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嶗山看著已經油盡燈枯的伏背老人,歎道:“師兄終究是師兄,師弟我永遠也比不上。”


    聞聽此言,伏背老人哈哈大笑道:“師弟,你跟我爭了一輩子,想不到臨死之前竟能從你嘴裏聽到這句話。但是我還有一事不放心,我的心意你可懂?”


    韓嶗山抬起手掌,貼在伏背老人胸口,將真元注入後者體內,他看向孟離道:“師兄放心,這孩子既然繼承了師尊留下來的武道氣運,我便會照顧好他。”


    得到韓嶗山的真元支持,伏背老人麵色紅潤了一些,他對孟離招了招手,將後者喊到近前。


    老人語重心長道:“我死之後,你就跟著你師叔祖。”


    孟離點了點頭。


    “師叔祖”三個字不僅確定了他和韓嶗山的關係,也代表他得到逆命一脈的認可,要知道,這可是伏背老人正式以師祖的身份與孟離對話,


    伏背老人又忽然想起一件事,苦笑道:“險些把這件事給忘了,臨死之前就讓老夫再幫你一把。”


    伏背老人強行坐直身體,借用韓嶗山輸送進體內的真元,最後一次激活引界門。


    一道半尺高的狹小光門出現,伏背老人伸手一招,道一聲“刀來!”


    隨著這一聲輕喝,遠在萬裏之遙的通天閣上,被束在石碑上的木刀突然扯斷了紅色,飛入出現在閣樓中央的紅色光門中。


    刀光一閃,經過天地之氣滋養的木刀便從引界門中飛出。伏背老人伸手握住木刀,麵色決然道:“將死之人,留著這殘軀又有何用?索性再送你一場造化。”


    在孟離震驚的目光中,老人猛地向胸口一拍,一口滾燙的鮮血便噴在木刀上。


    木刀此刻從通天閣內飛出,正是天地之氣充盈的時候,得此鮮血相助,依附於木刀上的天地之氣瞬間鎖死在刀身上,大大激發了木刀潛能。


    伏背老人做完這一切,體內的力量便也消耗殆盡,雙臂一垂,撒手人寰。


    “老爺子!”


    木刀從老人手裏滑落,掉在地上。


    孟離沒有去管他的木刀,而是一頭撲倒伏背老人身上,但此時自毀命脈所需的代價也顯現出來,肉身化作點點星光,竟由頭到腳一寸一寸隨風飄散了去。


    修為到了塑命境,生命形態早已超脫人類範疇,更何況伏背老人塑命三次的存在,命脈毀滅,自該灰飛煙滅,連轉世投胎的機會都沒有。


    “師兄,一路走好!”


    韓嶗山眼見他的大師兄灰飛煙滅,心中悲痛欲絕,忍不住扭過頭去,剛好看到天象平息後,前來查看情況的白眉劍祖三人。


    “是你們!”


    韓嶗山心中的怨氣正愁沒有地方發泄,看到白眉劍祖三人頓時勃然大怒。


    拂袖一掃,一股勁氣爆發,將三人轟飛出去。


    當年逆命宗被滅,這三人雖然不是主力,卻也出了不少的力。


    “無敵鐵將韓嶗山,你不是正在坐鎮邊疆城,怎麽會在這裏?”


    白眉劍祖三人吃了大虧,竟然不敢反抗,麵對這位無敵鐵將,竟比麵對伏背老人更加不如,唯唯諾諾,惶惶恐恐。


    和伏背老人不同,韓嶗山是南唐朝廷的大將軍,在軍中的地位無人能及。


    即便是一流宗門,都要矮上一頭,若是把他惹怒,出動千軍萬馬,那時可真就是吃不了兜著走了。


    韓嶗山冷哼道:“本鐵將的眷物化身,難道你沒聽說過?”


    眷物化身,萬靈榜上位列第六位。


    此本武之靈能在具有靈


    性的物品上留下印記,需要時可將其催動,形成身外化身。


    白眉劍祖顯然知道韓嶗山的厲害,示弱道:“韓大將軍,此次非是我們的問題,是你那兄長一意孤行,我等也是受害者。”


    “滾!別讓我再看見你們!”


    韓嶗山一聲冷哼,喝退了白眉劍祖三人。


    孟離看到白眉劍祖與之前截然不同的變化,不禁感到疑惑,他又哪裏知道,白眉劍祖懼怕韓嶗山,並非是貪生怕死,而是要保全宗門。


    民不與官鬥。


    自從新皇繼位,改年號為降武,朝廷便有意打壓宗門勢力,這個時候得罪南唐朝廷的無敵鐵將,那不是主動送上門嗎?


    韓嶗山看著孟離道:“師兄既然將你托付給我,那你以後就跟著我吧!”


    孟離點了點頭,將伏背老人的遺物收起。


    雖然老爺子已屍骨無存,可至少要為他立一個衣冠塚啊!


    韓嶗山見孟離對自己的師兄如此敬重,點了點頭,問道:“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孟離起身一拜,恭敬道:“稟師叔祖,暫時沒有打算。”


    韓嶗山擺了擺手說道:“什麽師叔祖,把我都喊老了,你若願意,以後喊我一句前輩就可以。”


    “是,前輩。”


    韓嶗山勉強笑了一下,說道:“你既然沒有打算,不如隨我去投軍,也好方便我保護你。”


    “投軍?”


    孟離聞言一愣。韓嶗山的這個建議,倒是讓他有些意外。


    投軍入伍,建功立業,自然是一件好事。


    不過他身負武道氣運,責任重大,若是甘心做個大頭兵偏居一隅,反而有些可惜了。


    “看你的樣子,不願意?”韓嶗山見孟離遲疑,哼了一聲。


    孟離苦笑道:“並非是晚輩不願意,隻是想著能夠多一些曆練就好了。”


    韓嶗山哈哈大笑道:“這一點你可以放心,投軍入伍之後,你有得是曆練的機會,我敢保證絕對比你遊曆江湖要強得多。”


    “這是為何?”孟離表情微變,從對方的言語中,他聽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這屬於朝廷機密,本不應該告訴你的,不過你也不是外人。”韓嶗山目光忽然一閃,沉聲道:“在來這裏之前,我剛收到消息,北梁欲要再起戰端,如今已經派出血威侯,坐鎮烽火城。”


    當初六魔聚首,孟離跟隨伏背老人曾路過烽火城,知道這個地方有多重要。


    作為進入南唐的橋頭堡,這座城池自然是兵家必爭之地。


    而作為北梁統兵大元帥的血威侯,親自坐鎮烽火城,其中的深意自然不言而喻。


    “如果兩國真要開戰,投身軍伍的確更有意義。”


    韓嶗山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跟我走吧!”


    從劍山到兵州的邊疆城,共有兩條路。


    其一,從兩澗峽順流而下,走水路到西州,再由西州轉道。


    其二,則是由劍山而下,走陸路往東南方向,穿過中州和狼州。


    兩條道路,最快的方法自然是走水路,可即便這樣,也要花費一個月的時間。


    韓嶗山不像伏背老人,沒有引界門的神通,即便再著急,也隻能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前走。


    而就在這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兩國的局勢愈演愈烈,變得更加緊張了。


    隨著血威侯坐鎮烽火城之後,北梁一方時常派兵騷擾邊界,兩國摩擦不斷,火藥味愈發濃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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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一個月的


    時間,南唐風氣一變,肅穆之氣十分濃重,尤其是臨靠北梁的西、兵、巽三州,紛紛招兵買馬,準備應對北梁的侵犯。


    中州城,南唐皇城,京畿所在。


    平安王府。


    易無心正在院子裏練劍,此時,一名下人由大門處一路小跑過來道:“王爺,陛下急召,請您入宮商議要事。”


    易無心將長劍入鞘,拿起一張幹淨的手帕,將臉上的汗水擦幹後問道:“陛下這個時候召我入宮,可有什麽急事?”


    下人苦笑道:“小的不知。”


    “我明白了,備衣吧!”


    而後易無心換上蟒袍,乘坐馬車直入皇宮。


    皇宮大殿,南唐曆史上最年輕的皇帝,在見到易無心後,立刻將其迎入大殿,並命人賜坐。


    易斌坐在大殿上,看著坐在殿下不知憂愁為何物的易無心,心裏突然生出羨慕。


    “皇叔,朕總算知道你為什麽不願意當這個皇帝了!”


    易無心起身道:“臣生性懶散,隻醉心於劍,對於如何掌管一個天下,根本一竅不通。陛下文韜武略,理應擔此大任。”


    易斌苦笑道:“皇叔,這裏隻有你和朕兩個人,你就不必和朕如此客套了。”


    易無心坐下道:“陛下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對於易無心的冷淡,易斌早就習以為常,此刻也不在意,說道:“最近一個月,北梁那邊動作不斷,皇叔即便醉心於劍,想來也應該察覺到了。”


    易無心神情凝重地點了點頭。


    易斌臉色同樣凝重,沉聲道:“昨夜我國安排在北梁的密探突然傳來密信,信中提到血威侯近日正招兵買馬,欲要重肅鐵風騎,再組三字營。”


    “看來北梁這次是打算跟我們一決勝負了!”


    易無心眉頭一皺。


    鐵風騎是北梁勁旅,當年在兩國戰場上所向披靡,隻有他們南唐的石鷹紫騎才能與之抗衡。而三字營,更是鐵風騎中的精英。


    “陛下有何打算?”易無心知道,對方這時叫他來,絕非是想在他這裏尋求慰藉。


    易斌雙目中精光一閃,說道:“能和三字營對抗的隻有王級軍。一個月之前我已經下命重組王級軍,如今西、兵、巽三州皆已著手部署,在皇叔進門之前,我剛剛收到西州傳來的消息,那邊的王級軍已經組建完成,我的意思是讓皇叔過去接管。”


    易無心遲疑道:“微臣學劍,隻會殺人,不懂帶兵打仗。”


    易斌微微一笑,道:“皇叔放心,我早已有了安排,你去了西州之後,隻管帶領王級營上陣殺敵,其他事情一概不用理會。”


    易無心起身一拜,道:“臣,領命!”


    龍州,南唐六州之一,位於巽州以南,中州以東,是南唐最東南方的州界。


    此時,在龍州的一片荒山上,一個肩扛長槍,臉上有些一道疤痕的男子,正迎著風沙,向巽州靠近。


    在他前麵,是一片漆黑的樹林。


    “過了前麵的烏木林,就能進入巽州,到時候隻要投身軍伍,成為一名巽州兵,護龍家族的人就拿我沒辦法了。”


    男子踩著一雙破草鞋,大步流星地向樹林走去。


    正當他要走進樹林的時候,五道人影策馬而行,從後麵追了上來。


    “護龍異,你跑不了!”


    當先一人,身披鐵鱗甲,頭戴英冠,一手牽馬,另一隻手擎著一把槍身如血的紅纓槍。


    隻見話音剛落,手裏的長槍便扔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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