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六一早,顧家人趕著馬車,車上裝滿了係著紅綢的各色禮物,朝著縣城行去。天空飄著些許的雪花,有點兒冷,幸好眾人穿的都不少,倒是也感覺不出太冷。


    顧承忠夫妻,顧承勇夫妻,再加上顧承義還有顧承仁幾個,領著四個半大小子,趕著兩輛馬車,興高采烈的一路前行。顧承信夫妻昨晚並沒有迴來,今天自然就不能去了。眾人去楊家送彩禮,楊家隆重款待自然是不必說的。


    父母兄長都出門了,家裏隻留下嬌顏還有文齊,嬌顏每天都要去苗家的,這個是不會耽誤,文齊則是進山去撿柴禾了。冬天來了,家裏就得燒的暖和一些,柴禾是必不可少的東西。


    嬌顏來到苗家時,苗素問已經開始忙了。如今苗素問的醫術已然是無人不知,就連鎮上的一些人生病了,也都是找苗素問醫治的。


    送走了那個前臂骨折的男人,苗素問剛想著歇一歇呢,外麵又進來了幾個人。“苗郎中,你快給看看吧,他這是咋了?”其中一個女人眼中含淚,帶著哭音兒的說道。


    嬌顏看了一下,是幾個人抬了一個男人進來。男人躺在木板之上,麵色潮紅,已經昏迷,口中卻在不知道嘟囔些什麽。


    苗素問麵上沒有太多的表情,身為醫者,早已經見慣了生死,不論見到什麽樣的病人,心境都很是平和。自然,這也是身為一名醫者所必須具備的,不然一見到傷病之人,還沒等給人家醫治呢,自己先受不了,那怎麽行?


    “抬到西屋吧,放在床上。”苗素問很是平靜的說道。


    幾個人趕忙將那男人抬到了西麵最裏間去,這裏已經被苗素問給改成了一間專門給人治病的診室。地中間有張一人寬的光板窄床,就是為了給病人躺著用的,當下那幾個人把病人放到了床上。


    苗素問上前,仔細查看,然後就在病人的脖頸之後,發現了異常。那人的脖頸後麵,大概成人大半個巴掌大小的麵積,呈紫紅色,溫度比正常人體溫度要高一些。此處麵積的皮膚紅腫發硬,中間一些部位,有蜂窩狀的潰爛,潰爛處,滲出些帶著血的膿液。


    “怎麽到了這個時候才送過來?之前為啥不趕緊找人醫治?病人現在都昏迷了,眼看著就有生命危險。你們啊,也真是太不當心了,病還是能耽擱的?”苗素問一看這樣,先把病人的家人給訓斥了一頓。


    “頭幾天也沒覺得怎麽樣啊,就是發硬、紅,說是有些又疼又癢的。誰也沒當迴事,然後就用大蔥須加了蜂蜜搗碎敷上了,想著過兩天就能好的。可是哪成想,根本就不好使,而且是越來越重。昨天晚上就開始發熱,今天早晨就成這個樣子了。”那婦人被苗素問這麽一說,當下眼淚就流下來了。


    鄉下人家,輕微的病症是不會去找什麽郎中的,一般都願意用些土方子自家治一治就行了。像是大蔥須加蜂蜜,或者是白糖一起搗爛了,這個算是治一般瘡癤之類皮膚疾病的辦法。隻是這男人的病情嚴重,並不好用,這才過來找苗素問的。


    嬌顏上前,也仔細看了看,不由得搖頭,這要是初期治療的話,根本不會到現在的地步的。“師父,他這個太厲害了,隻怕得切開引流。”雖然有一些潰破的地方,但是壞死的組織還是無法從那些潰破出完全脫落流出。現在必須將病灶處切開,清除那些壞死組織還有積膿的地方,這樣才能是病灶恢複的快一些。


    自從上一次剖腹產成功以後,苗素問對於嬌顏的很多提議都非常重視,師徒兩個曾經就很多病症做過討論。嬌顏就把前世的一些外科手術知識,試著用一個孩子的口吻,慢慢說給了苗素問聽,做一些簡單的提議,然後苗素問再去琢磨具體的實施辦法等等。這個傷口切開引流的法子,師徒兩個已經討論過,並且在病人身上用過兩迴,效果確實不錯。


    苗素問點點頭,“嗯,可以。”


    旁邊的人聽不懂這師徒兩個說啥,隻聽見什麽切開,就嚇壞了。“苗郎中,你們要幹啥?”那婦人問道。


    “不管幹啥,都是為了治病。他現在情況危急,必須得快點兒治,不然當心他繼續高熱,到時候抽風了可就有危險。”苗素問卻是不理那婦人,擺手示意眾人出去,“好了,你們都出去吧,這邊要動手醫治了,你們在這不行。”


    那些人雖然擔心,不過苗素問的名聲在那兒,這些人也不好再說什麽了。於是一幹人全都從屋子裏退出去,然後苗素問師徒,開始動手給那人做手術。


    “師父,我來吧。”嬌顏此時已經準備好了,雙手洗淨,並且戴了之前特意讓馮氏給做的口罩。


    苗素問點點頭,也戴上了口罩,洗了手,然後在一旁,幫著嬌顏遞手術器械。主要是嬌顏下手非常準,比起苗素問來還要強很多,這種時候,還是嬌顏動手比較穩妥。


    病人患處麵積很大,嬌顏看了一下,手裏拿著手術刀,直接做了連續十字切開。切口達到了炎症組織的邊緣,深度到了筋膜處。這樣,切開後皮瓣外翻,就露出了皮瓣下壞死的組織。嬌顏動作很快,迅速的切除了那些壞死的組織,盡量保留未壞死的皮瓣。之後,用鑷子夾起來鹽水紗布,填塞在傷口之內,壓迫止血。


    壞死的組織清理幹淨,這樣隻要保持傷口不再感染,然後配合內服藥物和外敷,用不了多少時候就能徹底恢複。當然,接下來的事情,由苗素問負責,畢竟開方子這些事情,嬌顏現在還是做不到的。


    嬌顏取來藥粉,敷在傷口處,然後用幹淨的紗布輕輕覆蓋,接著又想辦法在那人的脖子上纏了兩圈。沒辦法啊,沒有膠布,也隻能這麽將就了。


    那邊苗素問迅速的寫了方子,抓好了藥,然後才讓外麵的人進來。“迴去趕緊熬了藥給他服下去,他頸子後的傷處,每天都需要換藥。這樣,你們把地址留下,到時候我們過去給換藥。”苗素問把包好的藥給了那婦人,又囑咐了一遍怎麽熬藥,一天吃幾遍。


    那婦人趕緊的謝過了苗素問,然後把藥費的診費也都算了,留下地址之後,眾人抬著男人從苗家離開。


    嬌顏這時趕忙的去把那些沾了膿血的紗布等物處理掉,又在屋子裏點了些艾蒿四處熏一遍。細菌感染可是大事,這個屋子就是用來給病人治療的,必須徹底清潔。“師父,晚上你再用醋熏一遍啊。”嬌顏不放心的叮囑。


    “放心吧,小管家婆,師父忘不了的。”苗素問笑笑,幫著嬌顏一起收拾了,然後又去把剛剛用過的手術刀鑷子等全都扔到單獨的鍋裏燒水煮沸了。


    “嬌兒,你記得,這種類似的瘡癰之症,若是初期,基本上病處有紅、腫、熱、痛的現象,病人可能伴有發燒、口渴、苔黃、脈洪,這個時候,以清熱解毒之法醫治即可。輕症五味消毒飲,重症可加味,加連翹、板藍根、赤芍。”等到一切都收拾好了,苗素問就扯著嬌顏坐下,開始給嬌顏講解這一類病症的醫治方法。


    “若是患處已經化膿,卻還未破潰的時候,除了清熱解毒之外,應加入托毒外出、攻透排膿藥,如甲珠、皂刺、白芷、花粉等。不過呢,現在有了你這個切開引流的法子,托毒外出的過程就可以縮短了,減輕病人的痛苦。”苗素問說起這個來,不由得就笑起來,嬌娘這孩子,有不少的奇思妙想,卻又非常有用呢。


    “那些患處已然破潰,身體虛弱的人呢,就要用八珍湯來補身體了。剛剛師父給開的藥,前麵幾天的,就是托毒外出,使患處早日消除紅腫等症狀,可以讓病人退熱,恢複神智。等著過幾天了呢,就得用一些補藥。怎麽樣,能聽明白麽?”苗素問把基本的醫治原理講給了嬌顏。


    嬌顏點點頭,“明白了。”這些隻是最基本的醫治方法,但是每一個人的情況都不完全相同,所以真正治療的時候,還是要有區別的。嬌顏也明白,這個不是短時間能夠掌握的,她如今隻需要全數記下來,以後根據實踐,才能慢慢累積經驗。


    一上午就這麽快要過去了,嬌顏看了看外麵,雪好像有越下越大的趨勢了呢。紛紛揚揚的大雪落在了地上,將大地掩蓋,呈現出一個潔白的世界。


    紹遠從外麵進來,背上還背著好大一捆的柴禾,他早晨起來就去撿柴禾了。阿喜和阿祿兩個,已經跟著顧二叔家的幾個兒子一起進山伐木去了。顧二叔家的兒子,每年都要去北麵幾百裏的深山老林裏伐木,一冬天下來,也能掙不少錢的。今年山上要不少人,阿喜和阿祿急著掙錢,就跟著一起走了。


    阿喜和阿祿在家時,也撿了不少的柴禾呢,不過紹遠是個勤快的孩子,一般都不閑著,經常會出去撿柴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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