潤轉身便要離開。


    “慢著。”楚河喊住他們。


    “楚先生還有什麽吩咐?”苗潤心裏打鼓。


    “我替小夏教訓你們,算多管閑事。但你們為自己犯下的罪孽自我懲罰。那便算是善事。”楚河皮笑肉不笑道。


    “您的意思是?”


    “你剛才對她做了什麽?”楚河指向女人。


    “我——”小姨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她搞不懂老公為什麽打了幾個電話,態度就發生三百六十度翻轉。但她可以肯定,眼前這個年紀輕輕,生得還無比俊俏的男人,惹不得。


    “稍後我會向小夏驗證。騙我。後果你承擔不起。”楚河丟出最後一句警告。


    “我想打她一巴掌,但被她擋住了。”女人戰戰兢兢地說道。


    “謀殺未遂能夠逃脫法律的製裁嗎?”楚河微微眯起眸子。


    啪!


    苗潤狠狠一巴掌抽在了女人的臉上。滿嘴鮮血,臉龐浮腫。


    懼怕楚河不滿意,他下手極為狠辣。


    “能屈能伸大丈夫啊。”楚河拍了拍手掌。言語中充滿嘲諷。


    “那麽——”苗潤試探道。“我們可以走了嗎?”


    “走?小夏的血不是白流了?”楚河反問。


    膨!


    苗潤抓起一個茶杯,狠狠朝自己的頭上砸去。頓時滿麵鮮血,慘絕人寰。


    “現在呢?”苗潤哀求著問道。


    從剛才接的幾個電話分析,眼前的年輕男人能讓自己一夜崩塌。他惹不起,更加不能得罪。他要怎樣,自己必須怎樣。哪怕殺人放火。


    “人生遍地機會。”楚河漫不經心道。“但你的機會已經用掉了。”


    “我明白。”苗潤微微垂下頭。


    楚河轉身向樓上走去,丟下一句話:“把屋子收拾幹淨了再走。”


    ……


    鑽進轎車,苗潤瘋狂用紙巾拭擦傷口。一盒紙巾用了大半,他才重重喘息幾聲,發顫道:“師傅說我五十歲之前有大劫。之前我不信。現在我信了。”


    “這個年輕人——”女人被打得臉龐浮腫,口齒有些不清。“真的不能惹?”


    苗潤猛地迴頭,狠狠瞪視女人:“惹了他,我傾家蕩產也沒用!”


    “他究竟什麽來頭?”女人仍有些不服。


    “不清楚。”苗潤咬牙道。“但我一輩子不想再見到他!”


    女人見這個男人如此膽小。頗有些不高興,揶揄道:“兒子保密工作做得可真好。很怕我跟你兒子爭麽?”


    啪!


    憤怒中的男人又是一巴掌抽在她臉上,咆哮道:“沒有老子,你他媽算什麽東西?”


    女人被打得有些發暈。內心卻無比恐懼。不敢吱聲。


    他說得沒錯。沒有苗潤,她什麽都不是。她穿的,住的,吃的,用的。包括別人給她的麵子,全是男人施舍給她的。所以即便被打了。她也必須忍氣吞聲。不忍。就像這個男人麵對楚河一樣,會失去所有。


    “我錯了——”女人支支吾吾道。


    “滾下去!”苗潤吼道。


    女人聽話的下車。眼看著轎車狂飆而去。大氣不敢出。


    她知道。男人是去那個風騷嫵媚的女人公寓。她知道。結婚前就知道,但她需要他,或者說——需要他擁有的東西。


    寡情的男人總是能與涼薄的女人配合得天衣無縫。堪稱絕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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