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城東,馬氏包子鋪。


    馬宏元已經恢複許多,正在廚房內搓揉麵團,認真地包著小籠包,旁邊已經堆了十幾個籠屜。


    他娘子馬玉玉則在不遠處的一個窗口邊售賣,外麵妖頭攢動,生意好得很。


    “宏元,再拿點過來蒸上,不然接不上了。”馬玉玉忽然迴頭催促。


    “噢,來了。”


    擦了擦手,馬宏元抱上那十幾籠小籠包走到蒸籠旁,穩穩地放下去,再稍稍加大點爐子火力。


    完事兒正想繼續和麵,卻冷不丁從售賣窗口裏看到個熟悉身影,頓時眼前一亮:“牧兄?”


    他骨子有點文妖墨客的迂腐,老喜歡x兄x兄的叫,經常把牧長清給帶跑偏,明明心裏想著宏元,到嘴邊就變成馬兄了。


    聞言,牧長清衝他笑了笑:“早啊,來兩份小籠包,一份不要辣,一份多辣,再來兩杯小米粥和兩個雞蛋灌餅。”


    “行,馬上。”


    話落,馬玉玉已經麻利地用油紙袋包好,遞了過去。


    牧長清自然是知道價格的,翻手摸出幾枚銅板。


    “不用,請你的。”馬玉玉抬手製止,麵色平靜,“昨日勞煩你送他迴來,這便當作謝禮。”


    “這……”


    牧長清有點摸不著頭腦,不曉得她為何如此客氣起來。


    但見馬宏元也衝他點頭,便不再矯情,將銅板收迴。


    後頭客妖還多,簡單聊了兩句牧長清便拎著早點離去,打算得空再來看他。


    “玉玉,牧兄如今也算是熬出頭了啊。”


    望著牧長清背影,馬宏元小聲感慨。


    馬玉玉頭也不抬,迅速裝給客妖裝早點:“很羨慕他有個漂亮的狐妖師父?”


    “別瞎說,也沒什麽好羨慕的。”


    “是麽?嗬,你現在指不定在想著怎麽休了我,然後也去找個更好看的吧?”


    “不不不!可不敢!”


    外頭頓時一陣哄笑聲,惹得馬宏元漲紅臉直撓頭,辯解自己不是怕媳婦兒。


    另一邊,牧長清已經踏著清晨的雨水返迴院子,朝陽映照,心情格外好。


    即便路上遇到了一夥曾經老找他麻煩的小混混,也隻是笑了笑,然後頭一迴反擊,把他們挨個送進了小巷子裏,強贈鼻青臉腫套餐。


    之後心情就更好了,哼著歌推門而入。


    “栗子,起床沒?”


    牧長清在院子裏唿喊。


    沒有迴應,隻得邁步進入屋內。


    一道白色身影果然還躺在床上,兩腿夾著被子,露出大好春光。長發則肆意披散,九條雪白的大尾巴占了足足半邊床,偶爾還會與狐耳一起本能地動彈幾下。


    她一點清醒的意思都沒,甚至還在囈語。


    牧長清靠近,蹲下身細細琢磨,發覺基本跟他有關。


    不過拚不出完整內容,都是些隻言片語。


    “栗子?起床洗漱吃早餐了。”


    “唔……”


    栗子香翻了個身,不理他。


    “你不吃我可全吃了。”


    “……”


    “話說剛才迴來路上我看到一個穿得特別性感的女子。”


    唰——


    一雙淡金色眸子瞬間湊到了麵前。


    栗子香上下左右環視一圈,又聞了聞,發覺沒有別的女子香這才鬆了口氣,重新縮迴被子裏,囁嚅道:“討厭……”


    牧長清輕笑,輕戳她嫩豆腐般的俏臉:“都醒了就起來吧,太陽要曬屁股了。”


    “曬就曬。”


    “嘿?那我打屁股了啊!”


    話落,栗子香原本有些軟趴的狐耳瞬間支棱起來。


    牧長清見狀冷笑道:“怕……”


    話沒說完,她將翹臀撅起一點,轉頭欣喜道:“真的?快打快打~”


    “……”


    小白狐終究是被拽了起來,送去後院洗漱。


    等迴來時忍不住對著沒有辣椒的小籠包發牢騷,因為她喜歡吃辣,沒有辣可太沒意思了。


    最終強行從牧長清手裏搶了三個,賭氣似的將它們一同塞進嘴裏,甚至沒怎麽嚼就咽下去了。


    然後果然噎著了,灌了大半杯豆漿才算舒坦。


    “你啊你,不讓你吃辣這不是為你好麽?”牧長清哭笑不得。


    栗子香扁扁嘴,委屈道:“可人家是修仙者嘛,體質不可與凡妖一概而論……誒?為什麽會有雞蛋灌餅啊?”


    “我教他們的啊,不然怕是早半年就被趕出來了。”


    “這樣啊……”


    牧長清點點頭,看了眼窗外愈發亮眼的天光,道:“所以天緣大會前這幾天怎麽安排?是迴去還是繼續在這待著?”


    栗子香歪頭想了想,掐著手指頭:“唔,距離天緣大會還有四天,清香園的改造也差不多還要這麽幾天,然後今天我又得去妖盟分駐地創建宗門——要不,幹脆等清香園完工了再迴去吧?”


    她眨了眨大眼睛,滿是期待。


    不過不是期待清香園完工,而是在期待牧長清的迴答。


    後者哪兒能不知道她的小心思?


    無非就是想和他過二人世界,此前在天境峰雖然事事有妖打點,輕鬆,但總歸不自在,睡個覺還要翻房梁。


    眼下來了北冰城,幹脆待幾天再迴去。


    至於豆皮……


    什麽豆皮?


    眼見牧長清一臉“沉思”模樣,栗子香略顯緊張,趕緊湊過去抱住他胳膊,撒嬌道:“好長清~就再待幾天嘛,正好你也可以和馬宏元多聚聚,我可不是為了自己哦,你不要多想!”


    牧長清心中笑個不停,嘴上卻故作嚴肅:“可是天緣大會將臨,我還沒到靈渦九層呢,這裏靈氣較少,在此修煉,遠沒有在咱們家和天境峰來得迅速。”


    “沒關係,我有靈晶!”


    將牧長清胳膊從胸口解放出來,栗子香反手摸出一大堆靈晶。


    想了想,又收迴,噠噠噠跑到院子裏東擺一顆,西放一粒,不多時就擺了個大致為圓形的怪異造型出來。


    牧長清一臉古怪道:“這是什麽?”


    “陣法呀。”栗子香展顏輕笑,“是大伯教我的一種聚靈陣法,主要作用為聚集周圍天地中的天地靈氣,輔助修行,如果材料全用靈晶的話,效果更是能提升十幾倍。”


    “這樣啊……”


    “嗯嗯,長清去中間那個蒲團坐著吧。”


    “好。”


    待他坐定,栗子香雙手結印。


    絲絲縷縷靈力從其體內發散而出,激活陣法,點亮所有靈晶。


    很快,一個直徑約一米的淡青色漩渦出現在牧長清頭頂上方,周圍天地靈氣頓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漩渦匯聚而來,最終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正中下方的牧長清。


    “我去,好精純的靈力……”


    牧長清愣住,歸元心法開始不由自主全速運轉,貪婪吸收。


    難怪那些個大勢力精心培養的後輩都是既年輕又強大。


    隻要有錢,坐在最好的洞天福地裏用最好的聚靈陣法,然後再加上差不多的天賦,修行進度可不就是一日千裏?


    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栗子香輕笑道:“這種全靈晶搭建的聚靈陣法很貴很貴的,尋常大勢力也耗不起,可不會天天用,更不要說單獨給某一個人或者妖用了。”


    牧長清不置可否。


    他方才粗略掃了眼,這裏頭有大約兩百多顆下品靈晶以及十顆作為陣眼的中品靈晶,實際算下來便是兩千兩百多顆下品靈晶,買件下品靈器都綽綽有餘!


    這等財力……


    牧長清心中萬般感慨,歎了口氣:“唉,栗子,最難消受美人恩呐,我都不知道要怎麽償還你這些恩情了。”


    栗子香眼珠子轉了轉,突然鑽進陣法裏席地斜坐,眸子中滿是笑意。


    “呐~我現在就在你麵前,給你半盞茶的時間想想怎麽償還我。”


    “……”


    令人頭禿。


    半盞茶也就是五分鍾左右,一晃神就過去。


    大眼瞪小眼。


    牧長清麵色有些尷尬和僵硬,更多的是不好意思,因為他確實想不出來啊!


    什麽對她好,愛她一輩子之類的肉麻話,不說也都心知肚明。


    她現在想聽的也肯定不是這些。


    “還有一丟丟時間哦~”


    栗子香掐著粉嫩的尾指尖兒。


    “別急,馬上。”


    “快點快點,我等不及想知道答案了。”


    “我……有了!”


    牧長清忽然眼前一亮。


    稍稍組織語言,眼神認真道:“栗子,或許這輩子我都沒法在物質上償還你什麽,但……”


    “哎呀什麽亂七八糟的,你一點都不懂我,哼!”


    話落,栗子香一把推倒自己男人,九條尾巴同時籠罩過來,將其整個包裹在裏麵,很快便傳出一陣漬漬聲和喘息聲。


    過了許久,尾巴緩緩挪開。


    小白狐直起上半身坐在牧長清腰上,頂著滾燙紅潤的麵龐,擦了擦嘴角,羞赧道:“現在知道了嗎?”


    “……”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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