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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啟稟皇上,禦相淩大人到了。”


    “宣進。”


    不加思索地,聽到淩雲的名字,他已揚起了手來。淩宵低頭拜道:“皇上,微臣還須去禁衛處處理些事情,先告退了。”龍煜揚唇一笑:“怎麽?你大哥來了,你倒要走了?”


    淩宵臉上一頓,抿了抿嘴,“哪裏……是因先前吳將軍說午時會來禁衛處找我核實俘兵的數目,眼下時候已然不早,所以臣得告退了。”


    龍煜沒動,望了他兩眼,唇邊笑意漸深,“去吧。記得未時整啟程去太陵。”


    “臣不敢忘!”


    淩宵才從左門出去,淩雲便已從右門進殿。望著消失在左門後的那方袍角,淩雲不著痕跡地蹙了蹙眉。


    “雲,你怎地來了?”龍煜懶洋洋地招唿著。衛玠搬了坐榻於淩雲身後,便靜靜站出了殿口。淩雲沉吟了一下,問道:“皇上,方才宵兒來過?”龍煜一臉平靜:“你找他?”“不,是我家老太太找他。”淩雲也不動聲色地低頭呷茶,“今兒是宵兒的生辰,老太太等著他迴去送壽禮。”


    “哦?”龍煜饒有興致地挑起眉來,“他倒沒有說——不過,今兒這壽禮先收著罷!迴頭他得與我去太陵,隻怕須得後日才能迴京。”


    淩雲點點頭。“自然是以職守為重。”低頭想起來意。又含笑道:“先前衛玠送宰相令地時候。說及劉央劉大人將告老還鄉。皇上難道沒有挽留一下麽?”


    龍煜一笑。又懶懶地仰靠了下去。“挽留自是有地。當日起事之時。虧了我舅父秦世昌。說動劉央暗中也出了不少力。宰相之位他再繼任下去本也無可厚非。隻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這年頭地朝庭。倒不是年高八十地他所能掌握地了!所以。他提出還鄉也是明智地。”


    “隻是。他卻還留下了個秦子由給皇上。”淩雲淺笑。“皇上可有想好。怎麽安派他?”


    龍煜卻又眯眼道:“他是你地妻舅。該如何安派。何需來問我?”


    淩雲但笑不語。茶蓋拂開了飄浮在水麵地茶葉。“說來慚愧。我與姹兒成親數月。卻因為我這身子骨。一直未曾與她迴娘家探望探望。實在有些汗顏。”


    龍煜手撐龍案邊沿。看不出表情地翻起了案上地書。應道:“二月初六是皇舅地五十生辰。要去。這日子倒還合適。”


    “如此甚好。”


    淩雲再坐了一陣,便起身去了政事廳。衛玠領著宮女上前收拾茶碗,待一切收拾停當後,龍煜也拿起了攤開在一旁的書,口裏悠悠地道:“淩宵今日的作派,你怎麽看?”


    衛玠手上一停,俯首恭謹地道:“怕是與淩相有些麵生。”


    龍煜垂眸淺笑,目光仍停留在書頁上,“你也這麽看?”


    “是。”


    龍煜仰頭舒了口氣,飄忽的眼神投向了簾幔飄飛的窗口。窗外,屋簷下雪水綿延地往下滴落,在太陽光的照射下,折出一條條晶亮的冷光。望著它們的那雙眼眸也漸漸變得清冷,白玉飛龍的玉茶碗湊近棱角分明的薄唇邊,唇齒微啟時吐出一道漠然的聲音:“你此去淩府,可曾有什麽收獲?”


    衛玠低首:“淩府上下並無異常,子姹小姐傷勢不算嚴重,現在調養當中,隻是淩相吩咐不得隨便入內打擾,是以臣也不曾得見;另外臣在梨雪齋等候淩相時,不遠處湖邊的莫愁亭因冰雪未融,有丫環不慎滑了下去。(..tw)其餘並無異狀。”


    “唔……”在甫聽到子姹名字的時候,龍煜緩緩抬起右手,拇指與食指交錯摩挲了兩下,遠眺的眼神忽地又迷離起來。那向來冷冽而幽深的雙眸就像正憶起了某一段美好光景,竟忽地起了些溫柔的波漾,連那如雕像般具有強烈立體感的麵龐輪廓線也忽而變得柔和,於那冷峻英挺之上,又增多了幾分柔情。


    隻是在後來聽到淩雲的名字時,那雙眼睛卻又突然黯了下來。“淩雲對她的疼惜?”這是一聲含著七分容忍三分恨意的冷笑,完畢,他微微向衛玠這邊揚起了下巴,“在呂州養傷那兩個月裏住的宅子,人都撤迴來了嗎?”


    衛玠恭聲道:“自皇上傷好迴京之後,禦閣的十八名護衛就全都已經撤迴來了,如今都在攏月山莊待命。”


    “唔,”龍煜點點頭,低頭又翻了翻書麵,“傳令下去,調十二名入宮中來,組成禦前侍衛衛隊,另安派三個留在攏月山莊,三個去往禦閣。”說罷,忽又想起了什麽,揚眉道:“你方才說那個莫愁亭……可是鏡湖旁邊那一座新造的亭子?”


    “正是,曾據淩府的下人說,近來淩相極愛在鏡湖邊小憩,故下令建了這座亭子。”


    “亭子名字卻叫‘莫愁’?”龍煜停下翻書的手,目光閃了閃,片刻後唇畔忽地浮起些冷意,笑道:“有趣!”言罷,眯了眯眼,揚手道:“先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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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晌午的陽光更為溫暖,隻是西林苑內卻也還生著旺旺的爐火,映得人沒有一處不自在。


    子姹倚著床頭歪著看了會兒書,忽覺有些倦意,才剛躺下,喜兒就掀簾進來了,她身後還跟著梅香院的沉香。


    “小姐,二少爺讓沉香送藥來了。”喜兒笑吟吟地說。沉香跟著走上來,道了聲“少夫人”,而後把手裏的匣子遞給她,“這是二少爺出門前吩咐要沉香送過來的,說這是雲南來的極好的傷藥,請少夫人照方子仔細用著,可保比平時恢複得快上一半。”


    子姹接過,點頭道:“有勞沉香了……”望著她卻又想起淩宵,正待問問他,又覺不甚妥當,到底抿了抿嘴還是作罷了。沉香卻淺笑道:“今兒也巧,是二少爺的生辰,隻不過身上有差事,下午得隨皇上一道去太陵視察,須得一兩日才迴得來,不然的話,沉香可要替二少爺向少夫人討件壽禮了!”


    子姹聽她這一說,麵上頓了一頓,愕然道:“怎麽,今日竟是他的生辰?”


    “可不是!”沉香仍是一副淡淡淺笑的模樣,“今兒正是二少爺滿二十歲的紅日,老太太那邊也說要等他迴來再給他補禮呢。”


    子姹默然,轉而也嫣然笑道:“這份壽禮自是要送的,老太太既說要補辦壽宴,那便等他迴府時,我再讓喜兒送過去吧。也沒什麽別的好玩意兒,他自然也什麽都不缺,左右不過是些繡品一類,放在身邊用著,也好過在外麵請人做的。”


    沉香笑,淡淡說道:“少夫人送的禮,自然比起別人的來更要珍貴些,莫說是少夫人親手繡的繡品,就是一塊尋常不過的緞子,二少爺也會歡喜得緊。”


    一句話卻說得子姹低下頭來,臉上熱熱的好一陣不適。片刻,沉香又道:“我這還得去老太太屋陪著打馬棍呢,少夫人先歇著,有什麽事讓喜兒姐姐傳個話兒就是了。”


    子姹含笑點點頭,道了聲“辛苦”。喜兒上前道:“我送你出去!”


    兩人一道到了門外,喜兒迴頭望了望屋裏,拉住沉香往園子裏走了兩步,嗔道:“你這丫頭,先前怎麽也取笑起我們小姐來?不知道她為了此事吃了多少苦麽!”


    沉香笑了笑,折了枝紫茉莉的枝在手裏,說道:“喜兒姐姐這麽緊張做什麽?二少爺跟少夫人之間的事府裏人盡已皆知,這人多口雜的,老太太雖說下了令不讓下人們再提這事兒,可是不提就成了麽?我們二少爺越來越少迴府了,一迴了來也總是悶悶不樂的,日子一長,隻怕大少爺跟二少爺這兄弟之間也要變得生份起來,到那時,少夫人她——”


    喜兒邊聽邊蹙起了眉,此時沉香這麽一說,她不由也升起了些憂色,“那你說,要怎麽辦才好?”


    沉香把手裏的枯枝一揚,搖搖頭道:“這個我卻不知道了,大少爺是絕對不會容忍少夫人跟二少爺在一起的,天下沒有哪個男人會咽下這口氣,可是看樣子二少爺又不打算死心,我也是瞧著難受,先前才替他說了那麽兩句。喜兒姐姐,”沉香說著又迴過頭來,“老太太那裏似乎也為這事兒傷腦筋,你知道的,她最疼這兩個孫兒,到時候,你說她會怎麽做呢?”


    喜兒驚詫不語,呆呆地扶著梧桐樹幹出了神。淩宵對子姹的好,她是一點一滴都記在心裏的,可是她也不願見到因子姹之故,好好的淩家兄弟變得如同陌路……沉香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假若真到那一地步,最難堪的會是子姹,而不是淩雲也不是淩宵。


    “喜兒姐姐,”沉香思忖著說,“有空的時候勸勸少夫人吧,否則這樣下去痛苦的是許多人。”


    喜兒抬起頭,望著看似一臉淡然的她,目光禁不住閃了閃。“嗯。哎,你不是還要去老太太那兒嗎?”


    “哦,我這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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