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陛下要處理各大事務,細枝末節的小事就全丟給傑弗裏了。


    “席卡裏的屍檢報告……推測死亡時間是十二月一日。這死的也太早了吧?”關於這份文件,傑弗裏很是意外。


    如果席卡裏死的那麽早,那麽埋屍地點的選定肯定也是早在必提迴到王都並決定選址建造酒莊之前的。這麽大一塊異常翻動的土,席卡裏和鐸伊南加竟然都沒注意到,該說他們是心大還是什麽?


    但是再一想,必提最先找到的是英斯麥侖家,希薇特夫人又跟假扮席卡裏的菲斯科有那麽一層關係,似乎也就不需要認真追究了。


    另外還有一份“高階人才傷亡報告”。這一個數字可就令人痛心疾首了,明麵上的魔法師隻剩下李穆特和另外兩人,明麵上的戰士更是碩果無存。至於七階,傷亡就更加慘重。


    叛亂正遇上學術交流會,平日裏隱匿山林的各位大能們幾乎都跑了出來,聚集在學院城,也就僅剩的那三位雲遊得太遠沒趕上,才逃過一劫。如果李穆特在學院城,以他的實力,加上血骨雙劍,也許並不會造成太大的傷亡。可問題是學院城不知道什麽時候混進去了桑圖爾,這位上來就把血骨雙劍給殺了,要是李穆特真的趕上了,恐怕也兇多吉少。


    “哎……這一仗,十國聯盟人才凋敝啊……”報告拿開,下一份就是“學院城損失詳報及重建預算申請”,另外還有一份“基礎教育普及化報告”(這一份一看就是盟國會晤以前遞交的)。這兩份就來的很及時,在強者為尊的磐德拉,經曆過這麽一波洗禮的斯圖亞特甚至是十國聯盟都嚴重衰微,如果不加緊國家人才培養,也許要不了多久十國聯盟就會變成另一個十國聯盟以外國家的附屬國。


    然後傑弗裏翻開這兩份報告,看到預算總數,差點背過氣去。


    十三億通用幣。


    這是什麽概念呢?之前有說通用幣購買力大致等同於人民幣,可以此為基礎換算一下。晚清一年財政收入一億兩千萬兩白銀,不考慮各種額外因素,以米價作為參考價值,大致相當於現在二百零四億人民幣。當然這是四萬萬三千萬人的大國,以四川為例,一年財政收入一千五百萬兩,約合現在二十五億人民幣,這還是收入靠前的地區。斯圖亞特作為一個戰後元氣大傷的國家、一個隻有十幾座城市的國家,財政收入全是赤字,國庫儲存等於空虛,還要刨開巨大的軍費開支、災民安置消耗、基礎設施重建經費。


    別說十三億了,有沒有十三萬都是個大問題。小國有小國的好,叛亂平定得快。但小國也有小國的不好,這一點點財政收入無異於杯水車薪。


    最關鍵的是,財政報表上能停擺能延後能挪用的都已經操作完了,國債發行也超出了預期,再想要搞教育建設,要麽往後稍稍,要麽隻能擠占幾大硬性支出了。


    行吧,這種複雜的問題就全部交給財政部吧,傑弗裏隻負責決定輕重緩急。(厚厚一摞等身高的財政預算相關的報表,看完直接原地升天)(關鍵是傑弗裏竟然真的看完了)m.Ъimilou


    在一旁還有一摞文件,上麵貼了一張便簽,寫著“汶格泰德相關”。


    作為這次叛亂中損失最大的城市,汶格泰德城中隻剩下城東,平民死傷無數,包括周邊村鎮一共存活三百人左右,支持菲斯科的貴族全數處斬,剩下能建設汶格泰德的本土有生力量所剩無幾。在這個節骨眼上,多維例也是終於不堪重負,日夜操勞的他病倒在了工作崗位上,現在還躺在醫院裏搶救。


    這一摞的問題,傑弗裏自己也拿不定主意,隻能暫時擱在一邊,等之後交給女王。


    ……


    迪克坐在德衛丁城的某片廢墟上獨自發呆,手裏拿著自己的傳訊裝置,上麵顯示著無數條“傳訊失敗”。


    韋爾特爾的問題暫時解決,他就直接跑到了德衛丁。這也沒什麽問題,本來他也不是斯圖亞特人,斯圖亞特國內的情況與他關係也不大。但是德衛丁就不一樣了,這是他為愛瑪尋覓的棲身之所,他不允許這裏發生什麽意外。


    德衛丁倒是沒什麽大事,畢竟有德衛丁大公坐鎮,公國內凝聚力更強,菲斯科更難有插手的機會。隻是這座城市裏有幾處爆炸,造成了一些傷亡,稍微花費了點時間收拾了一下菲斯科手下的那些怪人。


    迪克沒時間為一座城市悲哀,他隻是在想著另一個問題——


    叛亂結束,十國聯盟內的通訊大致恢複,他立刻開始聯係之前自己找到並解救的荒原風事件幸存者。然而結果並不那麽令人樂觀,上百條消息,成功發到的不足一半,收到迴複的更隻有寥寥十幾條。即使如此,這寥寥十幾條裏,絕大部分都是“我們很抱歉地告訴您……”,隻有兩人用自己的聲音給出了安全的答複。


    荒原風的受害者,全部安置在十國聯盟境內,十國內亂,無一幸免。努力了這麽久,結果動亂一來,就跟個笑話一樣,區區一葉孤舟,永遠抵擋不了家國災難和時代巨變的狂瀾。


    你知道迪克在想什麽嗎?他想著要是當時把幸存者們帶離十國聯盟,找個無人之地建立個公國或者城邦,或許也就不會有這樣的悲劇。隨遇而安的思想,隻有在和平時期才有資格出現,在十國聯盟這種極易動亂的地方,隨遇而安就是自殺!


    過了許久,迪克跳下廢墟,整理好思緒,走向自己的車。


    “迪克,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嗎?”這是傑森的消息。這位現在還躺在床上的人反複思考自己的未來思考了很久,最後發現沒有什麽頭緒,又不好問雷恩等人,於是乎就發了個信息去問迪克。


    “暫時沒有。”迪克迴到,“十國聯盟變成這樣,所有線索都斷了,繼續尋找荒原風的幸存者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我想的是要不暫時是離開十國聯盟。”


    “哦……明白了。”傑森大概也聽出迪克的心事,隱隱猜到了已經獲救的幸存者恐怕也遭遇了不測。奮鬥多年的目標突然化為烏有,這種空虛的落差,常人恐怕永遠不能適應。


    “那你有什麽打算嗎?”迪克問道。


    我有什麽打算……


    傑森是有個繼續幫助傑弗裏的打算,但那之後呢?在那之後他還有什麽值得奮鬥的?他本是一介貧民,所有的奮鬥目標也不過是“出人頭地、翻身做主、封官進爵”,和托涅斯這種一心追求強大的人有本質的區別。而現在,他曾經奮鬥的一切都因為身份的轉變而毫無意義,從另一方麵來說又唾手可得,他不知道將來的路該怎麽走,也不知道除了“追求勢力的極限”這一個普世價值觀之外,他還有什麽奮鬥的動力。


    他想不出來。


    “我……我打算再幫助傑弗裏一段時間,至少等到他能坐穩王位,之後……”


    “哎……我明白,你也沒什麽目標。”迪克拉開車門,坐上駕駛座,“奮鬥多年一朝化為泡影,你也困擾我也迷茫,你我都找不到什麽合適的人傾訴,於是兩個懵懂的人就撞到了一起。”


    “差不多吧。”傑森躺在馬福托的高科技床上,無論什麽姿勢都舒服,但是思維始終“不舒服”,“我也不可能問雷恩他們,也不可能問我的母親,問了虛影,他倒是建議我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萬一走著走著就有想法了呢?”迪克發動了車,準備離開德衛丁,“對了,愛瑪還在山裏嗎?”


    “好像是不在了,虛影說他已經把愛瑪安置在了韋爾特爾。”


    “好吧……安置,這個詞可真是諷刺!”迪克自嘲一笑,“安置”這個詞就是他的心頭之痛,安置了這麽久不也沒什麽幸存嗎?


    兩個人就這麽陷入了沉默。


    ……


    “不對!我為什麽要這麽消沉?”迪克猛然驚醒,狠狠給了自己一個耳光,“被拐賣的人可不止荒原風事件的受害者,磐德拉這麽大,這種悲劇每天都在上演!而我作為一個被拐賣者追迴的專家,這個時候竟然還有時間迷茫,還敢說自己沒有目標!”


    “傑森,謝謝你!我知道我將來要幹什麽了!”


    放下傳訊裝置,迪克的雙眼裏重新煥發光芒,發動車輛,朝著韋爾特爾駛去。


    ……


    那我呢……


    傑森還是沒什麽想法。


    “我都聽到了。”馬福托坐在高科技輪椅上,慢慢開進手術室,來到傑森身邊,“目標這東西嘛,確實很重要,但是如果真的沒有的話,你也可以先上路,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比如幫娜米婭完成走遍磐德拉每一個海岸的願望。”


    “我們當年上路的時候也沒什麽目的。當年我還隻是個喜歡搗鼓小發明的矮人,托涅斯還一天到晚隻知道做英雄夢,娜米婭也隻是個懵懂的少女,一直到我們一路旅行到斯圖亞特,我們才終於有了明確的目標。”


    “你呢,日子還長,比我這個小老頭子長的多,所以你還有的是時間去思考,去尋找。”


    日子還長……


    哎!確實是不適應種族變化,腦子裏還是智人的百年大限,身體卻已經是吸血鬼十倍於智人的壽命。


    “對了,你說還給汶格泰德的永凍冰又退迴來了。他們說這個是那個……艾黎的私人財產,搞的我又跑過去問了一圈,她又說給你。”


    “什麽?艾黎醒了?”


    “對啊,就在門口。”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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