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邊滾滾晚霞,為這山巒大地渡了一層金光,明天應該是個好天氣,但徐晃此刻一顆心卻已經跌落了穀底。


    從一開始,他跟楊奉分開列陣,徐晃就有不好的預感,如果對方將領無能還好,但若對方主將有些眼光和經驗,就很容易判斷出自家這邊的問題。


    而很不幸,對方將領不但不無能,而且相當厲害,每每出手,都是攻敵必救,就算自己親自領兵都未必能贏,更別說和楊奉分開。


    徐榮將大軍分作十支,如同狼群一般,分工有序,每當徐晃這邊露出絲毫疲態,那邊就會毫不猶豫的至少有兩支人馬尋著破綻撲上來,讓徐晃不敢有半刻放鬆,然而就這般耗下去,輸已是早晚之事。


    不是沒想過突圍,而是對方還有專門的騎兵,一旦選擇突圍,陣型一亂,幾乎就是一場屠殺!


    徐晃想過所有的退路,都被徐榮一一封死,他隻能就這樣與對方僵持著,直到將士們力氣徹底耗盡!


    這跟守城不同,哪怕陣型防禦再嚴,也注定不可能持續太久,敵軍將領用了最耗時卻也是損耗最少、戰果最大的方法,那時他們一旦失敗,就是全軍覆沒!


    之所以依舊頑抗,隻是徐晃在等,等天黑,天色一黑,敵我雙方都難視物,那也是他們唯一突圍出去的機會。


    徐榮自然也明白這一點,所以隨著日頭西斜,徐榮開始讓將士們輪番佯攻來消耗敵軍的力氣,希望在日落之前,徹底將這支人馬俘獲,最重要的是敵軍將領,這可是個不錯的人才。


    又一次兩支兵馬自兩麵發起進攻,白波賊這邊出現一定紊亂,顯然已經到了極限。


    “穩住!此時若亂,我等必全軍覆沒!”徐晃看著這一幕,騎著戰馬來迴巡視,為將士們打氣:“我等可以戰死,但若我等戰死,諸位可曾想過家中妻兒?你們的婆娘會成為別人的!給別人生兒子,身子讓另一個男人肆意把玩,爾等的孩子也將受盡欺淩,想看到嗎!?”


    “不想!”人群中,本已精疲力盡的白波賊一個個紅著雙眼,雙目好似會噴火一般看著對麵匍匐的關中將士,士氣瞬間暴漲!


    雖然這樣不斷通過憤怒激起來的士氣注定不會長久,但也不用太久了!


    徐晃抬頭看了看天色,最多再有半個時辰,天色暗下來時,就可以考慮突圍了!


    另一邊,徐榮依稀能夠聽到徐晃在陣中的咆哮,也知道對方打的是什麽主意,看了看天色,覺得差不多了,正想下令總攻,卻見呂布帶著典韋策馬而來,連忙上前行禮。


    “不必多禮。”呂布看著對麵的軍陣道:“伯盛這是要總攻了?”


    徐榮點點頭:“不錯,敵軍士氣已經瀕臨崩潰,再拖下去也是可以擊敗敵軍,但入夜後,難盡全功。”


    “再等等,我看此人頗有將才,我等再試一試。”呂布觀察片刻後道。


    “謹遵主公吩咐!”徐榮自然沒理由拒絕呂布的提議,當下,呂布招來一名將領道:“前去招降,問問他們是否願降?”


    “喏!”將領答應一聲,拍馬而出,來到兩軍陣前喝道:“前方將士,我家主公問爾等,是否願降?”


    徐晃還是有些心動的,畢竟拖了對方這麽久,給楊奉爭取了足夠的時間,對楊奉的恩情也算報了,如今麵對這種級別的敵人,沒必要拚上性命,而且對麵作戰之人是呂布麽?若是呂布,敗給他也不怨。


    正在徐晃猶豫間,卻見那將領又出來,大聲問道:“敢問陣中將領是何名諱?”


    徐晃深吸了一口氣,朗聲道:“在下河東徐晃!”


    將領迴陣傳話,不一會兒再度來到陣前,大聲道:“我家主公對將軍禦兵之能頗為讚賞,稱將軍為當世少有良將,我家主公最愛將軍這等將才,況且我主代表乃是朝廷,將軍此時放棄抵抗,也不算投降,而是歸順!不知將軍是否願意?”


    四周的將士開始騷動,徐晃這才恍然驚覺,呂布這番話不止是說給他聽的,也是說給這一眾將士聽得,自己這一猶豫,軍心也跟著動搖了。


    好厲害!


    徐晃驚歎的看著對方,再看看身邊不時偷眼瞄向自己的將士,心中苦笑,雖然距離天黑已不足一刻,但他知道,這仗自己已經輸了,對方無論是強攻還是繼續以言語誘惑,自己是敗局已定。


    若是之前還有一絲希望借夜色突圍,那此刻呂布這一通言語,卻是將他最後的那絲可能都給堵上了。


    好一個呂布!


    徐榮歎了口氣,手提萱花大斧,來到陣前,對著對麵的大軍,將自己手中的萱花大斧一扔:“末將徐晃,願意歸降溫侯,隻是末將身後這些將士雖有衝撞,然絕非有意與朝廷為敵,望溫侯能對他們網開一麵!”


    歸降呂布而非歸順朝廷,隻是這一句,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


    軍陣中,呂布和徐榮相視一笑,當下二人策馬而出,呂布朗聲道:“將軍放心,殺降之事,布從未做過!”


    隨著呂布話音落下,大量白波賊紛紛扔掉手中的兵器開始請降,徐晃見此,苦笑一聲,翻身下馬,對著呂布納頭便拜:“末將徐晃,參見主公!”


    呂布帶著徐榮一同翻身下馬,來到徐晃身前,伸手將他扶起,微笑道:“不錯,又得一員良將,上天待我不薄啊!”


    徐晃直到此時,心中微微鬆了口氣,對著呂布搖頭道:“主公謬讚,隻是不知今日與末將交戰者可是主公?”


    一旁典韋聞言上下打量了徐晃幾眼道:“若是主公,還需等到此時?”


    呂布無語的看了典韋一眼,看的典韋立刻閉嘴。


    “我觀過將軍陣勢,頗為嚴謹,若教我來,未必能破,今日與將軍對陣者,乃是伯盛!徐榮徐伯盛,將軍該當聽過!”呂布向徐晃介紹道。


    “自是聽過。”徐晃連忙點頭,對著徐榮一禮,這位可是呂布麾下的左膀右臂。


    “若非主公最後出計,要破將軍,怕是難免一場血戰,縱使能勝,也難全勝!”徐榮對著徐晃還了一禮,也算是對這個敵人的尊敬。


    “莫說這些了,時辰不早,收兵迴陝縣,護送陛下迴朝吧。”呂布打斷了眾人這般虛偽的客氣,再這麽下去,晚上怕是趕不到陝縣了。


    “喏!”


    眾人連忙答應一聲,徐晃開始幫助收束降軍,而後率軍趕到陝縣,一直到淩晨方才趕到,若非提前亮明了身份,都差點被當成敵軍擋在城外。


    夜色下,陝縣城中,還彌漫著淡淡的血腥氣息。


    這些追趕天子的日子裏,扶風、馮翊、弘農三郡世家豪族被呂布派兵清理了一遍,整個陝縣都空了不少,隻是空氣裏那股子血腥氣息卻是短時間內難以散去。


    “陛下睡了?”呂布來到衙署,趙昂正在等他,隨口問道。


    “本是想要等待主公的,可惜主公遲遲未至,被末將勸說著迴去休息了。”趙昂躬身道。


    “做得很好。”呂布點點頭,帶著趙昂來到廳外,這才詢問道:“段煨可曾傳來消息?”


    “除了養家之外,弘農各縣大小世家與此事纏上關係的,基本都已經被覆滅,繳獲糧食、地契尚在清算,短時間內難以統計,望主公見諒!”趙昂躬身道。


    “無妨,慢慢兒來,主要是隱去的人口。”呂布點點頭道:“另外還有一事需要先做,此番天子出巡,無故踩踏收割的百姓糧食統計出來,朝廷會歸還。”


    “喏!”趙昂再度躬身道。


    又說了一些政務之後,呂布才讓趙昂退下。


    到這裏,呂布對關中地區的掌控算是達到一個新的高度,就算有不少家族躲過了這件事的牽連,但下次再有這等‘天賜良機’,呂布覺得這些家族也該考慮考慮得失了。


    若是到了此時,還有什麽所謂的正義之士要與呂布抗爭到底的話,那呂布不介意送這些人和他們背後的家族一段路。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劉協因為昨日自己走了半天,搞得身體疲累,不得不再休息一日,呂布也趁著這時間詢問了徐晃一番白波賊的問題。


    白波賊是統稱,事實上所謂的白波賊內部分作好幾個勢力,除了楊奉之外,還有李樂、韓暹、胡才,勢力便是不及楊奉也不差多少。


    當然,平日裏若是想找到白波賊可不容易,他們有少部分藏在山林之間充當賊匪,阻斷路徑,但大多數平日裏就是當地士族佃農或者私兵,出則為寇,入則為匪,聚散無常,所以從靈帝到董卓時期,朝廷數次討伐白波賊盡都無功而返,不是白波賊有多強,而是朝廷很難準確捕捉到白波賊的行蹤。


    如今有了徐晃帶路,又有楊奉在手,接下來呂布若想攻入河東,徹底清除白波賊可就容易了許多。


    又跟徐晃聊了些軍事兵法,徐晃都有獨到見解,至此,這員良將是呂布正式認可了,到第三日,呂布讓徐晃作為自己副將,接掌羽林中郎將之位跟自己一同迴朝廷,這場鬧得沸沸揚揚的叛亂,至此也算是落下了帷幕!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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