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裏的林木經曆了一場冬雨,又更加蕭索些了。(..tw好看的小說)子姹站在窗沿處,兩眼空洞地望著外麵地上的落葉,就像是一個等待宣判的死囚。


    “砰啷——”


    房門忽然被推開,幾個手拿繩索的壯碩奴婦衝進來,站在屋裏不語地朝她上下打量了幾眼。子姹側身對著她們,心底升起了一絲不祥之意。


    “你們,要幹什麽?”


    說完這句話,她又有些暗笑自己的癡,——她們來幹什麽?這不是顯而易見的麽?她暗歎了一聲,將手從窗沿上放了下來,交疊著放在腹前。


    “少夫人,請恕我們無禮了!”


    名門世家的家風就是好,連在“行刑”之前也如此客套。子姹微微勾了勾唇角,低頭望著地麵。“你們說吧,要我怎麽做。”左右是要做的,倒不如順從一些,至少,不會那麽難看。


    瞧見她如此模樣,幾個奴婦對視了一眼,一時倒又不知說什麽了。


    片刻後,換上了布衣的秦子姹走在前,奴婦們在後,一行人跨出了房門,依帶頭奴婦的指示,一路往院門口緩緩行去。子姹在尋找喜兒的蹤跡,可是舉目望去,遍尋不著,卻在環視的途中,對視上了對麵廊下那兩道目光。


    淩雲望著那行人,不禁蹙起了眉。


    “是誰讓這麽做的?”雨墨在旁邊答:“是,老夫人的指令……”於是,也就默然了。他不明白如此纖弱的她骨子裏何以如此倔強?其實隻要她可以放棄腹中的孩子,那麽,他是真的可以保住她的……可是那個孩子的爹,難道竟可以使得她為了他而連性命和名譽統統不要?他,究竟是個怎樣的男人?!


    背著地雙手暗暗握緊了拳。俊美地臉上卻因胸中地不甘而顯得冷硬。


    “少夫人。請吧!”


    奴婦又在催了。子姹收迴了目光。低下頭繼續邁開了步。歎了口氣。輕得隻有自己才能聽到。——是地。他不是她所能依靠地那棵樹。不是能拉著她邁出深淵地繩索。不是她以為可以相敬如賓如朋友般一直相處到老地夥伴。即算是他曾拉著她地手帶她走進了婚禮殿堂。那雙微涼地手。雖然也曾讓她感覺到前所未有地安心。可是也同樣。能夠冷酷而毫不猶豫地把她推進永不見底地黑暗裏!


    她一直都在犯錯。一直都在重蹈娘地覆轍。


    她又忘了娘地遭遇。她忘了情是女人地命。卻是男人地舊衣衫。(..tw好看的小說)


    她傻氣地以為。盡管他心裏有著另一個她。可是也許。他也對她有那麽一點點地情……


    走向寒波閣的路多麽漫長。那裏是府裏的祠堂,是曆代長輩懲罰晚輩的處所,那裏,據說有一處專門騰出來的樓閣,沒有被褥火爐,隻有冰冷的青石地磚,沒有帳幔簾櫳,隻是草席兩張……那裏,將是她未來的歸宿!


    樓下的木門吱呀被推開,屋裏昏暗一片,一個被掌括得小臉兒青腫的人影忽地衝了過來,抱住了她的身子:“小姐!小姐!……”


    是喜兒。子姹扶起她,摸著她腫起的臉龐,顫抖著落下了淚。


    “進去吧!”身後的奴婦伸手一推,將相擁著的兩人推倒在地板上。到了這裏,似乎已連客套也可以省去了,——進了這裏,她便已不是她們的主人,隻是一個不守婦道的賤婦而已……


    “砰——”


    門又關上了。她望著緊閉著的門,聽著她們落鎖的聲音,目光幽幽望向了牆上那一尺見方的一個小方窗。透過那裏,總算還能見到天空的模樣。


    “小姐!……”


    喜兒又撲進她懷裏痛哭起來。她撫著她的頭頂,喃喃低語:“喜兒,對不起……是我害你受苦了……”“不!小姐!”喜兒抬起淚眼,激烈地搖著頭:“求求你不要說這樣的話!這世上隻剩咱們倆了!咱們不要再說謝謝和對不起……”


    兩道滾燙的淚水沿著白晳的臉龐滑下,一滴滴滴在灰色的地板上,隱隱騰起了一絲熱氣。


    子姹抬起頭,望著那一尺來見方的天空,微微又歎息起來。也許,在這天地之間,隻剩下麵前這淚水還有著一絲熱氣了吧?人情,那是早已經冰冷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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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鏡湖的冬景一如往年,而莫愁亭的欄杆經過了一個春秋,已經不再如當初那樣新嶄。


    淩雲站在亭子裏望著遠處,寒風的吹拂使他禁不住輕咳起來。“少爺,”雨墨走上前,將手裏的衣服披在他身上,“站了這半天了,迴屋去吧!朵兒又該喚吃藥了。”


    “唔……”


    他答應著,身子卻未動。


    “少爺!”


    雨墨又催起來。他歎息了一聲,望著湖麵漸密的雨點,迴過了身子。


    步下台階時,他攏了攏衣領。衣領處的結被雨墨紮得並不甚好,他微扯了兩下,想起了梅林下那雙輕輕係著梅花結的手。


    “二少爺呢?到了洛陽了麽?”他把領結鬆開,又自結了一遍。


    “到了,昨日就到了。”雨墨小心地打著雨傘,說:“迴來的老金說,少爺大概要四五日才能迴來,因為事情有些麻煩。”


    “什麽麻煩?他可有帶話?”


    “沒有。”雨墨搖搖頭,“想必是二少爺自己能處理,所以叫老金也迴來了,說是洛陽離長安這麽近,以免不小心被人認出來,打草驚蛇。”


    “唔……”一串輕咳過後,他又踏上了園子裏的長廊。長廊那頭,便就是西林苑。那裏,最近冷清了許多。他抱緊了雙臂,把腳步放慢了些。


    “大少爺!你迴來了?”


    朵兒拿著件衣裳站在廊下左看右看,看到兩人的身影,已是迎了上來。“少爺。”“怎麽了?”他隨口問,並習慣性地往對麵掃了一眼。


    “少爺,你看這個……”


    “這是什麽?”


    “是衣服!是從少夫人房裏拿出來的!”朵兒把手裏的衣服舉高,湊到他麵前,“少夫人暈倒的那天早上,手裏就拿著這件袍子……”


    淩雲瞄了一眼,抬腿進了屋。“那又怎麽樣?”


    “這上麵……繡著個‘雲’字呢!”朵兒抿了抿嘴,似乎本不想說,可是又還是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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