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江西唿吸著新鮮的空氣,從自家院子裏走了出來。


    今日的陽光格外明媚,這對一個心情本就不錯的人來說,實在是一個再好不過的開始。


    一日之計在於晨,孟江西有個習慣,每天起床後,都會圍著村落跑一圈,出一身汗。


    這個習慣,十餘年來雷打不動!


    孟家村不大,當筋骨完全活動開的孟江西,帶著一身臭汗迴到自家院子時,時間已經過去小半個時辰。


    孟江西家的院子,是村裏最長見的籬笆院。占地不大,清理的也很幹整,除了一塊剛剛撒上種子的菜地,便隻有放在大門口的兩座大缸。


    兩座大缸,一左一右,像是一對胖嘟嘟的門神,缸裏裝滿了水,在初晨的陽光下泛著粼粼波光。


    孟江西來到其中一口大缸前,舀了一勺冷水,直接澆在頭上。


    初春時節,夜晚的氣溫依然寒涼,經過一夜,缸中的冷水已然刺骨,孟江西以水澆頂,不僅不懼,反倒十分享受。


    爽!真是太爽了!


    每日晨練,體內都會產生一股熱流的孟江西,最享受的時刻,就是這臨頭一潑。


    血液在體內快速流動,隨著血液一起流動的,還有一股磅礴的勁力,這股力量就是眾人皆知的真氣。


    這股真氣,平時隱藏於身體內部,不引動時難以察覺。如果孟江西不說,他早已成為武者的事情,孟家村中竟無一人得知。


    一生都在捕魚的孟江西,從未練過武,能夠練出真氣,純屬機緣巧合,更是他十幾年如一日的不懈努力。


    當初他的兄弟孟難歸,不知從哪裏找到一種能夠以勞代練的煉體方法,一試之下,果有奇效。


    這十幾年來,孟江西除了出海捕魚,便是這雷打不動的每日一練。


    十幾年來,雖不像修煉正宗功法來得那麽突飛猛進,卻也收獲不小,不僅成就了武者境界,更讓他耳聰目明,五感超常。


    隻是他體內的這股真氣有些特殊,雖然潛藏在他體內,卻無法被他調動。


    在孟江西看來,他修煉的這個功法,並非是用來殺伐,真正的作用而是延年益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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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拿他來說,修煉此法近十年,身體不僅隨年齡增長而變糟,反倒越來越好,甚至還有一種越活越年輕的錯覺。


    能夠強身健體,卻無殺伐之力,這樣的功法,天下間怕也僅此一份。


    而這也是孟江西在身懷真氣之後,仍會對孟淮陽心存顧忌的主要原因。


    廚房中,妻子正在忙碌,旁邊的灶台上,飯菜已經快要盛好。


    孟江西望著廚房中那道已不再妖嬈的身影,臉上露出複雜神色。


    當初孟難歸將這個修煉方法告知他時,曾經叮囑,讓他不得告訴任何人,以至於他有武者真氣這件事,連他的妻子兒女都不知道。


    獨守秘密十幾年,孟江西早已習慣這件事,直到武場上發生了那件事,他才對是否要保守秘密這件事重新考慮。


    如果孟離能夠正常學武,他自然會聽從孟難歸的意見,將這個秘密一直爛在肚子裏,但現在孟離學武的希望已經微乎其微,倒不如隨他學習這長命百歲的奇異功法,總好過一生庸碌。


    在孟江西心裏,孟離的地位不比他的兒子差,況且這修煉之法本就來自他的父親,若是交還給他,也算是完璧歸趙。


    心中有了決斷後,孟江西便向隔壁走去。走著走著,臉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昨日,他與孟離在岸邊忙碌一日,迴來時天都已經黑了,以至於孟離迴家時,連晚飯都沒來得


    及吃。


    他家那個丫頭得知這件事後,對他這個當父親的好是一頓埋怨,更將他都沒有來得及吃上一口的飯菜,打包了一半送了過去。兩人也不知在孟離家說了什麽,迴來時候竟滿臉紅暈。


    想到兩個孩子的事,孟江西心裏就高興。不過,就在他即將步入隔壁院子時,腳步卻忽然停了下來。


    孟江西抽了抽鼻子,臉色忽然變得疑惑起來。


    “奇怪,哪裏來的血腥氣?像是從這個院子裏傳出來的!”


    孟江西順著血腥傳來的方向看去,當他發現自己看得竟是孟離家的院子時,表情忽然變得凝重。


    不知為何是,一種不詳的預感,在他心底悄然滋生!


    “孟離他……不會出事吧?”


    孟江西被自己腦海裏蹦出來的想法嚇了一跳,之前悠哉遊哉的好心情頓時蕩然無存。


    若說這個村子裏,誰對孟離的情況最為了解,這個人當屬孟江西,孟離家中不養家畜,更別提有野獸宰殺,怎麽突然就有了血腥氣?


    就在他準備一探究竟時,就聽身後一人道:“老孟叔,你怎麽來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孟江西立刻向身後望去,見孟離安然無恙地站在身後,提起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沒什麽,早上沒什麽事,隨便過來看看,你這是出去了?”


    孟離尷尬道:“昨天學的東西太多,晚上有些興奮,沒有睡著,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就去後山轉了一圈。這不,運氣不錯,還抓到了一隻野兔。”


    孟離將剛剛抓的野兔提了起來。


    孟江西目光一轉,果然看到一隻皮毛染血野兔。


    “原來是一隻野兔,我說怎麽會有血腥味呢!”孟江西恍然大悟,心裏最後的一絲憂慮頓時煙消雲散。


    孟離哈哈一笑道:“等一會讓劉嬸處理一下,給大夥兒看看葷。”


    此時,孟離的後背已經濕成一片。別看他表麵輕鬆,心裏卻已緊張到了極點。


    真是怕什麽就來什麽。


    孟離之所以一路迴趕,怕的就是家裏的秘密被人發現,孟江西的出現並不是一場意外,今天畢竟是出船的日子,若是見不到他,孟江西是一定會去找他的,好在他迴來的足夠及時,並在路上獵了一隻野兔以防萬一。否則,就真要出事了。


    孟江西聽他這麽一說,欣慰道:“還是你這小子會疼人啊!不過我們出船的時間快要到了,現在沒有那麽多的時間。”


    孟離將野兔遞了過去,笑道:“那也沒事,等晚上迴來再吃。”


    孟江西一隻手從孟離手中接過野兔,另一隻手拉著孟離道:“你劉嬸已經準備好了飯菜,咱們先去填飽肚子,別耽誤了出船的時間。”


    孟離迴來的目的是要處理屋中的屍體,怎麽可能跟孟江西走?立刻掙脫開對方手掌,苦笑道:“老孟叔你看,我這一大早就出去了,身上沾染了不少泥土,總該讓我迴去洗洗吧!”


    孟江西拍拍頭,懊惱道:“是我疏忽了,那你好好洗,洗完了再過來找我。”


    “好的,我很快就過去。”


    孟離麵帶微笑,目送孟江西離去,直到後者穿過院子,迴到屋中,方才那張強顏歡笑的臉收了起來。


    總算瞞過去了!


    孟離捂著胸口,重重吐了一口氣,隨著這一口氣吐出,渾身的力量也好像被抽空一樣。


    這麽刺激的事情,他再也不想經曆第二次。


    強忍著猶如潮水衝擊而來的虛脫感,孟離緩緩走進院子。


    院子裏一切如舊


    ,從外麵看不出任何異常。


    他走到門前,伸出雙手,忐忑地推動房門,這扇早已不知被他推開多少次的木門,從未有一次有今天這般沉重。


    老舊木門特有的咯吱聲,在院子裏緩緩響起,隨著木門打開,屋子裏的一切,全部呈現在孟離眼前。


    可是,屋子裏的景象,卻和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樣。原本應該趴伏在地上的屍體,竟然不翼而飛了!


    孟離圍著屋子轉了一圈,仍是一無所獲後,這才承認了眼前的一切。


    看來,孟淮陽的屍體真的是不見了!


    “昨夜有人來過這裏,會是誰呢?難不成是我那便宜師父?”


    孟離皺著眉,一臉的匪夷所思。


    要說處理屍體,唯一有可能的便是他那個新認的便宜師父。


    昨夜剛迴山洞時,燕行觀曾經離開過一段時間,原以為是去幫他收集血水,如今看來應該是來了這裏。


    可若真是這樣,在他臨走之前,對方為什麽不將這件事情告訴他呢?總不會是為了給他一個驚喜吧?


    蹲在地上思考的孟離,心中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燕行觀離開的時間不長,這個時間並不夠他將屍體掩埋,唯一的處理辦法,就是暴屍荒野。


    可這樣一來,豈不是大大增加了被發現的幾率?


    當然,不論屍體被如何處理,隻要不被扔進淮川河,問題便都不大。因為淮川河在春季獨有的迴岸水流,用不了多久,就會將屍體推迴岸邊。


    “但願師父他沒有將屍體扔到淮川河。”


    露出一抹自嘲笑容的孟離,決定等到晚上去問問自家那個不靠譜的師父。


    時間緊迫,將屋子仔仔細細打掃了一遍,確定不會留下任何痕跡,孟離走出房門,向孟江西家走去。


    還未進屋,便已聞到飯菜的香味,孟離做深唿吸,調換心情,下一刻,臉上便生出一抹甜甜的微笑。


    從孟江西家蹭過早飯,兩人開始奔赴漁場。一路上孟江西抓住僅餘不多的時間,繼續對孟離強調捕魚的細節要領。以前出水捕魚,多是胡鬧玩耍,沒有必要過於苛刻,如今卻是要吃這一碗飯,半點馬虎都不行。


    孟江西孜孜不倦,孟離也是虛心受教,兩個人,一個教一個學,配合極好,一路走來竟不覺枯燥。


    出村口時,孟江西曾提醒孟離,讓他今日不要再觸怒孟淮陽,畢竟是血氣方剛的少年人,難免義氣用事,他雖不擔心孟離會主動生事,卻怕他經不住對方挑撥,不過等到兩人到達漁場,孟江西便發現,自己的擔心純屬多餘。


    今天的漁場,和往日不同,透著一股凝重的氛圍。


    往日間多是互不打擾的漁民們,此刻卻圍在一起竊竊私語,不知在說些什麽。


    孟江西上前詢問,得到的卻是孟淮陽失蹤的消息。


    “孟淮陽失蹤了?這可是一件怪事。”孟江西摸著下巴,眉頭卻是皺了起來,孟淮陽的性格他知道,為人雖然霸道蠻橫了一些,但在捕魚這件事上卻是盡職盡責,這一點,從他對魚王頭銜的求賢若渴便能看出。如今出水在即,又怎麽會無故失蹤?


    正當孟江西疑惑時,碼頭上有一人驚慌失措地奔跑而來,一邊跑,一邊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孟江西見那人跑來,問道:“孟響,出什麽事了?”


    從碼頭上跑來這人,便是昨日被孟淮陽訓斥的年輕人,此時他一臉驚恐,仿佛剛剛看到了什麽異常恐懼的東西,顫聲道:“孟淮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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