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喜兒哭著從門口處爬進來,跪在地上攬緊了子姹的肩膊,“小姐!你怎麽這麽傻……老爺,夫人!求求你們了,饒了小姐吧!這一切都不是小姐的錯呀……”


    秦世昌喝道:“放肆!誰讓你進來的?來人啊,把她拖出去!”


    門外很快來了幾個家丁,將哭訴著的喜兒架起拖出了門外。


    “小姐!”


    “喜兒!喜兒!”


    子姹驚慌失措,跪爬在地上抱住了秦世昌的腿,不停地哀求:“老爺!子姹求求你不要打她……我娘已經不在了,子姹身邊隻有喜兒這麽一個貼心人……我求求你了……”


    秦世昌好半天都沒有動。直到最後才沉哼了一聲,說道:“你起來吧!”


    子姹不起,仍哭泣不止。劉氏卻也說道:“丫頭,起來吧!衝著你素日的孝心,老爺跟我決定這一次還是饒了你!”


    子姹抬起頭,不敢置信地望著他們。劉氏與秦世昌互望了一眼,又說:“你想出家,這決無可能。你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聽我們的話,乖乖地把這一切事情都忘掉,然後當做什麽也沒有發生,高高興興地嫁到淩家去!”


    “什麽?!”


    子姹驚呆了。“我……這不可能……夫人……”


    劉氏又變了臉。冷冷說道:“這次你想不嫁也不成了。因為秦家輸不起!別怪我沒提醒你。你跟煜兒之間地事情絕不可以向別人透露半個字。你娘已經連夜安葬在城西外地墳場了。關於她地死因你也隻能說是暴病而亡。否則你們地事一旦傳了出去。受損地不止是秦家地聲譽。就連你自己――也將會落得眾、叛、親、離地下場!”


    ――――――――――――――――――――――――


    季節總是越往後走就越讓人地心往後縮。人間地繁華似乎永遠隻留給那抹短暫地春光。而不會顧及到漫長地秋冬地想法。而初冬。就這樣在一陣震耳地花鼓鞭炮聲中鏗鏘地來臨。


    十月三十日地早上。這天仍然是個陰天。寒風吹開了女兒家繡樓上地簾子。吹落了開盛了一季地菊花。吹皺了池塘裏一汪鬱鬱地秋水。還吹冷了穿上了喜袍地秦子姹地心。


    “小姐。不要難過了。”喜兒給子姹插上了最後一枝珠花。望著銅鏡裏低垂地臻首。說道。子姹抬起頭。也望著鏡裏邊自己發白地臉龐。“東西都收拾好了嗎?”“收拾好了。隻等喜娘稟告了老爺夫人迴來。便可出門。”


    屋裏的光線忽然有些發黯,門口響起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喜兒迴過頭拜了一拜:“二小姐。”秦子嫣揮了揮手,喜兒便退出去了。


    “我一直都沒有來找你。”她說。頂著沉重頭蓋的子姹微微抖了抖。“但你知道我會來的,是不是?”見她不語,秦子嫣又往前走了一步。子姹點點頭,輕聲說:“二小姐今日才來,子姹心中無限感激。”


    秦子嫣輕哼了一聲,帶起了腳底的一片衣袂翻飛。“我不管你跟煜哥之間發生什麽事,但是你今日,必須在我麵前發誓,永遠不再見他!”


    子姹指頭一抖,唇間忽然浮起一絲如雲似霧般飄渺的苦笑。“怎樣?”秦子嫣望著她,似不肯讓她有半點的迴避。


    子姹輕輕點頭,對她說:“好……我發誓,我發誓有生之年,決不去見他。他的一切都與我秦子姹毫無關係,我會當做從沒有認識過龍煜這個人,無論貧苦,聚散離別,俱不相連。如有違背,我秦子姹願意夫離子散,孤獨終老!”


    寒風又揚起了屋裏的紗幔,帶著一絲絲透心涼。


    秦子嫣望著子姹嬌豔無雙的臉龐,輕輕歎息了一氣,將一旁的喜帕蓋在了她頭上。“去吧!去專心做你的四品侍郎夫人,好好過日子!”


    她的動作那麽輕緩那麽細致,就像眼前鳳冠霞帔的女子是另一個自己。


    ――――――――――


    花轎在一路喜樂中一搖一晃地前進。


    子姹掀開喜帕露出麵容,手裏緊握著描著水過天青淡紋的小瓷瓶,麵色平靜如水。


    這個小瓷瓶是她唯一的救贖,裏麵裝的是連喜兒也不知道的砒霜。她知道這樣做很傻,可是一旦洞房之夜有什麽不測,她還可以借此免些羞辱。


    然而,這個親還是成得有點詭異。前來迎親的隻有花轎和隊伍,而沒有新郎。子姹握著自己的手腕,在想,莫不是淩家仗著權大勢大,連基本的和序也省略了呢?可是彩禮卻又那麽多,隊伍卻又那麽長,長得讓人心生疑慮。


    但子姹沒有深想下去了。她還沉浸在先前對小瓷瓶的打算裏。


    ――反正,娘也不在了,她又是個身懷罪孽的人,那麽還活不活,也就可以隨意了吧。


    想想當初,她究竟是怎麽來到這個世界的呢?是上天的失手?還是宿命如此?……可這些似乎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確確實實已經來到這個世界並存活了足足十六年。時光荏苒,光陰似箭。也許過了今天,她會如願以償地過上一種全新的生活,也或許,又會變成天地間的一縷遊魂。這完全取決於今天晚上新郎的反應。


    花轎不知不覺已經停了下來。喜娘掀開了轎簾,見到擅自揭開了喜帕的子姹,趕緊又將轎簾放下。


    “哎呀我的大少奶奶!喜帕是要由新郎倌兒來揭的,自個兒揭不吉利!”


    喜娘低聲嚷罷,挽著她緩緩踏上了台階,在一路道賀聲與議論聲中,隊伍跨過了門檻,穿過了鋪著紅色地氈的園子,進入到了內廳的禮堂。


    門口,出現了一雙繡著龍鳳呈祥的喜靴。然後,伸過來了一隻寬大的手掌,輕輕握住了子姹的手。那手掌卻不溫熱,而是透著一股比寒風好不好多少的涼意。子姹伸出的手有些微驚,但瞬間過後卻又甘於宿命般順從地放鬆了五指。


    那雙喜靴開始轉了方向,往裏走。而子姹透過垂下的喜帕,看見那雙腳有些蹣跚。


    子姹頓了一頓,停住了腳步。周圍安靜了下來。那雙前行的喜靴也跟著停了,一會兒,有道聲音輕輕問道:“……怎麽了?”子姹聽到這道聲音,挪動著猶疑的步子,繼續邁開了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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