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虎呆愣原地,不由苦笑不已,想不到自己和小蘭的哥哥竟會在這麽不愉快的情況下見麵,看樣子猛毒似乎在什麽事情上對自己誤會很深,看來呆會兒見到小蘭得好好問問她,自己究竟在什麽地方惹了她老哥。


    猛毒出現後圍觀的妖眾便紛紛散去,現在整條大街竟隻剩原虎和石煉孤零零站在街心,忽的一陣唏唏嗦嗦的響動,一隻豺和一隻獾匆匆自原虎身邊跑過,在經過他身旁之時停下腳步怨毒的看了他一眼,跟著跑入一條小巷不見。


    原虎歎了口氣,迴頭對石煉道:“走吧。”繼續向城中北妖王的宅邸走去。


    沿小徑直上矮丘,約小半個時辰後,原虎已站在這棟大屋外,走到近前更覺此屋建得實是頗為精巧。一丈多高的外牆被白灰刷得雪白,青色的牆瓦覆蓋著一層積雪,無數條冰棱自瓦簷垂下,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遠遠看去就如同一條條精致的水晶。由此處望進去,宅內建築高低不齊蓋著積雪的屋頂形成一層層白色的波浪,夾雜著時不時冒出頭的園樹,便像一根根支出浪頭的礁石。一些鳥兒如喜鵲等不住在樹木間飛來飛去,每落到枝頭就會微微抖落一陣雪粉,歡快的鳴叫充盈在冬日午後那慵懶的氣氛之中,叫人別有一番舒服的感受。


    大宅門口放著兩尊石雕,不是人們常見的石獅子,竟是兩隻盤身昂頭,張口吐信的巨蛇,這也算種妖族特色吧。大門外兩隻蛇妖正在站崗,看見原虎從剛才起就在屋外不住張望,其中一名蛇妖上前喝問道:“猶那人,你在這兒做什麽?”


    原虎一下迴過神來,啊的應了一聲說道:“我是來找你家二小姐,不知可否能為我通報一下。”


    “找我家小姐?”那妖兵上下打量了原虎一番,再看看他身後牛高馬大,麵無表情的石煉,越發不敢大意。況且從未聽說過傲龍城內有人族,現在妖皇就在府內暫住,可千萬別出什麽亂子。


    想到這兒他反而後退一步,一挺手中長槍道:“你究竟是什麽人?來這兒幹什麽?快說,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看他一臉戒備如臨大敵的樣子,原虎不由苦笑不已,究竟什麽跟什麽啊?在這兒不能硬來,他隻好耐心解釋道:“我叫原虎,與你家二小姐有約,你進去問一聲就知道我說的是不是真的了。”


    “……”也不知這妖兵是否才修煉成形不久,腦子不大靈活,對原虎的話竟一點反應也沒有,仍那麽直愣愣的瞪著他。


    原虎真是哭笑不得,他想了想,隻好後退幾步吸了口氣,對著屋子猛的大喊道:“小蘭,我來啦,你快出來!”這一喝立刻打破午後懶洋洋的閑適氣氛,宅內鳥雀紛紛驚起,發出一陣慌恐的鳴叫之聲,樹枝搖動下積雪紛紛掉落。


    “你,你幹什麽?”被原虎這突如其來的大喝嚇了一跳的妖兵趕緊結結巴巴的喝問道,另一名一直觀望的蛇妖也趕緊衝了過來。緊跟著宅門大開,唿拉拉湧出一群妖怪呈一個半圓將原虎圍了起來,如臨大敵般緊緊盯著他。


    想不到自己一喊竟然惹得對方如此興師動眾,原虎隻好微舉雙手以示自己沒有敵意,並示意石煉不要輕舉妄動。


    “什麽事?”一名似是領頭的熊妖沉聲問守門的蛇妖兵。


    “這個人在門口大喊大叫,然後…然後……”蛇妖連忙說道,可惜原虎除了大喊大叫以外再沒別的什麽可疑舉動,這蛇妖然後了半天再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熊妖眉頭一皺,對蛇妖的不知所謂大感不耐,幹脆示意他別再說,自己上前問原虎道:“我是妖皇座前近衛統領悍,你是什麽人?”


    原虎正要迴答,忽的小蘭的聲音自門後傳來道:“住手,這個人是我找來的。”


    眾妖紛紛迴頭,隻見小蘭快步從府內跑出,來到原虎麵前拉住他的手對悍說道:“悍統領,這人是我約來的,還不讓路。”


    既然正主兒已經出來了,眾妖自然不好再說什麽,向小蘭行禮後紛紛讓開,原虎終得以和小蘭進府而去。


    “我爹被鬼族殺死在傲龍城外,加上妖皇就在府中,所以他們才這麽警惕,剛才的事阿虎你別往心裏去。”一邊走小蘭一邊對原虎道。


    知她說的是實,原虎點了點頭:“我明白。”


    步入府中,其間景色又有一番不同,屋舍雅致,迴廊曲折,由大門而入經一條主道轉往後麵主體部分,路上隨處可見精心養護的花草,修剪得極為漂亮的庭木,碎石小徑積雪掃盡,才剛落下的雪花融化後將一顆顆小小的鵝卵石洗得發亮,走在上麵微微有些滑腳。顯然這些路徑均是經過精心設計,眾多房屋與花草樹木夾雜一起不僅不覺突兀,反而還有身在畫中的優美感覺。可以想見,在任一間屋子中推開窗戶,眼內必然都是一副絕佳的庭園美景。


    道路被刻意弄得蜿蜒曲折,然而卻不會讓原虎有不耐的感覺,因每到一處轉折都會用房屋,假山,小林等巧妙的遮掩起來,隻有當你轉過時才能看見下一處景致,端的是匠心獨運。一路上甚少遇見別的妖怪,隻有數名妖兵分站各處,乍一看防衛似乎很鬆散,但隻看剛才府內侍衛反應迅速的模樣,便可知這其實是內緊外鬆,任何人想闖入這裏都會付出極大代價。:筆瞇樓


    虧得如此,原虎才能不受打攪的仔細欣賞一路景致,行在其間,身子在暖暖的午後冬陽照耀下,感覺真是說不出的舒服。看來北妖王擄來人族工匠修築傲龍城的傳聞是真的了,否則以妖族來說,怎麽也不可能修建出這麽美麗的宅邸。


    見原虎不住的東張西望,並不時發出驚歎之聲,小蘭有些驕傲的笑道:“很漂亮吧?每個第一次來的人都讚歎不已呢,連妖皇也讚不絕口。可我爹總是說,很後悔當初把屋子修成這樣,七彎八折,到處都是能藏人的地方,外人很容易侵入。可真要拆了另起一座他又舍不得,真有意思……”說到這兒小蘭忽的停下腳步,望著左麵一個地方不再說話。


    原虎察覺到小蘭的不對,訝然停下,問道:“怎麽了?小蘭。”


    順著她的眼光望去,對麵一片疏林之後是一座人工湖,現在湖麵已經結冰,滑如明鏡的冰麵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一些奇形怪狀的石頭分布小湖四周。小湖對麵是一座建得極精致的竹屋,一樹怒放的臘梅妝點窗外,小屋裏似乎沒有人,從開著的窗戶望進去屋裏空無一人,幾排擺滿書卷的書架在和光下靜靜而立。


    好一個幽靜所在,原虎不由暗暗讚歎,可以想見住在裏麵的人定然是風雅之士,不過妖怪裏也有這等人物嗎?


    “那裏,是爹生前最喜歡的地方。”小蘭忽的幽幽道。


    原虎心裏一緊,轉頭看著身旁小蘭,卻見一串淚珠已自她眼中流出,悄然劃過臉頰。原虎不由伸手握住小蘭的柔荑,一句話也沒有說,就那麽握著,兩人靜靜站在小徑之旁望著小湖旁的竹屋,良久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小蘭擦了擦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真是…阿虎,你想到那兒去看看嗎?”


    原虎點了點頭,跟著小蘭順一道石階走下主道,沿著湖邊來到竹屋外。竹屋很小,大概隻有四丈見方,全是用一根根拇指粗細的翠竹搭建而成,由於時間久遠,很多竹身已開始發黃。應該有人時常打掃,竹屋內一塵不染,除了剛才看見的書架以外,屋內就隻窗下有一張幹淨的書桌,此外再無他物,陽光順竹間縫隙射入屋內,形成萬千條細細的光絲,身在其間就如置身陽光的森林。


    原虎讚歎的望著四周,雖然自己並非風雅之士,但也知道能弄出這麽間小屋的人,必是胸中大有丘壑。忽的,原虎注意到那張書桌上有一個牌位似的東西,不由大訝,他知道妖怪是不興供奉這一套的,那麽這到底是什麽?


    好奇下原虎上前拿起起一看,發現這真的是一個靈牌,被供者正是小蘭之父,死於傲龍城外的北妖王-逆鱗。


    “小蘭,這是?”原虎奇怪的迴頭問道。


    小蘭表情複雜的看著原虎手中牌位,歎了口氣道:“這是父親的牌位,是我做的。為這事我還和哥哥大吵了一架,他說我自從附了人身過後,就變得很奇怪,連人族的奇怪習俗也帶了進來,非要我丟掉它。我隻好把它放這兒啦。”


    頓了頓,她又說道:“也許哥哥說得沒錯,自從附上這個身體後我發現自己真的變得很奇怪,行為和以前也很不同,與我的族人越來越格格不入。我,我發現自己越來越像一個人啦…我時常在害怕,要是哪天我失去了這個身體,我該怎麽辦?我好害怕再變迴原來醜陋的樣子,那樣我寧願死掉……”說到這兒小蘭不住的搖著頭,臉上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看得出附身越久,給她照成越大的困擾。


    原虎不由暗自歎息,小蘭為何附身自己是知道的,還不是為了救失去三魂七魄的高陽城守女兒,要不是她,恐怕這個軀體早已變成一堆枯骨,為此更惹來天元宮高手羅長春的追殺,幾次險些送命。沒想到越是與人的身軀共處久了,反而越給小蘭照成不利的影響,現在的她一定也很苦惱吧。


    那自己呢,自己喜歡小蘭,是因為這美麗的外表嗎?如果小蘭沒了這個軀體,變迴妖怪的樣子,自己還會這麽喜歡她嗎?原虎不由捫心自問,然而良久他也無法得出一個肯定的結論,毫無疑問,小蘭的外表一定是自己喜歡她的原因之一,但自己還喜歡她的善良,她的天真無邪,她的溫柔……


    啊啊啊啊啊~~~難怪別族會認為我們人是最奇怪的動物,我甚至連自己的心意也弄不明白。原虎不由捧住腦袋苦惱的想著。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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