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麒離開陳家村的第二天,陌寒清並沒有很早就醒過來。一直到夕陽西下,皎月升起的時候,陌寒清才捂著頭悠悠地從炕上爬起來。


    “龍哥——龍哥——”陌寒清一睜開眼睛沒見到龍麒,很自然地就開始唿喊龍麒。


    “吱——”房門被推開。


    不過讓陌寒清失望的是,推開門的是陳光,並不是她的龍哥。


    “光叔,我把您吵醒了,真不好意思。”因為外麵已經是黑天,隻有淡淡地月光透過窗子照進來,屋子裏沒有掌燈,陌寒清醒來的時候還以為是半夜睡醒的,身邊龍麒不在,所以才喊了起來。


    “沒有沒有,光叔還沒睡。”陳光右手擺了擺,左手將一封信放在了炕沿上,然後就去點燈。


    “嗯?”陌寒清因為睡了許久剛剛醒,此時頭還有些暈暈的,她輕輕搖了搖頭,看了看炕上。


    奇怪,為什麽炕上隻有自己的鋪蓋,龍哥的鋪蓋竟然板板整整地疊好了放在炕的一腳。


    看著身上穿著十分整齊的陳光,想著“光叔說他還沒睡”,陌寒清心中開始不由得往下沉。


    “光叔,我、我睡了很久嗎?”陌寒清已經意識到現在恐怕不是什麽半夜,說不好自己已經睡了一個白天!


    “嗯,龍娃子看你睡的香,他起床時候沒有叫你。”陳光含糊地答道。


    “龍哥、龍哥他不會已經走了吧?”陌寒清聽到陳光肯定地告訴她,她睡過頭了,心中便已經意識到:龍麒說不好已經離開了!


    陳光聽到這裏,心中莫名鬆了口氣,他這兩天想了無數種告訴陌寒清龍麒離開的話,但是始終沒有找到合適的,此時聽到陌寒清自己說出來,倒是慶幸不用繼續糾結下去了。


    “呃……嗯。”陳光點了燈,又迴到炕邊,想了想,伸手拿起炕沿上的信,遞向陌寒清。


    “這是什麽?”陌寒清還沒來得及徹底接受龍麒已經離開她的事實,見到陳光遞過來東西,本能就接了過來。


    陌寒清接到手裏,一看是一封信,心中已經有了答案,“龍哥留給我的?”


    沒有等陳光迴答,陌寒清迅速取出信,展開信紙,借著昏暗的燈光,看了起來。


    “時間緊迫,為夫簡言:你我相識七載有餘,相知後分離,但冥冥有天意,數月即遇,進而相惜相敬相愛相守,時至今日,為夫亦是周身幸福洋溢。此去短則數月,長則年餘,必歸!七載中為夫所作所為,愛妻細數,無不奮力而為,且必功成。陳鵬等人雖非狠心之輩,然以你為恐嚇,為夫亦不敢妄為。此去路途甚遠,為夫智慧愛妻早有所知,可遙遙禱祝,為夫接收愛妻心願,必會事半功倍。臨別之際你我無需多言,江湖兒女勿需卿卿做派,珍重。”


    寥寥數語,沒有稱唿也沒有落款,但是陌寒清實在太清楚龍麒的意思了。


    是的,這就是龍麒留給她的信,雖然隻有百餘字,但是陌寒清卻能從這信中字裏行間感受到龍麒對她的愛和囑咐。


    可是,龍哥,你就這麽走了,我一是沒有送送你,二是沒有跟你告別,你就這樣走了,這怎麽可以?!


    陌寒清小心翼翼把信疊好,放到懷中。然後便下了炕,三兩下穿好鞋子,便要推門而去。


    “清丫頭!”陳光叫住了陌寒清,“那個……那個,龍娃子已經走了兩日,此刻你已經追不上了。”


    “什麽!兩日?”陌寒清一愣,繼而心中有些惱怒和難過,惱怒龍麒的心狠,難過自己此時出發恐怕難以追上龍麒了。


    “嗯,清丫頭,那宿你睡了後,又連著睡了兩天。”陳光想了想,還是補充了一句,“龍娃子給你吃了點兒安神的藥。”


    “那、那、那……”陌寒清又急又惱,雙眼頓時紅了,隨後眼淚就像珠子一般掉了下來。


    陳光頓時有些束手無策,看著對麵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孩兒,他心裏對親人的那種思念也瞬間被觸動。


    陳光隻覺得自己鼻子有些酸,眼角也開始濕了起來。


    “清丫頭,光叔前兒個冷不丁聽到那個陳鵬跟龍娃子說先要去趟黑龍州的什麽鎮子,取個什麽東西,你若是要去尋龍娃子,想來可以在黑龍州往山北州的路上尋見他。”陳光想了想,決定把自己所有知道的東西都告訴陌寒清,他實在不忍心看著陌寒清淚如泉湧的樣子。


    “黑龍州……”陌寒清一瞬間就想起來龍麒的童年往事,心中已經對龍麒的行蹤有了明確的判斷。


    “光叔,村裏誰家有馬?”陌寒清抹了抹眼淚,神情已經恢複過來,一掃剛剛的頹然和無助。


    “走!”陳光小跑著先一步出了屋子,“村頭大莽頭那裏有兩匹,雖然腳力不太好,但也勝過沒有。”


    很快,在陳光的揮手送別下,陌寒清騎上了一匹老馬,飛奔而去。


    然而,陌寒清上了大路以後,卻放緩了速度。在岔路上稍作思考,便騎著馬向東跑去,而不是向黑龍州所在的西南方。


    ……


    天高雲淡,秋風習習。正值中秋季節,道路兩旁都是半綠半黃的樹葉、草叢,色彩豔麗。


    北方的早晚和晌午有著極其明顯的溫差,早間太陽還朦朧未全升起以及晚間日落西山餘暉灑滿農田的時候,人若身著薄衣出門,則會感受到一絲絲涼氣直直鑽進衣角、褲腿,貼著皮膚在周身轉悠,一個寒顫,便會使人起一身起皮疙瘩。此時最好迴轉屋內,套上一身秋衣秋褲,再出門便毫無妨礙。


    可是這一身抵禦了早晚的寒意,卻又架不住中午日頭懸在頭頂時造成的熱乎勁。秋天的中午,太陽照得足足的,比之盛夏也不遑多讓。此時外頭的人若是不去掉身上的秋衣秋褲,那麽準保滿頭大汗,濕透了裏衣。


    所以秋天外出的人大多都是穿著外衫,冷了時候穿上裹嚴實點,便可禦寒;熱了脫下,斯文些便掛在臂彎,或是隨便點兒係在腰間,便可涼快許多。


    大路上來來往往行人居多,突兀地四匹馬令不少百姓側目。


    此時正是未時剛過,陳鵬一行四人都是頭戴草帽,身著短打,外褂則是搭在馬鞍上。


    數日的時間,因為陳鵬四人沒有急著趕路,此時才剛剛來到千陽城外,離嵐山鎮尚有一段距離。


    看著“闊別”七年之久的千陽城,龍麒心裏倒是有不小的感觸。想當初,年幼的他費盡心力從龍衛手中逃脫,撒了謊、殺了人、受了傷、在心裏埋下了深邃和黑暗的記憶,同時也加速了他心智的成長。


    可是兜兜轉轉,自己又同龍衛一起迴到了千陽城。


    入了城,在江鶴的帶領下,四人登記了一家普通的客棧,雖然天色還早,不過因為陳鵬等人不急著趕路,龍麒自然樂得悠哉清閑。


    龍麒一路上凡事無不聽從陳鵬的安排,這讓陳鵬十分受用。不過陳鵬心中卻仍是對龍麒萬分提防,畢竟對於龍衛,龍麒有前科在身。


    其實龍麒真得沒打算動手,一是現在被人盯得太緊——就連出茅房也有江鶴或是齊獅在門外站崗——根本動不了什麽異樣的心思;二是龍麒雖然表麵上對龍氏族人、龍氏血仇、龍氏寶藏無所謂的樣子,但是畢竟還是對寶藏有些好奇,而且內心深處隱隱還有修煉寶藏中武功的想法。


    傍晚的時候,天氣隨著太陽西斜驟然變得涼爽起來,齊獅陪著陳鵬出去買些吃食,作為接下來路上的補給。江鶴便同龍麒在客棧的大廳裏閑坐,一邊吃著瓜子、幹果等小吃,一邊等著陳鵬、齊獅迴來。


    龍麒和江鶴雖然是麵對麵坐著,不過龍麒歪著身子,看著別處,隻留給江鶴一個側影。


    看著龍麒狀似放蕩不羈的公子哥,江鶴也隻是苦笑。


    龍麒倒不是幹等,他此時正運足耳力,uu看書 ww.ukanshu.cm 聽著食客們東一句西一句的閑話。這是龍麒這些年養成的一個習慣,每每到一個地方,龍麒就會先到茶鋪、酒家坐上一坐,一是歇歇腳,二是探聽一下市井趣聞,雖然都是閑言碎語,但若是有心人細細抽絲剝繭,總能得到一些重要的信息。


    聽了一些時候,龍麒對曾經的齊家有了一些新的認識。齊家此時已經是千陽城裏三流的家族,若非底蘊尚存,恐怕早已被其他家族吞並。


    龍麒心中唏噓了一下,看來當年齊家出動數十高手圍捕龍衛的行動對家族造成了巨大的不可挽迴的傷害,否則也不至於被其他家族聯手壓製。


    可是當年那個“大公子”呢,齊家損失慘重的話,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莫不是這個“大公子”是個薄情寡義之人?


    還是……還是齊家的沒落另有原因?


    莫非因為沒有抓到犯上的龍衛,“大公子”怪罪,不再罩著齊家?


    還是那個“大公子”受了傷,罪魁禍首的龍衛又消失了,於是遷怒到齊家……


    龍麒左思右想也沒有答案,索性便不再想。


    次日天明,趁著天氣清爽,陳鵬一行四人出了城。


    龍麒自從離開陳家村,這些日子以來時常想起和陌寒清曾經相處過的點點滴滴。不分開不知道相思苦啊!龍麒此刻真是深有體會。


    行至正午,路邊出現了一座廟宇,雖然那廟宇最近貌似還修葺過,不過仍是能看出來已經是一個年代久遠的廟宇。


    忽然,龍麒看到廟門中走出一人,他大唿一聲,以為自己眼前出現了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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