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六月時節,武夷山山花爛漫,爭奇鬥豔。山道兩旁古樹參天,冠蓋如雲,一條清碧的溪流從林間蜿蜒淌過,擊打在石頭上,發出悅耳的叮咚聲音。


    順著溪流而下,不久,視野突然變的開闊,溪流匯入一泓深潭,碧水清波,波平如鏡。


    清澈的湖水裏倒映著遠山白雲。紅泠突地


    “咦”了聲,隻見水波倒影中,仿佛有位婀娜少女在臨波梳妝。綠笛兒微微一笑,目光望向前方,輕吟道:“插花臨水一奇峰,玉骨冰肌處女容。”眾人順著目光看去,但見前方矗立一峰,呈柱狀,岩壁玉石般光潔,猶如窈窕淑女般,亭亭玉立於溪南。


    紅泠問道,


    “什麽意思啊,綠笛姐姐。”雁南遷道:“這便是我們江南的美景之一也是武夷山三十六峰之一的玉女峰。”竹葉兒道:“哦,名副其實,好秀美的仙山。”綠笛兒指著前方道:“玉女峰正對著的那個像帽子一樣的山峰便是大王峰了,說起來,玉女和大王還有動人的典故。”二女一聽有故事,急急催促綠笛兒快講。


    綠笛兒娓娓道來:“前麵的這道山嶂叫做鐵板嶂。相傳天上玉女下凡愛上大王,玉皇大帝知道後非常生氣,便下凡間將玉女和大王化作兩尊石山,但二人仍舊隔溪相望,含情脈脈,玉帝一怒之下,扔下鐵板阻隔,鐵板到了凡間化成山嶂。橫在二人之間。”綠笛兒講完,二女已然氣得大唿小叫。


    恨不得要揪出玉帝,狠揍一頓。竹筏在碧水間逆流而上,轉眼間轉過鐵板嶂,大王峰便出現在眾人眼前。


    老遠一看,大王峰果然如同一定帽子扣在一顆碩大的頭顱上。山峰陡峭,四壁如削。


    武夷山三十六峰,果然峰峰險峻,傲立不群。到了峰下,穀昭對三女道:“你們三個便在此守候,這大王峰你們也攀不上去。”紅泠立即耍賴,死乞白賴的硬纏著穀昭。


    決戰之時,穀昭為了她的安全,隻得虎起臉,道:“不叫你們來,非要來,師父您看……”白筱天道:“泠兒不許再胡鬧,咱們跟魏孤行說好的,雙方各帶四人。你們上去不僅幫不上忙,還叫人白白笑話咱們。”雁南遷打趣笑道:“你放心,忘愁一根頭發也少不了。隻借用一會兒,待會兒一準完璧歸趙。”此言一出,眾人哄笑,鬧的紅泠一張大紅臉,心裏打定主意,你們別小看我,待會兒我就偷偷自己溜上去。


    大王峰側有一條尺寬裂縫,白筱天打頭,率先躍上,穀昭、雁南遷、忘愁緊跟其後。


    攀了十餘丈,忘愁腳下一打滑,二女驚唿一聲,心都提到嗓子眼。忘愁從上麵看來,二女淚光盈盈,忘愁感覺很溫暖。


    一時,挪不動腳步,掛在半截空裏一般。穀昭見忘愁沒跟來,向下一看,氣得夠嗆。


    怒喝一聲:“笛妹兒把她們帶開。”綠笛兒趕忙過來,將二女拉到一旁。


    忘愁看不到二女,方想起跟上隊伍。急急施展輕功,幾下子便躍過穀昭,心情歡快至極,如同一隻猿猴,在崖隙縱跳自如,很快越過白筱天,沒入崖頂不見。


    穀昭急喊:“忘愁,不要亂跑。”三人生恐忘愁危險,加速攀上崖頂。


    大王峰巔地勢平曠,是片齊膝高矮的茵茵草場,零星有幾棵鬱鬱蔥蔥的古樹。


    站在峰巔,武夷美景盡收眼底,但見奇峰碧水,江山如畫,令人心曠神怡。


    東崖岩罅間有升真洞,千年不朽的船棺,讓北方漢子穀昭嘖嘖稱奇,歎為觀止。


    來之前便綠笛兒說,山頂上還有一道岩罅,寬約一米多,深不可測,投石而下,聲殷殷如雷,片刻方息。


    相傳是宋代遣使者送


    “金龍玉簡”的地方,故名


    “投龍洞”。雁南遷對此地並不陌生,幾十年光陰荏苒,如今舊地重遊,不勝感慨。


    歎道:“今日便是死在此峰,也算是落葉歸根了。”陡聽遠處一聲長笑,


    “好說,今日魏某定當成全你,你的屍骨便扔進這‘投龍洞’如何?”三人迴眸一望,卻見魏孤行等人早已來到。


    穀昭知道此人生性多疑,必然早來了不止一時半刻。三人互視一眼,向魏孤行走去。


    卻見忘愁正低頭在魏孤行麵前不遠的地方往一道岩罅裏扔石子。扔的是全神貫注。


    絲毫不在乎威脅就在身邊。穀昭暗地裏捏了把汗。魏孤行傲然道:“怎麽就你們三個人嗎?”雁南遷道:“尊駕貴為東廠至尊,怎地連數也不會數嗎?”魏孤行鄙夷指著忘愁道:“怎麽,你們不會把這個傻小子也算做一個人吧?哈哈。”穀昭道:“你們不是連傻小子也還缺一個?”魏孤行身後是安平和柳川弘義。


    笑道:“還有一個老熟人,不好意思跟各位相見,她說了遲早是要見得,請稍安勿躁。不過,就你們這三個半,本督主和柳川便足矣。”白筱天道:“既然如此,不必多說。”說罷,亮開架勢。


    凝神應敵。穀昭喚過忘愁。忘愁喜滋滋看著柳川,猛地一吐舌頭。柳川根本看不見,倒把安平嚇一跳。


    尖著嗓子道:“督主,這傻小子可小窺不得……”魏孤行一擺手,胸有成竹對安平道:“老對老,小對小。安平,你和柳川招唿下這兩位老爺子。”安平應命。


    帶著柳川向後退了五丈,二老早有計較。跟著過去。這邊隻剩下魏孤行獨對穀昭和忘愁。


    魏孤行目光灼灼對著穀昭道:“穀昭,本督主這麽多年一直想對你說聲謝謝。知道為何嗎?”穀昭點頭。


    魏孤行一愕。穀昭道:“你自然是想說,沒我穀昭,就沒有你魏孤行的今天對不對?”魏孤行道:“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不錯,沒有你當年對本督主的所作所為,本督主或許至今依然胸無大誌,沉湎於酒色,一事無成。”穀昭打趣道:“那你怎麽感謝我這個恩人?”魏孤行嗬嗬笑道:“將你碎屍萬段。”穀昭道:“你就是這麽感謝恩人的嗎?”穀昭近距離觀察魏孤行,僅僅從中找出些似曾相識的影子,皆因魏孤行蒼白如紙的麵孔始終呆板嚴肅,他的心情隻能從聲音語氣來判斷。


    這個麵孔看來不是魏孤行本來麵貌。魏孤行轉首踱步,悠閑自得,仿佛勝券在握。


    良久才道:“大王峰,我喜歡這個名字。有氣派!僅僅為了這個名字,我也會與你決鬥。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今日,無論誰活著離開大王峰,亦都是日後的王者。”穀昭道:“穀某若是活著離開,絕不會是你所說的王者。穀某大業一定,便會歸隱。”魏孤行哼道:“那是你傻,你去過東瀛,自該知道織田信長的事跡。人生五十年,匆匆如夢幻。別人的五十年,封侯拜相,榮華富貴。為何你不去爭取?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別跟本督主說什麽歸去來兮。其實我早就看透了,人心不古皆有不甘心,隻不過爭不過別人,受不起挫折,便搖首一變,自詡什麽清流人士,躲到深山野林,充聖裝賢,號稱隱士。待不了幾年,受不了山野之苦,便又重返市集,又號稱什麽‘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一派的自吹自擂,最是無恥。”穀昭道:“‘吾有布衣之心,子有袞冕之誌,各從所好,不亦善乎?’倘若人人都跟你一般,爭強好勝,殘虐百姓,禍亂天下,那天下何以為存?”魏孤行反擊道:“若是人人跟你一般,清心寡欲,無欲無求,與草木何異?人活著,便要享受。”穀昭冷笑道:“可你就算得到天下,還能享受嗎?”魏孤行明白穀昭暗有所指,怒火急升,但他知道是穀昭故意氣他,好叫他心浮氣躁。


    於是強壓怒火,反唇相譏道:“你的兄弟就比你聰明得多,他知道此生的意義何在,並為之努力了,本督主敬佩他。”穀昭一聽魏孤行說出李維,埋藏內心深處的怒火,立刻爆發了。


    喝道:“今日便要替他討個公道。”說罷,穀昭身上冉冉白氣蒸騰,已將白羽罡氣提至極限。


    魏孤行嘿嘿一笑,掃了眼忘愁道:“你們兩個一起上吧,讓你們見識下本督主的‘玄陰火陽’神功。”話音甫落,耀眼藍芒晃眼,穀昭的信玄綻放出十八道劍氣,已然洶湧而出。


    魏孤行左袖一揮,一道氣牆瞬即形成,右手不停,輕輕一舞動,便攪起一團炙烈的氣流擊向穀昭。


    這一擋一擊須臾間完成,配合的妙到毫巔。好像並不是穀昭在進攻,而是魏孤行率先攻擊。


    穀昭離魏孤行尚有一丈多距離,便覺炙炎撲麵。空氣有股燒焦的味道,眉毛似乎都被燒掉。


    關雪寒多深厚的內力,尚被一掌灼傷半邊經脈,永不得痊愈。穀昭哪敢硬接?


    信玄迴防,撩起一道氣芒掃向魏孤行右手。魏孤行右掌下壓,掌風擊在信玄之上,一股熱浪迅速從信玄刀上傳遞到穀昭掌上。


    穀昭暗叫:不好,隔物傳功!一個後翻,倒飛三丈開外。信玄幾欲撒手,硬被穀昭強行忍住,手心燙掉了一層皮。


    魏孤行好整以暇,道:“小心把你手燙糊了,還是本督主給你降降溫吧。”說罷,身形一起,朝穀昭撲去,半空中左掌朝穀昭迎頭虛抓。


    清碧色的掌心透出一股無形的極寒之氣朝穀昭罩去。穀昭知道必是玄陰掌。


    有了剛剛的教訓,再不敢拿信玄去頂,側身閃過。轉到一側,腰馬一沉,信玄猛地一旋,


    “潮去潮來”內力綿綿灑灑,卻暗含萬鈞之力,攔腰切去。魏孤行身在半空,袍袖急舞,盡數將穀昭刀氣化去。


    冷哼道:“憑這些也能傷的了本督主?吃我這招。”雙掌合力,陰陽互撞,但聽砰的一聲,激出一道碩大的氣球向穀昭飛去。


    穀昭一式


    “乘風破浪”。遠遠一刀劈中氣球。不料,氣球瞬即爆開,內力四下激散。


    穀昭倉促間,堪堪避過,身上已是襤褸不堪。魏孤行嘎嘎狂笑道:“用不了一會兒,你就要赤身裸體跟本督主打了。”這麽多年宿怨,魏孤行有意多多折辱穀昭。


    因此,並不急於下殺手。孰料,笑聲未歇。隻見穀昭凝神作勢,幾經變換,信玄爆發出來的妖冶氣息,已然完全覆蓋住刀身。


    猶如一把光刀,絢麗多姿,璀璨奪目。穀昭終於發動了平生極少使用的


    “白羽幻仙劍”。劍出必殺,無血不歸。經過這麽多年的磨練,


    “白羽幻仙劍”一劍二式更加完善。對魏孤行而言,仿佛見到無數道彩虹從身體各個方位襲來。


    整個人如同被封堵在七彩的牢籠,這個牢籠在迅速縮小,隻有一霎那來決定生死。


    魏孤行內心生出一絲驚慌,瞳孔急速放大,眼裏看到的幻劍,自四麵八方層層裹挾而來,毫無破綻。


    好個魏孤行,緊急時刻索性閉起雙眼,將內力釋放到最強,憑內力感應越來越緊的劍網。


    這一瞬間,魏孤行感應到了穀昭劍網的弱點。魏孤行恍然大悟,狂嘯一聲,將內力提到極致。


    如一道流星,迅疾朝著穀昭撞去,要憑此招分個生死。二人內力一遇,穀昭內力自然不敵。


    白羽幻仙劍瞬即告破,魏孤行餘勢直頂穀昭。穀昭避無可避,被魏孤行內力透體,隻覺喉頭發甜,氣悶至極。


    這時,一旁的忘愁終於按耐不住。忘愁來時,已被紅泠囑咐多遍——誰要是打穀昭,你就打誰。


    但忘愁骨子裏仍覺得以眾淩寡可恥。是以,一直袖手。此刻,見穀昭性命攸關,情急之下,飛身而來。


    一把推來穀昭,生生接下魏孤行掌力。魏孤行


    “咦”了聲,抽身後退,剛一旋身,左掌便帶起一團寒氣推向忘愁。忘愁乍一伸手要接,被凍得一哆嗦,急忙猴竄開。


    魏孤行緊追其後,隨著忘愁上竄下跳,玩起了追人遊戲。穀昭苦笑搖搖頭,略微調整下內息。


    好在魏孤行隻是運用純內力,沒受玄陰火陽侵蝕,傷勢在重亦可複原。


    這邊,二老也和柳川弘義鬥在一處,打得難解難分。二老跟柳川弘義多次交手,總結了許多經驗:第一,不硬抗;第二,利用其目盲優勢,充分施展輕功與其遊鬥。


    另外,萬不得已還有護身法寶。穀昭見二老尚未運用護身法寶,看來還能堅持。


    於是,留心觀察忘愁這邊。隻見魏孤行追了半天忘愁,終於沉不住氣,後麵罵道:“你這小猴,都說你萬分厲害,有本事使出真功夫跟本督主一戰。”忘愁見魏孤行停下,也站住,搖頭晃腦,使勁吐舌頭。


    表示,就不跟你打。魏孤行無計可施。迴頭看了眼歪坐在地的穀昭,立時心生一計。


    魏孤行獰笑道:“你能跑,他可跑不了。”說罷,提起雙掌朝穀昭奔去。


    這下子,忘愁慌了。急忙向魏孤行追去,魏孤行是故意釣忘愁。見忘愁追來,佯裝快跑的樣子,忘愁不疑,提速欲超過魏孤行。


    不料,魏孤行朝穀昭遙空一掌,忘愁剛從魏孤行頭頂越過。魏孤行掌勢突轉,向上方的忘愁擊去。


    忘愁心地淳樸哪裏料到這一手,半空中避無可避。本能將內力集於丹田,啪的一聲,忘愁被擊翻三丈開外,當即昏厥過去。


    魏孤行哈哈狂笑不停,走至穀昭麵前。道:“穀昭啊穀昭,你們就如同賭徒,現在知道押錯了籌碼了吧?傻子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傻子。自古‘力不敵智’,更何況本督主力智兼備。”穀昭早做好了最壞的準備,無論是軍力相比,還是武力相比,義軍方麵都處於下風。


    押忘愁也隻是求個萬分之一的機會。再說,以當下的魏孤行來看,忘愁無論如何都不是魏孤行的對手,輸也是快慢的問題。


    穀昭道:“穀某承認敗了,冤有頭債有主,你魏孤行若是個人物,就不要再為難其他人了。”魏孤行哼道:“你是想叫我放過這三人?”看了眼遠處被柳川逼得上竄下跳的二老,知道己方已然全勝,心下大悅,道:“好說,隻要你給本督主磕三個頭,本督主就放過他們。”穀昭點了下頭,佯裝起身跪拜,實則一口鮮血,正好到了嘴邊,用力朝魏孤行噴去。


    魏孤行機狡萬分,一抬腳,穀昭跌飛丈外。從忘愁身上滾過,血液淋了忘愁滿臉。


    忘愁渾渾噩噩間聞到腥熱的血液,頓時被激醒。一睜眼,見到鮮血,黑色的瞳仁瞬間變紅。


    魏孤行走至朝穀昭身旁,抬起左腳,正要結束這陳年宿怨。同時,這一腳下去,也等於一腳踩定了大明江山。


    心中得意的無以複加,腳在半空,卻突然踏不下去。因為,此刻一種平生從未有過的壓抑感充斥在他身後。


    那氣息猶如大海波濤,層層翻卷怒湧。一浪緊接一浪,咆哮著席卷向自己。


    自己便如同海中的一葉孤舟,時刻都有傾覆的危險。魏孤行猛一迴頭。


    隻見忘愁猶如天魔般揮舞著雙手,二人之間的空氣,仿佛瞬間凝結,忘愁已然使出了石壁神功。


    自認為精通天下各門各派武功的魏孤行卻頭一遭見過此等奇招怪式。武功到了一定程度,每個人所展現的招式,蘊含的氣息大不一樣,而對手的感覺也因己身修為而異。


    在魏孤行眼裏,忘愁身前如同無數黑麵散發金光的菩提,重重壓來。魏孤行大駭!


    近年來,遇敵頭一次想到了逃!眼見金佛撞來。魏孤行腳尖點地,飛身躍起。


    金佛一擊撲空,竟如同實物般迅即收迴忘愁掌內,化的無影無蹤。魏孤行驚道:“這是什麽功夫。”忘愁一抬眼,鎖定魏孤行方位,掌心向上,金佛迅即又從掌心飛出。


    魏孤行正好落下,堪堪避過。身子一打滑,在忘愁身前急速轉動,忘愁幾次擊空。


    魏孤行心下稍安,眼見金佛殺傷力,自信能夠抵擋,遂停下運起


    “玄陰火陽掌”十重天。卷起極寒極烈的兩道內力,將忘愁牢牢籠罩。內力所過之處,木石一觸即為齏粉。


    二人鬥得天地色變,難分難解。魏孤行越鬥越是心寒,


    “玄陰火陽”從一開始的十重天逐漸提升至十二重天也隻是勉強抵住忘愁浩瀚如海的內力,更讓他驚駭的是,幾百招過後,忘愁如此劇烈運用內力,內力竟絲毫沒有減退的跡象。


    而魏孤行內力全靠旁門左道而來,時間一長,內力損耗加劇,一招疲軟便會加速敗亡。


    魏孤行自知必須速戰速決,靈機一動,擰身後撤,喝道:“小子,好內力,有本事對上三掌。”說罷,寬袖上抬,鼓起一掌推向忘愁,忘愁雖然入魔,但也能聽明白對方意圖,毫不避讓,也鼓起一掌推去。


    二掌相交,


    “啪”的一聲,魏孤行連退三大步,而忘愁一步未退,借勢向前再出一掌。


    二掌再次相交,魏孤行又被震退七八步,方勉強站住,忘愁乘勝追擊,又一掌推至。


    穀昭暗覺不妙,魏孤行按說該不至於如此。急道:“不可。”但忘愁入魔,隻知道打人,哪裏還聽話。


    這一掌眼看就要擊到魏孤行身前,魏孤行嘿嘿一笑。寬袖一舞,隱含一團銀光。


    忘愁不防,身上


    “噗噗”連中三劍,最後一劍正中左胸,透胸而入。而魏孤行為除此大患,拚著受傷,亦被忘愁掌力擊在肩胛骨,肩胛骨頓時碎裂。


    魏孤行一擊得手,踉蹌後退數步,一手扶肩,強忍劇痛,看著緩緩歪坐在地上的忘愁仰天大笑:“哈哈哈哈……”這邊,白、雁二人知道穀昭危急,欲救而有心無力。


    急忙使出最後法寶,各自掏出兩麵小銅缽。二人施展輕功急速圍著柳川弘義拍動銅缽。


    柳川目不能視,全是靠耳朵辨別。被二老一擾亂,頓時,陷入困境。安平便在旁指點,白筱天抽冷子,清天指法一彈,安平立即鴉雀無聲。


    這時,白筱天看到忘愁被擊穿左胸。情急之下,顧不得敲缽,知道再不拚命,等魏孤行過來也難逃一死。


    於是,合身運起十成內力,擊向柳川弘義。雁南遷也正有此意,一拚了之。


    當下也奮起全力擊來。柳川弘義耳朵剛一清靜,便覺察出兩道氣息近身,此刻躲閃已來不及,遂旋身一退,兩掌分擊二老。


    三人內力相交,二老同時被柳川無與倫比的內力擊飛。但二人每人多出的一掌也牢牢讓柳川吃了兩記。


    柳川雖然厲害,白、雁二老一甲子的內力也不是白來的。三人因此幾乎同時向後跌飛數丈,倒地半天爬不起來。


    如此一看,反倒二老傷勢稍輕。魏孤行這邊剛搞定忘愁,一扭頭那邊四人一眨眼功夫也都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眼下,在大王峰頂唯一站著的便是他魏孤行了,不禁又得意大笑半晌。


    看著忘愁眸子中血色漸漸退去,眼皮耷拉下去,光芒盡散。魏孤行嘿嘿笑道:“小子,你果然了得。但本督主說了,自古‘力不敵智’。你還年輕,哈哈……”說著,慢慢靠近忘愁,以他估計,被刺穿心髒的忘愁應該已然死去了。


    但他謹慎慣了,不確定煞星已死,難以寬心,於是伸過手去想探探這個煞星的鼻息。


    就在手剛伸到忘愁臉前時,出人意料的事情發生了。忘愁放在膝上的手掌,突然抬起,綿綿軟軟按向魏孤行左胸,這個動作緩慢至極。


    在平時,別說武林高手,就連普通人也絕難碰到。但此刻魏孤行經過連番惡戰,體力消耗過劇,加上肩胛骨碎裂,半個身子痛痹不堪,行動受製。


    而最重要的是他絕沒料到死人會動。所以,看似不應該能按到的一掌,卻真真實實地按在魏孤行胸前。


    二人就這個姿勢持續良久,魏孤行方萎靡歪倒。很長一段時間,隻有風撫過山巔,大王峰頂寂靜如常,仿佛這些人已化作泥土。


    一聲嬌笑打破了沉寂。雨飄不知從哪裏上山,負手悠閑地來到眾人麵前。


    看到忘愁的樣子,麵色一變,急忙過來,輕輕托起忘愁的下巴頦。看到忘愁透胸的長劍,迴頭看了眼歪在地上的魏孤行。


    魏孤行虛弱至極,仍自笑道:“怎……怎麽……你……心疼他了。”雨飄哼了聲,


    “我不是告訴你,忘愁是我的,不要傷害他嗎?”魏孤行道:“本督……主憑……什麽聽你的,你……你……為何遲遲才現身?”雨飄反唇相譏道:“本姑娘憑什麽聽你的?”魏孤行道:“你……”雨飄從懷中掏出一個羊脂小瓶,倒出一粒丹丸,朝魏孤行一晃,便給忘愁喂下。


    雨飄問道:“督主大人,可知道這是什麽嗎?”魏孤行搖頭,看到忘愁蒼白的臉色,服下丹藥後,瞬即有了血色。


    猛地想起一物,兩眼放光,道:“是……是……萬年……參……王,原來……你……”雨飄點頭笑道:“萬年參王不是傳說,其實忘愁早就采到了,在迷子林一見到我就給我了,我當日提議把他封印也是怕他說出此事。”說著,柔柔地看著忘愁,飽含歉意。


    道:“不過,忘愁會原諒我的,對不對忘愁?”忘愁此刻在雨飄身前就像隻受傷的小貓,委頓不堪,毫無掙紮之力。


    魏孤行唿吸急促,道:“本督主……也……不怪你,快給本督主一粒,你要什麽,日後都有。”雁南遷躺在不遠處,阻道:“雨飄,不可一錯再錯,你這樣做對得起你的父母嗎?”雨飄扭頭看了眼雁南遷,恨聲道:“休提我的父母,若不是他們調教的好女兒,我豈能遭受這些年的虐待。即便是我毒殺了她,亦不能解我心頭之恨。”魏孤行道:“原來雨儂是你殺的,好……好……成大事就要如此,本督主不怪你,快快給我一粒。”雨飄又從懷中掏出羊脂小瓶,倒出一粒,魏孤行緊忙接過一口吞下。


    雨飄問道:“怎樣取出軟劍。”魏孤行道:“用你的……玄陰……掌封住他的傷口,以免拔劍時流血而死,這小子被刺穿心髒還不死,真是怪胎。”雨飄道:“謝了,忘愁恐怕會喊痛的。”魏孤行奇道:“他……怎麽會……喊……”突然,麵色一緊,眼睛瞪得溜圓,直勾勾看著雨飄。


    雨飄歎道:“他會喊痛。哦,忘了告訴你,忘愁早被移心換脈,心髒不在這裏。”魏孤行的眼睛、耳朵開始慢慢滲出鮮血。


    顫巍巍指著雨飄,道:“好一個歐陽雨飄,不愧是我徒弟,哈哈哈哈……”笑聲一歇,在無動靜。


    雨飄按照魏孤行所說,用玄陰內力順著劍身封住忘愁傷口,然後一用力,軟劍拔出。


    大王峰頂立即傳來一聲慘唿:“疼啊——”忘愁疼昏過去,雨飄為其敷了止血藥物。


    然後,站起看著瞠目結舌的眾人,道:“自打從小琉球迴來後,小女就想通了一個道理,那就是——這世上隻有忘愁對我最好,對我最沒有企圖。我呢,也隻有忘愁這一個親人,誰也別想從我身邊將他奪走。當年或是以後有心欺負我的人,我都會讓他死的很難堪。”目光森森地看著眾人,繼續道:“你們對雨飄很好,但你們知道我的秘密,我在你們麵前永遠都像做錯事的孩子,所以,你們都得死。”說罷,雨飄轉向穀昭,走到穀昭身前。


    穀昭歎道:“要殺便殺吧,毋須多說。”雨飄道:“穀大哥,其實你一直對雨飄很好,還不計較雨飄曾經陷過害大哥。”穀昭把眼一閉,實在不想再看蛇蠍女的表演了。


    雨飄拔下銀簪,簪頭反射著藍芒,正待插下。陡見


    “探龍洞”內閃出一人,雨飄冷不防,被來人一掌擊飛。正是李長河。按說以眼下雨飄的武功,絕不至於輸給李長河。


    但雨飄全然不防,被一擊正著。李長河擊飛雨飄,便要跟上再擊一掌。


    穀昭喝住道:“李老弟,不要殺她。”李長河詫道:“除惡務盡,難道穀大哥憐香惜玉嗎?”穀昭搖頭道:“關伯伯就在營內養傷,還是讓他處置吧。”李長河這一出現,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就連穀昭也感到驚奇,但穀昭稍一想也不太奇怪,跟李長河接觸這段時間,已然明顯感到李長河深受古東城感染,他才不管什麽江湖道義,不管什麽誓言約定呢。


    一句話,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多虧李長河師徒的目的還是好的。雁南遷道:“好你個長河啊,我說你小子老問我在哪決戰呢?原來你是要暗藏伏兵。”原來,李長河知道了穀昭決戰計劃,便料定魏孤行生性多疑,絕不會同意在天遊峰決戰。


    因此,利用雁南遷跟古東城私交的關係,多次追問。穀昭為防人多嘴雜,破壞決戰,因此,隻告訴寥寥幾人。


    雁南遷是參戰人員自然第一時間知道,而李長河因此在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李長河道:“實不相瞞,在下不敢破壞各位計劃,讓各位蒙上不義之名。但此事關係重大,怕前輩們失敗,會殃及天下無辜。晚輩因此在此埋伏,希望能助大家一臂之力。”穀昭道:“你何時來的,如何騙過了魏孤行。”李長河道:“我一知道地點後,便迅速來此躲在探龍洞內,足足比魏孤行等人早來了半天。他們倒是機警,裏裏外外查探了一遍,甚至連那些船棺都不曾漏下,好在沒覺察出在下藏身於此,唯獨被忘愁丟下幾塊石子砸的頭現在仍痛。”眾人欲笑,卻痛得笑不出。


    雁南遷道:“不愧是老古的徒弟,你出現的火候掌握得很好,若是在魏孤行剛受傷時你便出來的話,很可能就白白埋伏了。”李長河道:“那是,虎病威存。受傷的魏孤行恐怕也絕非晚輩能敵,所以晚輩一直未敢現身。”穀昭心想,魏閹自稱一生謹慎,跟李長河一比差遠了。


    突然想起怎的就他二人說話,師父半天沒言語了。急忙喊師父,李長河過去一看,白筱天傷勢嚴重已然昏厥。


    李長河將三女接到峰頂照看傷員,自己迴營去喊幫手,大家夥七手八腳將眾人運迴大營。


    同時,武犇將魏孤行屍首懸在城頭,魏營果然大亂,義軍趁勢出擊,一日間大破魏營。


    圍困興田的黃章部得到消息,立即軍心大亂。興田守將在邵德,王安等人側麵協助下,開城出擊,痛擊黃章部,黃章節節敗退。


    義軍從各城全麵出擊,氣勢如虹,勢不可擋。北上浙江,所到之處,無與之爭鋒。


    大軍浩浩蕩蕩,幾乎毫無阻攔地進軍京城。義軍大業完成指日可待。白筱天等人傷勢稍微好轉後,眼見忘愁雖然有參王護命。


    但傷勢嚴重,終日昏迷,若想活命,非少林寺大還丹不可。於是,決定和雁南遷,韻清送忘愁迴少林寺。


    一來,也算是完成了至善大師的囑托。二來,白筱天和雁南遷亦可在少林養傷。


    雨飄交給關雪寒處置,雨飄自小跟關雪寒長大,父女感情極深。關雪寒麵對這唯一女兒,幾欲痛下殺手。


    最終還是不舍,最後決定帶著傷重的雨飄返迴天山。發誓將其囚在天山,終生不得下山。


    關於柳川弘義的處置,眾人傷透了腦筋。白筱天考慮到此人雖然為害,卻苦於被人利用。


    自身並不知道所為。於是,決定將其關到少林寺後院。至真專門給騰出後院,由二老居住,一麵養傷,一麵看管柳川弘義。


    紅泠和竹葉兒舍不得忘愁,一路尾隨師父去少林寺。這樣下來,義軍大營,穀昭親朋走的走散的散。


    隻有綠笛兒不離不棄,始終在身旁。大軍北行數天,眼見京城越來越近,大軍克下京城隻是時間的問題。


    穀昭不得不為後事做提前準備,尋思著便來到信王的房間。二人禮畢。


    信王乖巧至極,套以古東城的關係,在穀昭麵前自認為弟,謙恭道:“不知大哥找小弟何事?穀昭道:“眼下,京城在望,穀某對前途十分迷茫,不知道信王有何見解?”信王道:“自然是進。魏閹即將授首,義軍大業也將完成,此時豈可迷茫?”穀昭點頭道:“可是,進京後又將如何?”


    “這……”信王低頭不語。當前皇帝乃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兄,對自己還不錯。


    信王年輕,此刻才考慮這個問題,也感到棘手。穀昭轉問道:“我大明地大物博,應有盡有,人不可謂不多,兵器不可謂不精,然而為何走到今天這步田地?”信王道:“弟認為,皆是貪官誤國。”穀昭詫道:“難道僅僅是貪官所為?”信王道:“穀大哥有所不知,這裏的貪官乃是泛指,當年祖上洪武帝曾講過,‘不僅僅貪錢,貪物者為貪官,貪聲貪色者,貪權勢者,貪奉諛者,貪享樂者,都是貪官!’因此,洪武帝凡遇廉能之官犯有過失,俱能宥免,其餘之貪者,搖政害民,罪雖小也要重懲!是以,我大明開國之初,臣民上下一心,國泰民安。”穀昭本意是想說皇帝的責任。


    所謂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大明的衰亡早在萬曆開始,親小人,遠君子也都是皇帝的所為。


    到頭來歸結為佞臣誤國,把責任一推了之,這樣的皇帝不是昏君是什麽?


    今見信王絲毫沒有理會穀昭的意思,穀昭心下陡增憂慮。想起陳衷紀臨走時的言語,信王這麽年輕,雖然已經出類拔萃,但思維顯然仍有偏頗。


    能否在此風雨飄搖的時刻力挽狂瀾?穀昭憂心至極。信王見他不作聲,以為自己說的話不和穀昭心意。


    急道:“弟才疏學淺,還望大哥指教。”穀昭歎道:“治國之道不同,不是才學的問題。學富九車未必能治理好國家。”此話一出,信王何等聰明,焉能在裝糊塗。


    急忙站起,朝穀昭深深一揖道:“穀大哥胸襟廣闊,心底無私。弟好生敬仰。弟今日之語或許輕率,但弟向大哥保證,他日弟若能君臨天下,定不辜負穀大哥,不辜負天下人,鞠躬盡瘁,盡快蕩平四海,還天下太平。”信王向穀昭這一鄭重保證,穀昭見他態度決絕,轉憂為喜,心道,或許日後加以磨練成為一代明君未嚐不可能?


    況且還有義軍將領輔佐。遂下定決心,保信王繼位,跟其他將領一商量,眾人都無意見。


    大軍兵臨城下不久,天啟帝不堪重負。下旨請義軍將領進京麵聖。眾將開會商議。


    武犇道:“皇上終於肯見咱們了。”劉長今道:“當初咱們想見他,見不上,現在咱們還不見了呢。”邵德道:“我義軍並非造反,天啟帝仍是咱們的皇帝。聖旨來到,焉能不見。”餘新道:“見就見,咱們的目的也該實現了。”眾人發完見解。


    穀昭看向信王道:“王爺有何見解?”信王道:“小王正要去見皇兄,好將義軍的意圖告之。希望他能痛悔前非,重新做個明君。”劉長今道:“無藥可救了,還勸個鳥,依老劉看,咱們直接擁戴信王登基,逼皇帝退位。他若不退,就直接哢嚓……”說到這,方想起信王乃是其親弟弟,緊快住口。


    餘新罵道:“老劉,你那腦子就是孩童般幼稚,說了多少遍咱們不是造反。隻是清君側,除奸宦,還天下清明。”穀昭道:“我同意信王的辦法,京都乃我大明的心髒,妄動兵戈隻會損害我漢人的元氣。不到萬不得已最好不要再動兵戈。”許巍道:“穀統領說的是,眼下皇帝著了急,自顧不暇,豈能再護著魏閹?還是由信王去說服皇帝誅除魏閹及其黨羽,還天下清明,我等便可卸甲歸田。”王安道:“不戰而屈人之兵乃是兵法的上上之策。雖然,皇上勢力消耗殆盡,但京都一旦開戰,皇上必會將京城內百姓臨時充軍,到時無辜恐再次遭戮。”眾人俱讚同。


    信王見議案通過,無人反對,遂站起道:“小王決不辜負大家的期望,此次進京定會說服皇兄。實在不行……總之,定會給大家滿意的答複。”武犇道:“信王爺切莫忘了禁軍都指揮使崔呈秀此人,他可是魏閹的人,手裏頗有些實力。”眾人想起此人,這是魏閹唯一的臂助,不可不防。


    穀昭站起道:“此次,穀某將陪伴信王進京麵聖,也為了保證信王的安全,武老弟及眾將軍在城外守候便是。”眾人聞言,有穀昭和李長河陪伴,諒崔呈秀和魏閹二人也毫無辦法。


    夜裏,穀昭找到綠笛兒,麵色凝重而疲憊。綠笛兒知道必有大事。穀昭道:“明日進京麵聖,兇吉難料,笛妹我想……”綠笛兒知道他要說什麽,打住道:“我們生死與共,你答應過再不離開。”穀昭道:“正因為此,我才想將你妥善安置一地,我若平安迴來,便來找你。”綠笛兒氣道:“這算什麽生死與共,有難同當?”穀昭握住她的手,道:“笛妹,答應我,這是最後一次。以後,我們決不分開。”經過一番苦勸,綠笛兒終於答應穀昭,約定好地點相會。


    第二日,穀昭精選了十幾名功夫上乘的手下,和李長河等人護送信王上路。


    一路信王腰牌開路,順利到達了紫禁城。在太監引領下,到了皇帝書房泰和殿外。


    幾百名錦衣衛,刀出鞘,箭上弦,如臨大敵,守在泰和殿外。穀昭等人留守殿外,信王一人先行進入大殿。


    足足有一個時辰,信王方頹然從殿內走出。穀昭追問結果,信王搖頭道:“皇兄似乎病得很重,我說什麽,他都聽不進去。不過他說,他想見你。”穀昭聞言,徑直走進大殿。


    進了大殿正廳,隻見大殿內立有十幾名文武大臣,麵色凝重,默不吭聲。


    有幾個他也認得。穀昭目光一掃過,那些大臣急忙向其鞠躬作揖,麵帶恭謹。


    在太監引領下,走過大殿,來到右側的偏殿,隻見裏麵光線昏暗,一個麵容憔悴的年輕男子躺在床上,隻露著頭。


    穀昭湊近一瞧,正是當今皇帝。穀昭不忘人臣之禮,卻也未行正式的大禮,隻在病榻前深深一鞠。


    旁邊太監罵道:“混帳,見了聖上,如何不行君臣之禮?”穀昭冷冷迴頭一瞪,那太監被這眼神瞪得心神一凜,立即噤若寒蟬,雙手掩麵。


    這時,床上天啟帝開口道:“你就是穀昭?”穀昭道:“臣正是穀昭。”天啟帝麵色雖然憔悴,但話語卻出乎意料的清晰,並非信王所說的樣子。


    天啟帝道:“朕記得當年你屢破奇案。因此,先帝禦筆欽封你為五品帶刀捕快。朕繼位後本想封你做官,但你堅辭不受。”穀昭更奇怪了,天啟帝明明記憶也好的很,根本不象生病之人,道:“多謝皇上當年賞識,可大明官場腐敗透頂,臣無心於此。”天啟帝苦笑道:“好一個無心於此,但你卻成為叛軍首領,將朕逼得好苦。”穀昭道:“實乃情非得已,若是皇上早召見臣等,容臣等將天下黎明百姓之苦告之。或許,我們君臣就不至於如此相見了。”天啟帝歎道:“朕知道,朕不是個好皇帝。但每個人的一生,並不一定由自己來抉擇,不是嗎?穀大俠?倘若你也出生在帝王之家,你還能象現在這般自由自在的做個遊俠嗎?朕好羨慕你。”穀昭聞得天啟帝發自肺腑的心聲,不由感慨萬千。


    當皇帝的在外人麵前,有萬般好,卻不知也有顆孤寂的心靈無處訴說。


    穀昭不禁寬聲道:“隻要皇上現在肯清楚奸佞,還天下公道,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天啟帝苦笑搖頭,喃喃道:“晚了,他們不會放過朕的。”穀昭沒明白什麽意思。


    這時,天啟帝突然一擺手,招穀昭近前。穀昭探首過去,天啟帝耳語道:“若是真想幫朕,朕這一生的心血俱在乾清宮。請你手下留情,莫給毀了。”穀昭正要再說話,室外傳來一片嘈雜聲。


    有人喊道:“不好啦,信王遇刺。”穀昭聞言大驚。一個箭步竄出殿外,隻見信王倒地,胳膊上鮮血直流。


    穀昭趕到,見信王並無大礙,方寬心道:“刺客,哪裏去了?”信王道:“李護衛已然追去了。”穀昭重又檢視傷口,恐怕帶毒。


    不經意與信王目光一碰。信王急忙躲開。穀昭心裏


    “咯噔”一下,一種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這時,殿內又傳來大嘩。太監尖著嗓子哭喊道:“不好了,皇帝遇刺了。”穀昭急忙衝進大殿。


    卻見殿內武士紛紛手持兵器,步步緊逼,環伺穀昭。穀昭喝道:“讓開,你們懷疑穀某不成。”眾人懾於穀昭聲威。


    一時,反被穀昭逼退。穀昭衝進偏殿,隻見剛剛還好好的天啟帝口角溢血,已然氣絕身亡。


    胸上被子赫然鼓出一塊。這時,殿外不斷湧來錦衣衛,團團將大殿圍死,喝嚷著拿人。


    穀昭腦海一片混亂,瞬間發生這麽多事情,頭緒在哪裏?這時,那太監見錦衣衛越來越多,壯著膽子,指著穀昭尖嗓喊道:“刺客就是他,武士,還等什麽?”穀昭驀地明白身陷局內。


    瞪著太監道:“你敢誣陷我。”那太監道:“剛剛隻有你和聖上私語。這裏隻有一個出口,除了你還有誰人?”穀昭聞言,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嚇得眾武士紛紛退怯。


    穀昭劈手奪過身邊武士長矛,朝床上紮去。太監大唿一聲,


    “哎呀,保護聖駕。”武士們挺矛刺來。隻聽


    “砰”地聲,床板一翻,一個黑衣人從床上急竄而出,一掌抓住穀昭刺來的長矛。


    穀昭隻覺虎口一痛,長矛竟被劈手奪去。那黑衣人長矛蕩起一團氣流將堵在門口的武士盡數震飛。


    黑衣人緊隨其後躍出,向殿外奔去。穀昭緊隨其後,迅速撲至黑衣人身後。


    黑衣人驀地迴身,二人在半空中


    “啪啪”連對二掌。穀昭被挫退數步,而那黑衣人則借著穀昭掌力橫飄五丈開外。


    幾個閃落,跳出泰和殿,向外城奔去。穀昭隨後躍出,一麵擋開射來的箭矢。


    幾個起落,也消失在城上。穀昭施展出全身功力,勉強能看到對方一個黑點。


    越追越是奇怪,魏孤行一死,柳川被困。天下誰人還能一掌將自己震退數步?


    陡地,穀昭想起一人,難道是他!穀昭想到此,更是發奮急追,黑點終於越來越大。


    不多時,前麵出現一片村莊,黑點猛一閃不見了。穀昭追到消失的地方,環目四顧。


    左邊是一個水井,右麵則是一戶民宅。穀昭坐到井沿上喘粗氣,這時,過來一個村姑。


    老遠就道:“哎呀,你怎地坐在井沿上。小心,那可是個枯井,井沿鬆垮了,裏麵有七八丈深呢,掉下去非摔死你不可。”穀昭聞言,探視黒幽幽的井口,計上心來。


    道:“這位大姐,你可看到有個黑衣人去了哪裏?”村姑正要答話,見穀昭拚命努嘴。


    立即會意道:“北邊去了。”穀昭道:“嗯,多謝了。”說罷,幾個閃落不見了。


    過了不到一盞茶時間,井沿上伸出一雙蒼勁的手緊緊扒住井沿。旋即,一個黑衣人從井內一躍而出。


    村姑正探頭探腦躲在一旁觀看,見真冒出有一人,好奇大叫:“還真有人嗨。”那黑衣人聞言立即警覺,見穀昭悠然端坐在對麵屋簷上,道:“尊駕不必藏首藏尾,以你的武功何必被穀某追得亂竄?”那黑衣人不作聲,反倒將臉上黑巾又向上拉了拉,生怕掉下被穀昭識破一般。


    穀昭心知此人必是熟人,睜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緊盯著黑衣人雙眼,那黑衣人調轉身形,起身便跑。


    這次穀昭沒追,黑衣人剛舒口氣。穀昭在身後斷喝一聲:“古東城!”那黑衣人腳步一停,迴首看了眼穀昭。


    穀昭從這一霎那間看到了一雙充滿複雜表情的眸子。旋即,黑衣人便消失無蹤。


    穀昭怔坐在屋簷,情緒跌到極點,任冷風吹撫。第二年,過年不久,信王在群臣和義軍將領的擁戴下,正式繼位,史稱崇禎帝。


    他果然沒負眾人所托,始終是個勤政的皇帝,一生努力挽救飄搖的大明帝國。


    而武犇等將領並未有片刻喘息,馬上便開始了新的征程。大明早年的流毒到了崇禎年間,數瘡並發。


    盡管,崇禎勤勉,但吏治的腐敗,已到了無藥可救的程度。武犇看透官場黑暗,不久,隱居海外。


    秉承其師鬱離子的遺誌,做個海外遊俠。泰和殿事後,世人再未見穀昭其人。


    而弑君的黑鍋,自此便扣到了穀昭的頭上。——————————————————————————————本部完。


    2009年6月16日晚9點。至此,《幻海逐流》第一部曲終於完結。


    感謝所有支持我的讀者,感謝九天、死後的感覺、煉泅、書瀦……作者現今太忙,《壞東西》也隻能成為未完的遺憾。


    不過,將來一有時間,我會先完成《壞東西》,然後再寫幻海第二部。


    幻海第二部大綱早已完成,將以忘愁為主線,展開一場為揭開身世的奇詭的南海之旅。


    幻海第二部的寫作時間,將取決於日後大家對幻海第一部曲的態度。如果大家喜歡,我會拋開一切,奮筆疾書。


    否則,很可能遙遙無期。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幻海逐流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曉夜孤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曉夜孤寒並收藏幻海逐流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