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的步伐輕巧得猶如捕獵時的獵豹,矯健中充滿無限的美感,且不會發出一點聲音。唿吸又細又長,一般人就算將耳朵貼近也聽不到,顯然都有著不俗的武藝。兩女行動時總是穿行在一塊塊大大小小的陰影內,最大限度的不使自己的身形暴露在哪怕一絲一毫的光線中。且每走幾步就會停下來仔細觀察四周,簡直比出洞的耗子還要小心謹慎。


    就這麽行行停停,兩女不一會已來到牆根下,縮入圍牆投下的陰影中。


    她們拿出一個一頭闊大,一頭窄小的奇怪物體,將寬的那頭緊貼牆上,耳朵湊近細小那頭,凝神靜聽。約半刻鍾,其中一女向另一女打了些奇怪的手勢,然後兩女順牆前行十餘丈,來到小院南側牆外。


    兩女身體拔空而起,越過圍牆,著地時順勢一滾,不僅完全消除落下的聲音,還來至院中小池處。她們在池邊陰影中蹲下,一女拿出一把漆成黑色的細絲,一頭還連有一支魚鉤大的小鉤。她稍微理順一下,脫手甩出。


    小鉤帶著細絲直直向前飛出,鉤在敖晶居住的主房門外柱頭上,然後一女將這頭係在池邊假山,絲線即將主廳與假山連接起來。隻是絲線掛得極低,離地不足一尺,她們究竟想要幹什麽?


    隨後就有了答案,一女守在池邊注意四周動向,先前那女抓住絲線,雙腿纏上,竟就這麽貼著地麵順絲爬了過去,悄無聲息的來到了敖晶居住的房外。整個過程神不知鬼不覺,如此匪夷所思的技巧,如非親見,實難想象。


    此女落地後像貓一般四肢並用來到門外,又取出那個奇怪物體靜聽房內聲響。好半晌才收迴,又拿出一個小瓶。她自小瓶內倒出一些白色細粉均勻抹在門上,隨後雙手輕按抹了粉處,用力一吸,立刻吸下一大堆碎屑。木製的門在頃刻間,竟已被藥物蝕成了比麵粉還細的粉末。


    吸得幾次,木門已開了一個大洞。她再仔細觀察一番四周動靜,一貓腰,以一個無比優美的動作竄入房內。由始至終,均未發出任何聲響,亦可見她的手段多麽高明。


    房內更加黑暗,夜晚本已微弱的光線幾乎全被阻隔在外,內裏伸手不見五指。這名女子卻好像對屋內一切擺放陳設極是熟悉,她輕巧熟練的穿過各件家具,一個閃身進了內房,密垂的珠簾晃也沒晃一下。


    內房一般漆黑,若有光線的話就可看出此屋擺設與外間一樣簡單雅致,房東靠牆一張繡榻錦帳低垂,敖晶在裏睡得正熟。


    女子行動越發謹慎,一舉一動均比剛才小心十倍。她躡手躡腳的摸向屋角放置的一口樣式奇特的小木箱,蹲下身來,用手仔細的,逐寸逐寸的將它摸了個遍。


    隨後她自懷中掏出數張符紙貼於箱上,然後再運起一道黃符,立有一道風幕如罩子一般在箱外緩緩流動,除非用手去觸摸,否則決難發覺。女子拿出一塊黑布置於箱上,接著伸手運起一個法訣向箱子一指。


    若在箱內就可看見,貼於箱上的黃符逐漸開始發亮,同時箱上也隱有紅光流轉,並逐漸與符紙上的光糾纏在一起,越轉越快,接著啪的一下輕響,兩光同時消散,符紙上的咒文也跟著消失,變為一張普通黃紙。


    然而由於風幕隔絕了聲音,黑布阻住了光,在全無聲息下箱上守護結界就被破除,這名神秘的女賊敢在龍族五公主身側行竊,果有非凡技藝。


    她又靜待一會兒,然後扯下黑布,收好黃紙,掏出一根精巧的鋼針隔著風幕專心致致的對付起鎖孔來。龍族物品向來以做工精細,構造精巧聞名。這口箱子能在敖晶臥室之內,自非同一般,當是龍族器物中的上品。不僅外有結界,箱鎖也是精心打造。


    這名女賊手拈鋼針,迅速以一係列複雜之極的動作掏、撚、刺、挑、撥等在鎖眼內工作著,熟練得就如練習過千百遍一般。終於,鎖中彈簧一跳,箱子開啟。自然,就這一點微小之聲亦被風幕吸收。


    她在麵罩下露出一絲輕笑,打開箱子,將先時那塊布放入箱中,然後包住一物取出。即便隔著幾重布帛,她仍可感到其上傳來的股股暖意,並且她知道,一旦拿開黑布,內中之物還會發出淡淡瑩潤的紅光。因為它,正是盛載那枚天下人人欲得之的霜雪珠灼玉匣。ъimiioμ


    女賊迅速將玉匣包好負於背上,準備循原路迴去,還未起步,黑黑的角落裏傳來一聲輕歎:“你還想到哪兒去……”


    發話之人正是敖晶,她不知在何時已自床上起身,隱身於房內最黑暗的角落中,等女賊事畢要溜時才一語道破。她對著小指也不敢稍動的女賊道:“由始至終無聲無息,連一點哪怕最微小暴露行跡的破綻也沒有。我想不到世上還有你這樣的賊,可在我眼皮之下和整夜守於屋外的童氏兄弟身旁將霜雪珠盜出。嗬,若你一開始就要取我性命,我恐怕已經沒命了。”


    這時女賊才慢慢迴身與敖晶藏身的方向相對:“我的目標是‘霜雪珠’,不會傷害任何人。”


    隻聞其聲不見其人,兩女這樣的氛圍下對話,份外給人奇異的感覺,敖晶此時道:“我當然知道。‘除了人命,任何東西都能偷到’的散花樓,你們的本事我到現在才真正領會到,隻沒想到會在自己身上。若你剛才入內哪怕動了一點傷人之心,現在就是立死之局,我決不會給你說話的機會。”


    來曆被人揭穿,這女賊卻一點也沒露出驚慌的神態,她反而還有閑情問道:“你是怎麽發現我的?”


    可能感到已操控局勢,敖晶居然破天荒的答道:“一個小伎倆而已,箱內放了一些特殊的香粉,別族的人根本聞不到,但對我們龍族中人,即使遠在數十裏之外,也一樣氣味濃烈。所以剛才你一打開箱子,這裏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你的存在。”


    女賊似是放了心,唿了一口氣,道:“還好。”


    這次輪到敖晶大為不解,她有些愕然道:“還好?”


    “這次失敗並非我技藝不到家,這種事,任誰也想不到的,所以我說還好。”


    黑暗中沉默一下,跟著敖晶由極暗處緩步走出:“你的技藝可算得上完美,若不是這小小機關,恐怕要到明天我才會發現霜雪珠被盜。那麽你又想不想得到,今晚你是否能夠生離呢?姬散花!”


    來人竟然是散花樓樓主,與李七同列人族七大高手的姬散花!


    “除了人命,任何東西都可以偷到手。”這是散花樓的名言。作為與“天道”齊名的神州神秘兩大組織之一,其一切在外人眼中均是個迷。人們所知道的是,散花樓基本可算得上是一個盜賊集團,它會根據客戶委托去進行偷盜行動。因其成員個個身手不凡,故不論任何物品,不管是什麽,藏在哪兒,藏於何人手上,均很難逃脫其手心。神州一直流傳著這麽一句話:“天道奪命比閻王還準,散花樓看上的東西連神仙也保不住”。雖有誇張成分,但散花樓的厲害亦可見一二。


    散花樓成員大多是年輕貌美的女性,其內部共分三個階層,分以朝花、午露、夕霧為名,能進至夕霧層的,均是組織長老級的高手。更因散花樓勢力分布極廣,遍布神州各地,兼之其“業務”的特殊性,散花樓還收集了大量的隱秘情報。傳說其專管情報的“鳳翔閣”中秘閣卷的秘密檔案,記有當今神州最大的幾個秘密。但因某些特殊原因,散花樓並不將收集的情報對外公開,故真假與否,也不得而知。


    姬散花,散花樓當代樓主。神秘無比,年齡、相貌、武功、出身等均不得而知。神州之上,就連真正見過其麵目的人,也不會超出十個。自七年前接掌散花樓後,在她推動下,散花樓勢力與日俱增,並漸漸隱於人們視線之外,成為最為神秘的組織之一。


    姬散花一直喜居幕後策劃,並不常出手。七年之內她一共也隻親自參加過四次行動,但每一次均將散花樓聲譽推到一個更高層次。特別是三年前她率人潛入“五行宮”盜取鎮宮之寶“五蘊精魄鼎”,在被五行宮發現後仍從容帶領手下安然撤出,是役“散花樓”聲勢之盛,達到頂點。


    也因此,“散花樓”與“五行宮”結下深仇,五行宮宮主孫韻音放出話來:凡知散花樓蹤跡者,賞黃金萬兩;尋迴“五蘊精魄鼎”者,五行宮另一異寶“五行天書”可借觀一年;有擒殺姬散花者,五行宮藏書閣可對其永遠開放。但即管有如此條件,三年之內,人們甚至連散花樓的毫毛也摸不到一根,亦可知散花樓之名,絕非虛傳!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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