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長清的聲音是如此倔強、悲涼,甚至有那麽一絲絲淒慘。


    大狐商隊的人啊!


    這要是反手將消息告訴師父他爹,老狐狸怕不是分分鍾殺過來給他一刀剮了。


    話音剛落,薑涼似乎激動之下沒控製住手勁,將廚房門連帶著抵在後頭的牧長清一起拍到了地上。


    砰!


    “哎呀——”


    廚房裏剛剛打掃過,並未揚起多少灰塵。


    薑涼一腳踩在門板上,居高臨下,冷漠道:“人類,你就這麽點實力也敢泡我家小姐?”


    “不是,女俠冤枉啊,我沒有!我隻是她徒弟而已!”


    “放屁!”薑涼將劍鞘捅在牧長清麵龐前,地麵層層皸裂,“小姐舞個劍都能把自己衣服割破,她怎麽做你師父?”


    “……”


    栗子香頓時感覺有被侮辱到,委屈巴巴上前,不動聲色把薑涼的腳從門板上扒拉下來,撅嘴道:“涼涼姐,我現在有進步了。”


    “是嗎?”


    “嗯,我改用木劍了,不會再劃破衣服了!”


    “……”


    薑涼以手撫額。


    看了看趴在門板下灰頭土臉的牧長清,又看了看栗子香,無奈歎氣:“少爺這般,你也這般,還真是一家人。”


    “和哥哥不一樣的啦。”


    “哪兒不一樣?”


    “我說給你聽嘛。”


    栗子香抬手,用靈力將門板移走,又托起牧長清,臉上帶著歉意為其輕撣衣上汙痕,歉疚道:“對不起哦長清,讓你受委屈了。”


    牧長清偷偷摸摸瞧了眼薑涼,視線對視不到零點零一秒就撤迴,搖頭道:“沒事,沒受什麽傷已經是萬幸。”


    “嗯,其實你不用怕涼涼姐的,師父跟她關係很好,她素來刀子嘴豆腐心……”


    “咳……”


    一聲輕咳將兩人分開。


    牧長清眼珠子轉了轉,堆笑道:“我去後院洗洗,你倆先吃,先吃。”


    說罷撒丫子溜出廚房。


    待來到後院井口邊這才長出口氣,心髒撲通撲通狂跳,許久才平息下來,打了桶水將手沾濕,再在衣服上輕輕擦拭。


    還好衣服沒破,不然要心疼死。


    說來也真是無妄之災,這誤會不就是因為自己長得帥了點嗎?


    但凡是個醜比,看看你還會不會這麽激動!


    “嘁——”牧長清發出不滿的聲音。


    “你好像對我很不滿?”


    “是啊……沒有!”


    好似軍人聽見哨響,牧長清“蹭”的一下站直身體,於是他便看到薑涼手持長劍圍著他打轉。


    一圈。


    兩圈。


    三圈。


    牧長清舔了舔嘴唇,僵硬道:“你在幹什麽?”


    “觀察。”薑涼聲音一如既往冷淡。


    “我又不是物件,觀察我做甚?”


    “相由心生,我還不了解你,小姐的話帶有她個人情緒我也不全信,隻能從你的外在來分析你,替小姐把關。”


    牧長清“哦”了一聲,感覺“把關”兩個字怪怪的。


    衣服上的髒印還沒祛除完全,牧長清小心翼翼繼續擦拭,嘴上說道:“還不知姑娘名諱?順便,你都分析出什麽了?”


    “薑涼。”薑涼似乎連眼睛都不帶眨的,也不知道眼睛幹不幹。


    稍作停頓,她微微搖頭:“外貌倒是配得上小姐,可惜修行尚淺,天份未知。”


    “還行吧……你觀察了半天就分析出這麽點?”


    “嗯。”薑涼從鼻腔裏擠出個字,末了繼續道,“你可知曉後果?”


    “煩請姑娘明示。”


    “你是人,小姐是妖,人與妖相戀我沒聽過有幾個落了好下場的。”


    “不是,你誤會了,我跟她是師徒關係。”


    薑涼手一抬打斷他:“我不管你怎麽認為,我隻管我自己怎麽認為。”


    “你這是蠻不講理。”


    “對,我就是蠻不講理。”


    “……”


    算了,跟這種麵癱屬實交流不下去。


    知道她並不會殺自己後牧長清其實沒那麽怕她了,順手將桶中髒水倒掉,再拿起掃把掃地,不搭理她。


    不過薑涼顯然沒有要走的意思,依然杵在原地,眼睛在他身上瞄。


    躲在後邊張望的栗子香莫名有點不開心,撅了撅嘴,又不好上前,畢竟剛才答應了薑涼讓她自己去“審問”的。:筆瞇樓


    “牧長清,你知道人與妖雙方停戰條約的具體細節嗎?”


    “不知道——勞煩抬jio,踩著樹葉了。”


    薑涼後撤一步,翻手摸出把木劍,平靜道:“其中有一條,雙方不得傷害對方的任何普通百姓。”


    “……”


    牧長清動作一滯。


    難怪這兩年隻有小混混找自己麻煩,那些修仙宗門的人即便再不爽也不會動他。


    一直以為是因為停戰協議,沒成想是因為這個沒錯,但最主要是因為他是個普通百姓,可現在的他……


    牧長清抬手,一抹淡淡靈力覆上手掌,很微弱,卻又在明確告訴任何看到這東西的人——他牧長清已經不算普通人了!


    “當然,就算你踏上仙途了,隻要你不主動惹事,尋常妖也不可以主動殺你,但把你打傷打殘是完全沒問題的。”


    “這……”


    “拿著。”


    愣神間,一柄木劍落入手中,同時薑涼手中的真劍也換成了木劍,看架勢是要跟自己過兩招。


    不過讓一個等級一的新手玩家跟等級“???”的大神玩家切磋這真的合理嗎?


    薑涼可不管那麽多,冷聲道:“大夢劍法,我隻演示一遍,能學會多少看你自己本事。”


    “唿——”


    牧長清長出口氣,原來是教學不是切磋,還好還好……


    正想著,薑涼已經施展開來,栗子香也悄咪咪溜到身旁,默默觀看。


    劍起。


    薑涼步伐怪異,固定在一片不足十平米的空間內劍舞,每一劍劃過空氣都會留下非常細微的白色靈力線條,準確來說像凝固在空中的細微劍痕。


    這些劍痕微微顫動,仿佛時刻要炸裂。


    片刻後,劍落。


    薑涼躍出,此刻那片空間之中滿布四五十道細微劍痕。


    她反手斬出一道劍氣直奔劍痕,而後像水掉進油鍋,劍痕們瞬間炸出一片燦爛靈力光幕。


    當然這一招的威力被限製到極小程度,再加上薑涼刻意設下結界,使得爆炸並未波及到附近房子,甚至沒引起外界注意。


    “學會了幾分?”


    薑涼反手挽了個劍花,手持木劍負於身後。


    牧長清不做聲。


    栗子香見狀連忙拉住薑涼手臂,撒嬌道:“哎呀就一遍能學會多少,涼涼姐再演示兩遍嘛~”


    “不,就一遍,我要知道他的天份。”


    “可是大夢劍法是下品靈訣呢,長清如今的修仙進度連正式入門都算不上,肯定看不懂的。”


    薑涼跟吃了秤砣似的,黑色狐耳輕撣,清冷道:“小姐忘了曾經的少爺嗎?”


    “哥哥他……誒?長清?”


    栗子香突然發現什麽,歪頭瞧了瞧,快步上前。


    隻見牧長清像個雕塑似的待在原地一動不動,眼睛望向前方。


    不過他的眼瞳裏此刻沒有反射周圍任何環境,而是變成一個半透明小人在那劍舞,一招一式與薑涼方才所演示的大夢劍法完全相同。


    薑涼傻眼了。


    原本輕輕晃動的黑色狐尾僵在半空,再緩緩垂落,以示她心中的驚愕。


    “涼涼姐,長清又頓悟了呢!”


    “又?!”


    薑涼倒吸一口涼屁。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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