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情說愛是有點耽誤時間的。


    等兩人整理好衣物從巷子裏出來,路上行妖已經少了許多,僅剩的幾個也在一路小跑,手上還拿著小板凳。


    嘴裏對同伴嚷嚷著:“快點,馬上就開始了!”


    “來了來了!你慢點兒,我跑不過你啊!”


    眨眼間,街道空無一妖。


    栗子香麵色紅潤,抿抿嘴,低頭不語。


    牧長清則撓了撓頭,掏出紙巾輕輕擦拭嘴唇上的紅印,完事兒輕咳一聲:“走吧,還來得及。”


    “嗯……”


    “怎麽了?”


    眼見無妖,牧長清悄悄牽起她的小手,“怎麽突然不開心了?”


    “沒有啦,就是肚子又有點兒疼了。”


    “那我們找個安靜點的角落看,我幫你捂著。”


    栗子香立馬喜笑顏開:“好!栗子愛你喲~”


    牧長清順了順她的白毛,輕柔笑道:“傻瓜,想讓我捂就直說啊。”


    “哼,才不要,我要鍛煉你學會讀懂我的心思。”


    二人漫步前行。


    “那可能學不會了。”


    “為什麽?”


    “因為女人心,海底針,根本琢磨不透的。”


    “可我不是女人,是女妖。”


    “……”


    最近的“觀影點”在一處演武台。


    麵積頗大,台上台下密密麻麻圍滿了妖,都搬著小板凳,在妖群外圍則有不少流動攤販在趁機賣貨。


    大多都是賣吃的,輔以一些小玩具和生活用品什麽的。


    牧長清像……哦不,他就是個十足的窮鬼,用兜裏所剩不多的銅板給栗子香買了個紅絲帶,幫她將長發末端束起來,紮了個蝴蝶結。


    還別說,紅粉白三色挺好看的。


    然後又買了點幹果和兩杯果汁,以及一瓶號稱可以加速頭發生長的洗發水。


    之後便找了處正對“大屏幕”的高樓,坐在房頂寬闊的橫梁上,打下障眼禁製,夜風吹過,雖然有點冷,但悠閑的很。


    影片剛開始,還在放廣告——沒錯,有廣告,連主題曲都沒到。筆蒾樓


    栗子香窩在牧長清懷裏,身旁擺滿了零食,正小口嘬著一種黑色的果汁。


    後者則時不時往向天境派方向,眼裏隱隱有點擔憂,忍不住問道:“讓她倆過去不會有事吧?”


    “沒事的,豆皮隻要有得玩就不會鬧。”栗子香小嘴鼓鼓地,煞是可愛。


    “我是指沸血,那家夥脾氣太臭,嘴太碎,我怕她捅出什麽幺蛾子。”


    牧長清歎了口氣,“這性格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改改,希望無鋒能把她擰迴來吧。”


    “嗯,一定可以的,她以後所處的社交環境整體是和諧的,肯定會逐漸走向正常,反之若是跟一群無惡不作的壞蛋在一塊,那才是真完了。”


    牧長清沉吟片刻,覺得言之有理。


    古語有雲: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環境和周圍人的整體情況確實會影響到一個人的三觀和性格等等,盡管她並不算人,但都適用。


    正想著,栗子香抬了抬下巴看向他手裏的果汁:“長清,我要喝你的~”


    “不一樣麽?”


    牧長清看了看自己手裏的,也是黑的,“我的比較香?”


    小白狐點點頭:“當然了,來嘛來嘛,我們換著喝。”


    “行,你開心就好。”


    互換完果汁,影片正好開始播放主題曲,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那聲音有點耳熟……


    細聽了一會兒後低頭看去,隻見栗子香正蒙頭在那剝花生,好似什麽也沒聽見。


    於是他又抬頭繼續看,看著看著更不對勁了。


    主題曲畫麵裏有個身著紅袍的身影怎麽那麽眼熟呢?!


    即便化了妝,但到底不是整容,還是很容易認出來的。


    “栗子?”他小聲問,順便隔著衣服摸了摸她肚子,沒辦法,她今晚穿的是連衣裙,手伸不進去。


    “唱歌的和那個紅衣女子是不是你?”


    “……”


    “嗯?”


    “是我啦……”


    栗子香有些不好意思,吹去花生紅皮,轉身塞進牧長清嘴裏,嘟囔道,“早知道在家裏看別的了。”


    牧長清嚼了幾口,輕笑道:“為什麽?”


    “因為自己看自己很羞恥呀!這是我唯一演過的戲劇,一年多前有個朋友找我去拍的,正好又會樂曲,便將片頭和片尾曲也攬下了。”


    “那不挺好?來,我陪你一起看。”


    “嗯~不要嘛,我們迴去好不好?”


    牧長清搖頭,堅定道:“不迴。”


    栗子香皺眉撅嘴:“那我要生氣了!”


    “那也不迴。”


    “……嗚,你好討厭……”


    說是這麽說,小白狐還是一臉幽怨往他懷裏鑽得更進去了些,邊看邊講故事。


    她在這部名為《決戰無極宮》的劇裏演的並不是女主角,當然不是不夠資格,而是不願意,因為男女主有親嘴的劇情。


    所以改為飾演一名反叛至人類陣營的叛徒,名叫萬裏秋,戲份也很重,跟女主角差不太多。


    本身設定是個冷酷無情的紅衣白發的孤傲女子,倒也附和她女王氣場下的形象。


    在劇中,她和女主以及男主本是從小長大的同伴,很喜歡男主,但因為性格原因,冷淡,話不多,所以最終男主被女主泡走了。


    之後或許是為了逃避,便獨自去了遠方修仙問道。


    接著在一次與人族大戰時,三名發小在戰場上重逢,一起作戰。


    然後狗血劇情來了,女主自己作死去單挑人族大佬,打不過,栗子香飾演的萬裏秋便去幫,結果搞得自己也受了傷。


    沒成想撤退後,男主隻安慰女主,甚至還責怪萬裏秋為什麽在幫忙的時候走神。


    也不知道劇本怎麽寫的,反正最後吵了一架。


    萬裏秋氣不過,大哭一頓後獨自又殺了迴去,之後再也沒迴來過。


    “呐,從這一段開始,我隱藏自己入了人類宗門無極宮,並且一步步坐上了宮主的位置,盡管那時候全妖族都以為我死了。”


    栗子香小聲解說,漸漸地沒了之前的害羞。


    “然後呢?”


    “然後當然是去手刃那對狗男女!”


    牧長清忍不住笑出聲:“我猜肯定反被手刃了。”


    栗子香扁扁嘴,無奈道:“沒辦法,若是設定妖族立場,或許還能活,人族立場的反派肯定是要死的,不過死得還挺好看。”


    “???”


    “就是……比較淒美嘛,萬裏秋終究是深愛北允的,不想傷害他,最後自行了斷,化作漫天星光消失在世間,就像這樣。”


    說著,栗子香突然開始散發金光,無數晶瑩光點從她體表逸散,整個狐都變得虛幻起來。


    牧長清心頭猛跳:“你幹什麽啊!快停下,這種事也能亂演示的嗎?!”


    “噗嗤……又沒有實際效果,隻是單純的光效而已啦。”


    “那也不行,容易讓我代入。”


    “好吧,人家錯了嘛……”


    光芒退散,懷裏重新出現那穿著白絲的可愛小狐狸。


    牧長清不知為何心裏莫名有點慌。


    頓了頓,長出口氣,抬頭繼續看戲,一直到片尾曲出來也沒吭聲。


    “長清真的生氣了呀?”


    栗子香有些心虛問道,幹果都不香了。


    牧長清搖搖頭:“沒有。”


    “那你幹嘛這樣?”


    “很正常,剛看完一個比較悲劇的結局,心情肯定比較低落——話說片尾曲挺好聽的,調子跟我們世界一首歌有點像。”


    栗子香頓時來了精神,將吃了一半的果脯塞進他嘴裏,好奇道:“什麽歌?我想聽~”


    “《美麗的神話》。”


    “會嗎?”


    “會。”


    “那你唱給我聽,我記一下曲調,迴頭譜成曲子再彈給你聽。”


    說著,栗子香掏出了紙筆,一臉期待望著牧長清。


    “可以,我想想哈。”


    後者稍作迴憶,清了清嗓子,慢慢唱道,“夢中人,熟悉的臉孔,你是我守候的溫柔……”


    “萬事滄桑唯有愛是,不變的神話,潮起潮落始終不悔,真愛的相約。”


    “你的淚水化為漫天,飛舞的彩蝶,愛是翼下之風兩心,相隨自在飛。”


    “……你是我心中唯一美麗的神話。”


    這首歌有點難度,牧長清唱到後頭差點破音了。


    然而栗子香依然聽得如癡如醉,手上動作極快,不但寫下了歌詞,還將一些音符標了上去。


    而後舉起本子細細迴味,眼中若有光。


    “詞真好,特別是最後這一句。”


    “嗯?”


    栗子香放下本子,湊上前攬住牧長清脖子,動情道:“長清,你也是我心中唯一美麗的神話。”


    “……我現在該說點什麽?”


    “不用說。”


    “那是該做點什麽?”


    “你覺得呢?”


    …………


    在所有妖都看不清的樓頂,兩道身影纏綿在一起,吻得火熱。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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