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大且闊,奇花異草不計其數,在黑暗中構成重重疊疊的黑色屏障。幾條碎石小徑上磨光的石頭微微發光,將花園分割為一塊又一塊的區域。風吹草動的聲音中夾雜著幾隻獵狗四處巡梭的粗喘聲,在這無星無月的後半夜,有若鬼蜮。


    兩人唯一露在黑布內的雙眼交換一個眼色,開始沿著一片花圃向園中摸進。原虎盡量運用剛才所學的提氣輕身之法,所幸並未在劇烈活動中,沒有發出足以讓獵狗警覺的聲響。楚劍則輕鬆得多,駕輕就熟的在各種掩護物中交錯前進,並聽聲辯位繞開四處走動的獵狗。


    原虎這時才知道夜行並非那麽愜意,不僅要屏息靜氣不發出一點聲響,動作更要小心翼翼,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耗子似的在各種物體後躲躲閃閃,那種偷偷摸摸見不得光的感覺實在不好受。若非有楚劍在前帶路,恐怕自己走不了三步就會行跡暴光了。兩人走走停停,來到了圓心的池塘處,然後背靠池壁略作休息。並非體力不支,不過行了這一段,都有些心神疲憊。戴著頭套不好開口,兩人都以簡單手勢交流,楚劍攤開圖紙,指著花園外的一處房舍示意目的地就在此處,並要原虎記下路徑。


    就在原虎專心記憶圖紙時,背後傳來巨大水響,似有什麽東西破水而出,兩人全身一緊,立即屏住唿吸,一動不敢動。一片黑影移過兩人頭頂,將他倆籠罩其中,並繼續向前延伸。背後家夥的身影在兩人麵前漸漸顯形,它巨大的蛇頭有水桶粗,青黑的鱗片閃著幽幽的熒光,不住吞吐著蛇信,警惕的目光四處掃射,粗大的身軀在頭後分為兩條,體側生有紅色的膜翅,腹下巨爪搭在池壁上,離兩人頭頂不過一尺之遙。


    兩人抬眼看著在頭頂晃來晃去的怪物,無不叫苦。誰想溫成同會這麽大煞風景,在美侖美奐的花園中養著這種東西,無怪獵狗總不會靠近這邊了。不過藥神婆的靈藥對它似乎也有效,雖憑本能知道有入侵者,但怪物卻找不出一點蛛絲馬跡,隻有無視眼皮下的兩人,在四處搜尋。


    時間一點點過去,它卻一點沒有退縮的意思,兩人久不活動,渾身上下憋的難受,汗水漸漸濕透全身。原虎隻感渾身上下有如蟲爬蟻咬,再堅持不住,輕輕挪動一下發麻的腿。“哢”骨節輕響。那怪物原本一副要睡著的樣子,這時突然一顫,全身猛然左右擺動,帶起巨大的風聲,池水翻湧而出,淋了兩人一身,聲勢駭人已極。


    幸好它似乎沒有發聲的習慣,動自動,聲音卻沒有大到足以引起外麵守衛警覺的地步,而獵狗則由於害怕而一聲不吭。原虎知道必須當機立斷,否則一旦弄出什麽事來就晚了。他對楚劍做了個伸手在脖子上一抹的動作,楚劍會意,舉起右手,上麵立刻晶瑩流轉,已被施上金行道法。原虎向前就地一滾,那怪物幾乎就在同時轉頭向他咬去,反應快絕。


    後麵楚劍則趁勢出手,一道亮光閃過,由下而上切過怪物身體,剛才還霸道強橫的身軀立時癱軟下來,大蓬鮮血飛濺四方。而與身體分離了的頭部則依然張大了口向原虎撲去,至死不休。


    一切全在眨眼工夫,原虎在地上仍未起身,隻能眼睜睜看著目露兇光的蛇頭飛至。這危急時刻山神玉終顯露功效,就在原虎意念剛起之時,一根石刺破土而出刺穿蛇頭,在原虎尺許遠處截止其勢。哪知怪物極是兇悍,雖被串在空中,蛇頭仍掙紮扭動不止,巨口連連空咬。


    原虎鬆了口氣站起,抹了抹額上不知是什麽的水,楚劍目中閃過訝色,卻沒說什麽,隻揮手叫原虎快走,原虎跟在他身後沒入黑暗之中。石刺消散,嘭!蛇頭掉落地麵。


    由後一切順利,兩人順風順水穿過後花園,繞過家眷婢仆住所,來至目的地左方一棟屋頂上藏身。前麵是一座獨立的小廳,表麵上看不出與這裏眾多的房舍有什麽不同的地方,但它離四周建築均極遠,四周又無樹木,孤零零的立在那兒,總讓人有點別扭的感覺。而且想要靠近它就得穿過那片空曠的空地,到時再難隱藏身形,極易被人發覺。用輕功又跳不了那麽遠,兩人犯難,一時不知如何再進。


    忽然原虎想起嶽昊來為兩人準備的繩索鐵鉤,連忙取出,兩人將兩根繩索連在一起,然後甩動鐵鉤鉤牢小廳屋頂,再將這頭栓緊,架好一道天橋就。兩人迅速飛身而出,在繩索上連點三次借力到了對麵趴在屋頂上。就快達成目的,他們均有些緊張,一時竟有些不知該怎麽接下去的樣子。原虎很快平靜下來,伸手揭開屋瓦,露出個供人容身的小洞,打著手勢要從這裏下去。


    楚劍倏的一震,像察覺危險臨近的動物般雙目炯炯發亮,竟就那麽長身而起。原虎嚇了一大跳,連忙打手勢詢問發生了什麽事,因他沒有感到有任何不對,但很明顯楚劍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楚劍沒理他,目光閃閃的盯著遠方沉沉黑暗中的某處,一副神思不屬的樣子。


    原虎再顧不得,拉下頭套迅快道:“怎麽了?”


    楚劍也拉下頭套道:“他來了。”


    “誰?”


    “我必須去見他,我今晚來就是要來見他,他也正等著我。”


    原虎越發糊塗了:“到底是誰?”


    但楚劍似乎並不想說明,隻對原虎道:“別管我,你一個人能幹好,天亮我們在客棧碰頭。”說完頭也不迴的離去。


    原虎張口想叫住他,旋又忍住。憑直覺他感到楚劍並非故弄玄虛,而是在這府中某處真有什麽人在等著他前去,再說他也有足夠的自保能力。幾天相處,他對楚劍有著充分的信心。


    好了,該幹自己的事了。


    原虎壓下對楚劍的擔憂重又迴到洞口,底下廳內靜悄悄的一片漆黑,好像個混沌幽深的無低怪獸,張大了口等著他跳下。原虎心中莫名一動,他皺皺眉頭,伸手按上瓦麵凝定心神,果不其然,陣陣有規律的顫動清晰的傳至手上,下麵埋伏有人!他仔細辨別震顫的間隔,最後認定有四人分處東南西北四角貼牆隱匿,很顯然,這四人已發現了自己這個入侵者,正等著自己下去哩,因為他們的心跳都些微有些急促。m.Ъimilou


    不能用迷藥,下方空氣不流通,久不散開的話,自己下去也許也會著道。雖聽藥神婆說身懷山神玉的自己不畏百草之毒,但誰知道這迷藥是從什麽東西裏提取的。略一遲疑原虎已有定義,他抓起自己的頭套揉成一團用力扔下,發出一聲不輕不重的聲響,但足以引起廳內四人警覺。


    乘四人心神全被吸引的刹那,原虎迅速溜下屋子,無聲無息的沿牆壁潛至內中一人背後。憑著神奇的山神玉,他可以有若目睹的把握廳內眾人的動向,剛才頭套著地之時,四人心跳驟然加速,但隨後又恢複平常,顯出四人均是訓練有素之輩。若非原虎有此奇招,今晚恐怕就會栽在他們手裏。


    原虎輕吸口氣,雙手按上牆壁勁力提升,一股柔和氣勁由左手發出緩緩穿過石壁直刺那人後腦,在毫無所覺下那人昏厥過去,哼都未哼一聲。就在他軟倒之時,原虎右掌操控牆壁一左一右伸出兩根石刺夾住他將其固定在原處,不至因倒地而發出聲響。整個動作由製敵到善後一氣嗬成,充分顯示出原虎技巧的高明。


    原虎放下心來,又有幾分得意。自己對山神玉的運用越來越得心應手,剛才那麽難的動作也配合得天衣無縫,就如操練過多次一般。另三人至此仍一無所覺,渾然不知已有一個同伴被入侵者給擺平,還在那兒等待原虎下去。


    原虎依法施為,不一會兒另三人就一一被放倒於地。原虎滿意的拍拍雙手,接著再次躍上屋頂,由小洞跳下。廳內很黑,隻有些微光線從頂上破洞中透入,依稀可以視物。不過這並難不倒原虎,在以前做獵戶的日子裏,他就經常在夜間行獵,練就了副好夜眼,加上現時身上的山神氣,功聚雙目後更是清晰。據資料顯示這座小廳是溫成同存放機密物件的地方,在不能抓住他拷問的情況下要想找些什麽的話,隻有這處最為合適。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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