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宮的戒律禪院。


    四周從未有過的戒備森嚴。


    今天是“博克多”的出關大日,緊接著就要到新年的大慶了,但是,一切的禮儀活動已被通知全部取消。


    所有教徒早已被吩咐按照往常的慣例自行活動,他們雖然修煉日久,較之常人更容易接受種種意外,但是各自心裏依舊有了深深的惶惑和不安。他們的“博克多”,一個月前缺席“換袍節”,一個月後又缺席即將到來的新年大慶,再遲鈍的人,也知道一定會有大事發生了。


    拓桑站在戒律院的上首。


    赤巴、夏奧以及那名老得看不出年齡的長老等幾人惶惶不安地分立在他的兩邊。


    眾人的對麵,是掩飾不住滿麵訝異的駐地大臣秦小樓、宿衛禁軍統領朱渝和千機門的副統領張瑤星。


    秦小樓怒瞪了一眼朱渝,似乎在詢問他究竟是怎麽迴事。


    朱渝冷冷地笑著瞟了一眼拓桑:“秦大人,所有的事情,你可以詢問博克多,以佛祖的名義,神聖的‘博克多’絕無撒謊的可能。”


    沒有任何人迴應,所有人甚至都不敢正視“博克多”那平靜的目光。這是聖宮曆史上第一位進入“戒律院”的“博克多”,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更不敢擅自開口“審問”博克多。


    秦小樓心裏也十分不安。作為駐地大臣,他萬萬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更不認為自己有權力私下審問“博克多”。


    他尋思了一會兒,才道:“朱大人,不如……”


    朱渝笑道:“秦大人若覺得為難,下官就不妨越俎代庖了。下官既是奉旨前來調查,就有義務和責任將這件事情,對聖宮和朝廷有所交代……”


    他盯著拓桑:“博克多,你對那女子還有什麽話說?”


    所有人的目光一起轉向了拓桑。


    拓桑的神色絲毫不變:“那女子是無辜的,你們立刻放了她。”


    赤巴和夏奧交換了一下眼色。


    朱渝笑了起來:“博克多謊稱重病缺席‘換袍節’,又在閉關的最後一晚從秘道偷偷將一個女子送出去,這女子無辜還是你無辜?你們誰相信?”


    眾人啞口無言。


    那名老得看不出年紀的長老忽然朗聲道:“我相信。”


    眾人吃了一驚,向他看去,這老僧的每一條皺紋都已經如千年古樹的年輪,實在分不清楚他究竟已經老到了何等地步。


    長老道:“聖宮弟子眾多,千百年來其中難免偶爾會有些不肖之徒,犯下淫戒。聖宮自有辦法辨別這些不肖之徒。我‘博克多’眉清目朗、肌骨清華,絕無犯戒。”


    朱渝愣了一下,笑了起來,拍了拍手。立刻,千機門的兩人帶上了一個女子。朱渝笑道:“博克多,這個女子你認不認識?”


    目光全部聚集到了那個女子身上。


    女子呆呆地站在那裏,深深地低了頭,披頭散發,不成人形。秦小樓聽了那長老的話,心裏本來已經輕鬆了一點兒,可是,見了這個女子,心立即就沉下去了。這個女子雖然麵色並不妖嬈,但一眼可以看出,早非守身如玉的閨中好女。


    朱渝道:“博克多,你可認識她?”


    拓桑點了點頭:“但是,她是無辜的,你們即刻放了她!”


    “你說央金是無辜的?”朱渝笑道:“央金,你抬起頭看看麵前這人,你可認得?”


    央金終於抬起了頭,麵無血色,她看了拓桑幾眼,低聲道:“認得。”


    “你說說,他是你的什麽人?”


    央金又低了頭,顫聲道:“博克多是我的愛人,所有錯都是我一個人的錯,跟他沒有關係,請你們放過他……”


    她早已泣不成聲,跪了下去,頭在地上重重地磕著,直磕得滿頭鮮血淋漓:“都是我的罪過,請你們放過他吧……”


    拓桑暗自歎息了一聲。


    朱渝冷冷地看他一眼:“你二人倒真是一對同命鴛鴦啊,都這個地步了,還互相為對方求情……”


    “你真是這樣認為麽,朱大人?”


    拓桑平靜地看他一眼,朱渝忽然有點不敢正視那雙目光,立刻轉過了頭。


    長老搖搖頭,赤巴和夏奧都覺得此中有些說不出的古怪,但是又不清楚到底古怪在哪裏。赤巴厲聲道:“央金,你說的這些,可有證據?”


    央金怯怯地低了頭,好一會兒才顫抖著從貼身的口袋裏摸出一朵紅色的花兒來。那花兒已經枯萎,可是央金還如此珍藏著,眾人心裏又是一寒,顯然是她的定情之物。


    “央金,你說,這花兒是哪裏來的?”


    央金早已淚流滿麵:“是換袍節的前幾天,我和博克多在南迦巴瓦玩耍,他從山崖上摘了送我的……”


    朱渝盯著拓桑:“這花,可是你送‘她’的?”


    他並不說“這花是你送央金的”而是說“這花是你送‘她’的”。


    拓桑想起君玉接過小紅花兒時那樣別致的微笑,麵上也不禁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點了點頭,堅定地道:“對,是我送‘她’的!那些錯,都是我一個人的錯,我應該受到佛祖的懲罰,但是央金是無辜的,請放央金一條生路!”


    朱渝絲毫也不放鬆:“從最初的情書到你屢次的外出都是因為‘她’?這次的閉關期間,‘她’也一直在你的密室裏?”


    “對,所有一切都是因為‘她’!我閉關期間,‘她’也和我一起在密室裏。”


    一眾僧人和秦小樓無不麵色如土。他們早知道“博克多”在換袍節之前外出了相當一段時間,正是因此來不及趕迴才錯過了換袍節。此間種種,竟然全是為了麵前的這個女子,如今,女子已經拿出定情的花兒,“博克多”自己也親口承認。


    更駭異莫名的是,這個女子居然在“博克多”的靜修室裏呆了幾近一個月,要知道,靜修室是連博克多的母親都不允許進去的。


    一名執勤的鐵棒僧和一名千機門的高手一起押下了央金。


    朱渝的笑聲非常疲倦:“好了,我的任務完成了,秦大人、赤巴總管,事情就是這樣了。”


    眾人麵麵相覷,竟然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下去。


    拓桑看著一眾教徒,沉聲道:“你們先出去吧,朱大人稍留片刻。”


    秦小樓、張瑤星和一眾僧人都看著他,他還是往常一般莊嚴威肅,絲毫不改他“博克多”的身份氣度。眾人不敢抗命,立刻走了出去。


    所有人等都已退下,空蕩蕩的戒律院立著兩個人。


    兩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拓桑平靜地道:“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將央金送進我的密室的,我也不想知道,但是她是為你做事的,你至少應該設法救她一命。”


    央金當眾承認了和博克多的“私情”,現在,所有人等再無懷疑,無論她是何種身份究竟出於什麽目的,按照聖宮的原則,她已經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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