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平二年的春天,在呂布的想象中以及收集的情報中,這個時候大家應該都在安靜的舔舐傷口,戰爭最不該發生在這個時節,然而這隻是正常情況下,呂布並沒有計算自己帶給關東諸侯的壓迫感。


    至少袁紹對於呂布的存在已經有些憂心了,也促使他迫切想要滅掉公孫瓚。


    去歲年末公孫瓚那一場大敗導致公孫瓚連最重要的易京都已丟失,而袁紹不計成本的一路猛追,代郡、涿郡紛紛望風而降,公孫瓚一路退至狐奴,方才勉強穩住陣腳,但縱觀偌大幽州,卻已隻剩下漁陽一郡勉強在手中。


    直到此刻,公孫瓚才漸漸意識到劉虞之死給他帶來的影響有多大,朝廷一張詔書下來,幽州官員幾乎人人向著袁紹。


    他知道,朝廷的詔書隻是個誘因,真正的原因,還是這些人打從心底認可的還是劉虞而非自己,這次追殺自己的人之中,有多少是劉虞昔日部將?


    但自己有錯嗎?


    公孫瓚不覺的自己有錯,劉虞偏向胡人,甚至幫著胡人打壓自己這種事,誰能忍得了?


    “主公!”鄒靖進入堂中時,正看到公孫瓚在那裏發呆,有些猶豫道。


    “我等還有多少兵馬?”公孫瓚深吸了一口氣,強打精神道。


    “不足五千!”鄒靖苦澀道。


    五千!?


    公孫瓚有些發怔,要知道,當初跟袁紹對峙之時,他手中至少有五萬精銳,這才多久,就剩下五千了?


    不過想想袁紹如同瘋子一般追著自己跑,袁紹雖然不願接受,但……不接受又能如何?袁紹不會因為他不接受就放他一馬,但如今隻剩下一郡之地,就算重整旗鼓又能如何?


    有一點公孫瓚始終想不明白,袁紹為何寧願兩敗俱傷都要跟他死磕到底?自己現在是被打廢了,但袁紹雖然得了地盤,但他也不好受吧?


    沒人能給公孫瓚答案,這也是公孫瓚跟袁紹之間最大的差別,他身邊,並沒有能夠幫助他規劃未來,理清天下局勢的謀士,所以他看到的是幽州、冀州以及青州這三州之地。


    而袁紹之所以如此不計代價的追殺公孫瓚,其實根本原因卻在呂布身上,呂布拿下河東和上黨兩地,又開始在河洛聚民,這給袁紹帶來極大的壓力。


    不管呂布現在有沒有進圖中原的想法,袁紹都需要迫切的穩定後方,將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中原這邊,所以公孫瓚無論如何都得盡快清除。


    正因為不知道這些,所以公孫瓚覺得袁紹可能瘋了,這樣就算打下幽州,袁紹也會元氣大傷,圖個什麽?


    “各部將領還有何人在?”公孫瓚勉強打起些精神,嚴綱死了,自家兄弟也死了,現在身邊已經沒什麽大將了。


    鄒靖搖了搖頭,卻沒說話,莫說大將,尋常將領都沒了。


    “我記得……之前在界橋救我的那小將叫……”公孫瓚想起一人,沒人用的話,此人或許可以擢升為將領。


    “趙雲?”鄒靖是記得那人的,白馬義從雖強,但像趙雲那樣能在亂軍之中進退自如的也沒見過,這樣的人,想忘記都難,可惜公孫瓚麾下官位已經滿了,趙雲雖然於危難之際救了公孫瓚,卻沒辦法擢升。


    如今大將死的差不多了,公孫瓚才想起自己身邊還有這麽一個人物。


    “對,就是他,他可還在軍中?”公孫瓚點點頭,這個小將應該可堪一用,如今軍中缺將,就先讓他頂上吧。


    鄒靖搖了搖頭道:“救下將軍後沒多久,就請辭迴鄉了,說是其兄長過世,迴鄉處理後事去了,主公當時也答應了。”


    “是,沒錯,答應了!”公孫瓚閉上眼睛,這等時候,趙雲也不可能迴來了,走了也好,少死一人。


    “言之,你跟隨我多久了?”公孫瓚詢問道。


    “自中平年間已經跟隨主公,迄今已有十年了。”鄒靖心底有些發沉,一般人開始迴顧過往的時候,通常是抱了死誌,公孫瓚此刻給人的就是這種感覺,看著公孫瓚有些落寞的眼神,鄒靖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勸說。


    “十年了。”公孫瓚哈哈笑道:“某還節的當年虎牢關下,袁紹那廝被呂布嚇的臥地哭嚎,當年除了我白馬義從,哪路諸侯能敵呂布?如今……我白馬義從……白馬義從……若白馬義從還在,何懼袁紹!?”


    說著,眼眶卻是紅了,界橋一戰,白馬義從幾乎被廢了,多年跟隨自己的將士死了個精光,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公孫瓚開始由盛轉衰,此刻念及當初的白馬義從,心中自是無限傷感,若此時白馬義從在,就算窮途末路,公孫瓚也有信心殺出一條活路,可惜白馬義從一戰盡沒,身邊隻有不到五千的尋常將士。


    鄒靖歎息一聲,沒有應答,其實公孫瓚敗亡並非隻是白馬義從折損,很多地方都出了問題,比如將士被圍不救,不聽勸阻等等,劉虞能敗,但不能殺,當初鄒靖等人都是勸過公孫瓚的,可惜公孫瓚隻為一己私憤,殺了劉虞,一下子,讓公孫瓚失去了所有的盟友,能聯合的也就黑山賊這些賊匪,但頂什麽用?


    袁紹滅不了黑山賊,隻是因為黑山賊藏在山中,不是黑山賊有多厲害,若不是那太行山脈,黑山賊早被袁紹滅的渣都不剩了。


    隻是現在說這些,又有何用?


    “今日,若我……”公孫瓚想說什麽,卻見門外一將進來,對著公孫瓚一禮道:“主公,袁紹大軍已至城外,還……”


    “還什麽!?”公孫瓚皺眉看著他:“莫要這般吞吞吐吐的,成何體統?說!”


    “喏!”將領點點頭,躬身道:“還抓了主公家眷在城外要挾守城將士打開城門。”


    公孫瓚聞言,目光一冷,抓起自己的長槊道:“集結眾將,出城!”


    蒼涼的號角聲響徹在狐奴城頭,城外袁紹軍聽得這號聲,一個個麵色凝重,這是代表著公孫瓚進攻的號角,公孫瓚要出城了?


    這是好事,但公孫瓚的攻擊力也不容小覷,一個不小心,都可能讓他突圍了。


    城門洞開,公孫瓚帶著殘存的將士洶湧而出,雖然隻剩下不到五千人,但氣勢卻是相當的足,城外至少有兩萬袁軍,但公孫瓚大軍的氣勢卻是絲毫不弱對方。


    但在袁軍陣前,卻不是袁軍大將,也不是弓箭手,而是一批哭哭啼啼的婦人,都是公孫瓚的妻子侯氏以及一群妾氏,見到公孫瓚出來,除侯氏之外,其他妾氏哭聲頓時更大了,哀求公孫瓚相救。


    “袁本初!”公孫瓚策馬來到陣前,冰冷的眸光如同刀子般在對麵軍陣中掃過,扯開嗓門兒大吼道:“禍不及妻兒,你這是何意!?”


    袁紹自然不可能在陣前,有人將公孫瓚的話傳到了袁紹那裏,很快,一名將領衝出來,對著公孫瓚喊道:“公孫伯珪,隻要你肯投降,自不會為難你妻兒,幽州已經打到這個地步,沒人願意再打下去,我主念你勇武,若你肯歸附,必不虧待!”


    “當年虎牢關下,一個呂布便將你嚇的儀態大失,我若降你,豈非讓世人以為我與你一般無用!?”公孫瓚抬了抬頭,目光看向侯氏:“夫人,怕否?”


    侯氏隔空看著公孫瓚的方向,緩緩搖頭,大聲喝道:“夫君,莫以妾身為念!”


    說完,不等身邊的人反應,猛地撞在了身邊士卒的刀鋒上,抹掉了自己的脖子。


    公孫瓚怒目圓睜,捏緊了手中的長槊,目光看向那些妾氏,看著那一個個哭的淚人一般,求自己投降的女人,公孫瓚嗬嗬一笑:“還是夫人懂我!”


    將長槊往馬背上一掛,抄手舉起長弓,對著一名哭的最兇的小妾便是一箭射去,那是他最疼的小妾,但此刻被自己親手所殺,公孫瓚卻沒有絲毫心疼,他心疼的,隻有自己的夫人,但夫人已死!


    “公孫瓚,莫要自誤!”兩軍陣前,鞠義看著公孫瓚喝道。


    “自誤?”公孫瓚傲然道:“我公孫瓚一生征戰,便是有錯,也輪不到爾等這些鼠輩來判,袁本初,今日若殺不死我,你便留下吧!”:筆瞇樓


    說完,一馬當先便殺向敵陣,身後五千將士受他感染,一個個虎吼著衝向對方陣營,前排那些妾氏此刻哪還能成為他的牽絆?反而成了對方束手束腳的累贅。


    袁軍何曾想過公孫瓚如此剛硬,一個個都懵了,隻有鞠義反應最快,連忙下令射箭,隻是先登弩兵當初破白馬是依托界橋地利,如今在這開闊之地,想要再以當初之法破掉公孫瓚的騎兵卻是不能了。


    而且公孫瓚顯然是抱了死誌,幾乎是以自殺一般的衝過來,這戰場之上,一將拚命,萬夫莫擋,如今公孫瓚抱著必死之誌殺出,袁軍將士何曾見過這等不要命的,最先殺來的烏桓兵直接被公孫瓚打潰,而後馬不停蹄,直奔袁紹的帥旗衝去……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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