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麒和小清進了村子後,許多村民都向他們倆投來好奇的目光。的確,陳家村作為陳國最偏遠的幾個小村子之一,有外人出現的事情幾乎比山洪暴發、火災地震還要罕見。


    龍麒卻對這一切感到一種熟悉的陌生感,一邊不停地看向道路兩邊的村民,一邊在心中感慨。


    小清倒是沒有表現出太多的好奇,一是她怎麽說也是個女子,在自己的夫君身邊怎麽也要裝作一點兒“溫婉賢淑”吧;二是她在家中遭逢劇變後,她曾經也在鄉下養父家住過好一陣子,對這種典型的北方小村莊的環境、格局都十分熟悉。


    “小清,馬上就要到了!”龍麒一路上和小清也不知說了幾次相同的話了,不過小清並沒有顯得厭煩,反而是會心的一笑,她知道龍麒現在的心情。而且從她的角度看著龍麒焦急又有些無措的麵龐,更顯得龍麒那尚未成熟的、大男孩的一麵,這在平時可十分不容易見到。


    “嗯嗯!”小清嘴角噙著笑配合地答應著龍麒,同時又問道:“前麵的那間大房子是不是啊?”


    當然不是!小清心中清楚的很,龍麒在來陳家村的路上不止一次跟小清說過陳光的房子前麵是一間藥鋪的事情。


    “那間大瓦房嗎?那個還不是,不過,就快到了!”龍麒並沒有注意小清“善意”的引導提問,他一心隻想早點見到陳光。


    其實當年他離開陳家村的時候還沒有多麽強烈的懷念,可是這些年過去,龍麒心中不可阻擋地開始越來越像迴到陳家村看看。龍麒也曾理智地思考過,或許是因為陳家村是他得到一次新生的地方吧。


    沒錯,龍麒無論如何也不會忘記自己幼年時那三次瀕死的經曆。


    第一次是在嵐山鎮被鎮長的侄子唐斌陷害報複,險些死在那個打手阿虎的手裏。那一次是黃叔用性命救了他,而後鐵老又在“識海”中給了他新的修煉武功的希望。


    第二次就是千陽城外殺掉盧中和童蛟之後重傷昏迷,險些曝史荒野。而救他的就是陳光,陳光不僅救了他的性命、治好了他的一部分傷,還為了讓龍麒對生活繼續保持熱愛、對生命繼續保持渴望,講述了他那從不向別人提及的悲慘往事。特別是在龍麒受到《殘訣》副作用影響的時候大罵他之後,仍是以長輩的關心去照顧龍麒,這讓龍麒心中一直有所愧疚。


    第三次自然就是在王原鎮被王家客棧的掌櫃王鐵鑫算計的那一次,若不是有王老二的“一念之仁”、小清的救助,龍麒自然是必死無疑。而這些年小清的陪伴已經讓他對生活有了重新的認識和理解,那就是和自己愛並愛自己的人平凡、平安地生活一輩子。


    這三次既是龍麒“大難不死”的經曆,也是龍麒重新思考人生的三次,所以龍麒才會想到“新生”這個詞。


    而現在,黃叔已經去世、鐵老也早已煙消雲散,小清已經成為了他的妻子,隻有陳光,這些年來龍麒一直有些不敢、不願去麵對,所以他一直找著各種理由——諸如抓緊修煉武功、為王家堡辦事做任務——來迴避自己對陳家村、陳光的懷念。


    不過現在龍麒已經成熟了,這麽多年過去,經曆了各種生死離別之後,龍麒已經放下了過去的種種,他此刻就是想見見陳光,嘮嘮家常,然後和小清去遊遍大江南北,體會一下那些文人墨客口口相傳的“詩和遠方”。


    “就是這裏!”看著眼前和記憶中毫無差別的店鋪,龍麒脫口喊到。


    小清順著龍麒的目光看過去,隻見一個不足兩丈寬的門麵,和大多數藥鋪的格局相仿,鋪裏一個足有一丈長的櫃台將鋪子分割成兩部分,裏麵一個身著土黃色麻布衣的漢子正停下了手中的活兒,轉過頭來。


    “乙娃子!”可能是去山裏采藥有些勞心勞形,應該和龍麒年紀差距不大的陳小乙此刻額頭上已經有了幾條深深的抬頭紋,眼袋也有點深。


    “你……”陳小乙顯然認不出此時的龍麒,雖然他被此人叫做“乙娃子”表示此人應該十分熟悉自己,可是他實實在在想不起眼前人是誰。


    “我是小龍啊!”龍麒領著小清大步便進了藥鋪,同時一臉欣喜地看向陳小乙。


    “小龍?龍娃子!”陳小乙顯然在龍麒的強烈自我介紹下,終於想起了六年前的龍麒。


    “是我啊!這迴你想起我了吧!”


    “啊呀!”陳小乙赧然地將雙手在身上搓起來,“我這記性、我這記性……真是……啊、啊,對了!光叔正在後院呢,快!快進來,他見了你,肯定樂壞了!”陳小乙支吾了半天,終於想起來自己現在是這間藥鋪的半個主人,連忙把龍麒和小清往裏麵請。


    “光叔在後院嗎?太好了!”龍麒雖然在來陳家村之前一直都有些惴惴不安,但是當他真得到了這裏的時候,特別是和陳小乙相認之後,他忽然變得放開了、從容不迫了。


    “誰呀?晌午頭在院子裏大吵白嚷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龍麒三人剛走到房門前,屋子裏陳光的聲音就傳了出來,這聲音裏透著慵懶與不羈。


    龍麒聽到這個聲音,腳步立刻就停了下來,一種難以抑製的感覺迅速席卷了他的整個身體,讓他就立在陳光的門前,一言不發、一動不動。


    “誰呀?還非得老夫親自來開門,真……”開門的一瞬間,陳光愣住了。


    是的,陳光和陳小乙的反應完全不同。畢竟當年陳小乙隻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龍麒的出現與失蹤不過是他平淡無奇的生活中一點兒可有可無的調料,生命中一個匆匆的過客罷了。而陳光當年對龍麒的感覺則是一種忘年交、貼心的晚輩,雖然兩人相處的時間不多,但是陳光很明顯把龍麒當成了自己的親人。


    而且當年龍麒失蹤的晚上,陳方也是一去不迴。這讓陳光浮想聯翩,他隱約已經猜到兩人肯定是有過生死間的較量,雖然他心裏極希望龍麒能在陳方的手中逃脫,但他知道那是癡心妄想。而後來陳方一直沒有再在村子出現,則是被陳光認為是搶了龍麒的納戒後重新去闖蕩江湖了。


    這些年來,陳光還不時能夢見龍麒,夢中的龍麒揚著天真、認真的笑臉,不耐其煩、津津有味地聽著他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他心底的秘密、辛酸的往事。


    而此時此刻,站在麵前的這個少年,他的神情是那種久違的重逢的喜悅,眼中噙著的的是再次相見的淚花。雖然他已經長大,但是陳光還是一瞬間便認出來,這個少年就是他牽掛了六年多的龍麒。


    “龍娃子!”


    “光叔……”


    陳小乙看著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樸實的他倒是沒有什麽嫉妒的心理,而是憨憨地笑了笑,便轉身離開了後屋。


    小清看著麵前久別重逢的兩人,臉上也掛著笑意,同時還用手輕輕擦去了眼眶中因感動而流出的淚水。


    良久,陳光和龍麒才分開,陳光一邊雙手在龍麒的肩上拍著,一邊上上下下仔細地看了龍麒一遍,“嗯!壯實多了!龍娃子,長大了啊!”


    “嗯……”龍麒此時喉嚨中仍有些哽咽,“對了,光叔,我原名叫做龍麒,之前……”


    “嗯嗯,龍娃子,你叫啥不都還是你!就算你叫張三李四,咱們的感情能變嗎?”陳光根本沒有讓龍麒解釋什麽。


    “呃……光叔你說的對!哦,u看書 .uunshu 對了,這是我妻子,陌寒清。”龍麒拉著小清的手,側身讓出小清的身子來。


    “哈哈哈!光叔早就看出來啦!嗯,這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啊!好!好!好啊!”陳光一手拉著龍麒,一手拉著小清,就勢都拽到炕邊,坐了下來。


    接下來的時間裏,龍麒簡單地說了當年和陳方在山林中周旋的事情,讓後有詳細地說了這些年自己的事兒。


    “嗯!年輕人就是要闖蕩闖蕩!龍娃子,聽你說的,你現在可了不得了啊!嗬嗬!”陳光雖然沒有說太多,但是笑聲和神情都有一種極為寬慰的含義,似乎龍麒的成長、成熟讓陳光也得到了生命中的升華一般。


    “啊!對了!”陳光突然站起身來,把龍麒和小清都下了一跳。


    “怎麽了,光叔?”龍麒也跟著陳光站了起來,來到一個立櫃前麵。


    “幾年前有個中年漢子來打聽人,當時他描述的那個人應該就是你,不過說的名字不是‘程小龍’,而是‘江小龍’。我當時也沒直說你的事兒,不過那漢子從村子裏別人那兒早就打聽到了我把你撿迴來的事兒,好說歹說是留了個物件給我。那漢子和我也算是本家,叫陳鵬,我看他態度誠懇,也就應承著,說若是你哪天迴來了,就給你看看。”陳光一邊說著,一邊在櫃子裏翻找著,“唔,就這個了,這就是當時那個陳鵬留下的東西。”


    龍麒順手便接過了陳光遞過來的東西:一個用樹根雕刻而成的小孩兒。不過就在龍麒接到手裏的一瞬間,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瞬間流便了龍麒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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