窯洞的門簾被人從裏麵掀開,一個佝僂著背的老頭從裏麵提著一盞馬燈走出來,他走到稻草堆前借著燈光看了一眼宋喜,沒好氣的說:“帶個要死的迴來,也不怕晦氣嘞!”


    宋喜哼了一聲,在馬背上麵朝下的顛了大半天,他已經話都快說不出來了。


    蹇老頭卻沒先管他這個要死不活的,而是把馬都牽進馬棚裏,挨個的卸下馬鞍,往馬槽裏丟了幾把草料,這才轉身出來抱了一些稻草進他的窯洞,他將稻草鋪在地上,這才出來把宋喜給拖了進去,直接丟在了地上的稻草堆上。


    宋喜聞著這屋裏一股子油膩膩的味道,很不舒服:“我還是睡外麵吧。”


    “那就等著被凍死嘞。”蹇老頭伸手將宋喜全身捏過一遍,再查看了一下宋喜的傷口:“莫傷到骨頭,算你小子運氣可以嘞。”


    他從床底下拿出一個瓦罐,打開後一股很濃烈的藥味充斥在空氣中,他將藥膏抹在宋喜的傷口上。


    宋喜本來就在馬背上被顛的頭暈腦脹的,現在一聞到這又臭又腥的藥味,差點被熏的吐出來:“這是什麽藥啊?太臭了!”


    “能治病滴好藥!小娃娃不識好歹。”蹇老頭氣鼓鼓的說著將瓦罐蓋好放迴床下,然後脫了鞋子上床。


    蹇老頭的鞋子一脫,宋喜立刻聞到一大股酸臭味直衝他腦門,他忙將臉上的一些藥膏抹到鼻子下麵,藥味都比蹇老頭的腳臭味要好聞。


    蹇老頭在床上翻了個身吹熄了馬燈:“你睡覺可不要打唿嚕,吵著額睡覺,額就把你丟出去凍死你。”


    宋喜根本沒有被蹇老頭丟出去的機會,蹇老頭一挨枕頭就睡著了,一睡著就開始打唿嚕,一打唿嚕宋喜就沒法睡了。


    宋喜在稻草堆上翻了大半夜,天快亮的時候猜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等宋喜醒過來,蹇老頭已經不在窯洞裏了。


    蹇老頭的藥雖然又臭又腥很難聞,可效果卻不錯,宋喜醒來覺得身上的疼痛減輕了不少,他從稻草堆上爬起來,掀開布簾,適應了一下刺眼的陽光以後才走了出去。


    陽光下看蹇老頭,這個老頭顯得比夜裏看著更加的蒼老,花白的頭發有些淩亂,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多久沒有洗過了,滿是汙漬和油膩,他在山崖投下的陰影裏搓麻繩。


    離蹇老頭不遠的地方,有幾個年齡不一的婦女在做飯,有兩個年輕的背上還背著嬰兒,他們旁邊有兩個五六歲的小孩在玩沙土。


    宋喜走到蹇老頭的身邊蹲下,他莫名其妙的被帶到這裏,憋著一肚子火,一開口語氣就不太好:“有吃的嗎?”


    “沒咧。”蹇老頭看了宋喜一眼。


    宋喜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盡量讓自己顯得粗鄙一點:“老子肚子餓了。”


    “那就忍著。”蹇老頭也一點都不客氣的說:“你是崔懷的徒弟?”


    宋喜哼了一聲沒有迴答。


    “崔懷的武功不錯,可惜不會教徒弟。”蹇老頭不搭宋喜的話:“馬蹄是你打的?”


    他看宋喜一副不想迴答的樣子,自顧自的說:“手藝還得練練。”


    旁邊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從籃子裏拿了兩個蜜瓜給宋喜,對宋喜樸實的笑笑。


    “大姐,謝謝啊。”宋喜肚子是真的餓了,不客氣的拿起來就吃。


    這個時候,有三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騎著馬迴來,從馬背上卸下兩個水囊,從地上拿起兩個空的牛皮水囊搭在馬背上,又翻身上馬一拉韁繩出去了。


    蹇老頭看了一眼正在吃蜜瓜的宋喜:“我們這裏可不養閑人咧。”


    宋喜沒好氣的看了蹇老頭一眼:“那就送我迴去。”


    “又莫有人綁著你,要迴去就自己走迴去。”蹇老頭衝自己的手心吐了一口唾沫,繼續搓麻繩。


    黑石鎮到這裏騎馬也得大半天,走迴去……


    宋喜才不會為了一時意氣犯這個傻呢:“你們把老子請來的,就得把老子送迴去。”


    “小子,莫給我犯渾,丟你進沙漠餓你三天,啥脾氣都給你收了。”蹇老頭踢了宋喜一腳,力道並不太大:“吃了東西就要幹活,去把牛糞曬了,要不午飯你可莫想吃。”


    大漠沒什麽木材,每家都是養牛燒牛糞,有時候能挖到一些黑色的煤石,也可以燒煤石。


    宋喜雖然不情願,可也不想被丟進大漠裏喂蠍子,他站起來去牛圈裏拾掇牛糞。


    這群馬匪把宋喜丟給蹇老頭以後,對他也不加看管,他每天就跟在蹇老頭身後,u看書 ww.ukanshu 做些喂馬撿牛糞的雜事。


    這些馬匪也不是每天都出去,他們有人在前麵的一塊綠洲附近做探子,要有合適的商隊經過他們才會出手。


    出關的商隊不搶,帶的都是陶瓷絲綢之類的東西,他們搶來的貨都是往關內賣,這些東西關內不缺,賣不上好價錢,搶的是從關外迴來的商隊,這些商隊帶著都是一些關內沒有的香料,染料和琥珀琉璃一類的寶石,搶了賣出去才能賣一個好價錢。


    不出去的時候,這些馬匪就是喝酒,唱歌,打架,飆馬。


    宋喜跟著這些人混了一段時候,也混的熟了,這些馬匪的馬術還是讓人驚歎的,倒掛著,斜掛著,站在馬鞍上,一個個都跟馬虱子似的,怎麽顛都能重新跳迴馬背上安安穩穩的坐著,宋喜年少好新鮮,平時跟著那三個少年出去打水的時候,也跟著學了幾招馬術。


    而宋喜喝了幾杯的時候,也會下去和那些馬匪打打架。


    馬匪打架不講招數,他們的打架更像是嬉戲一般,左右搖晃著身體,可近身一蕩,一推,就能將人給甩出去,而且隻要是能製住對方,什麽招數都敢用,宋喜跟他們打架打多了,打架的風格也變得猥瑣起來,戳眼,打鼻梁,撩陰腿,什麽招數都敢用,他自小習武身形靈活,輸的隻是力氣,在學會了借力打力以後,慢慢的打十場也能贏個七八場了。


    這一天,宋喜連贏了三場,第三場輸給宋喜的駝子隨手從懷裏摸了一根金鏈子丟給宋喜:“拿著,下次帶你去鎮上找姑娘,會打架就是毛長齊了,就可以跟著我們去開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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