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黃?!”君玉和許明麵麵相覷。


    君玉雖到西北軍中不足一年,但是軍用藥品是軍中的一件大事,自然有相當的了解。目前正是大黃抽芽的季節,但是隻有山間縫隙才有野生,而如此大的疫情下,光憑那些野生的嫩芽怎麽夠用?


    西寧地區的少數民族中倒有種植大黃的,但是因為產量不多,所以價格特別昂貴,如今這種情況下,一時哪裏能買來如此多的大黃在西北軍中治療?


    那幾種輔助藥材倒是比較常見,但是如果要在十萬西北軍中普及預防,要購買也需要大批銀兩。


    白如暉帶來的十萬銀票原本計劃著先對付一下糧草,可是,這藥材一收購下來,隻怕再也無力應付糧草了。


    到底是要藥材還是糧草?


    君玉沉思片刻:“耿克,你即刻迴西寧府清點銀兩,和白如暉分頭盡量收購大黃和那幾種藥材,能收多少收多少。然後馬上分送西北軍各地駐營。大風山這邊疫情最嚴重,你親自負責,盡快將藥材送來。”


    “是。”


    耿克立刻領命前去。


    君玉令幾名大夫留在大風山負責煎熬夏奧帶來的一大袋草藥,其他人等一起去玉樹鎮查看情況。


    一切安排就緒,君玉又向那老僧深深行了一禮:“懇求大師再到玉樹鎮確診一下疫情。”


    老僧點了點頭。


    玉樹鎮的大營也是一片惶恐。


    由於發現較早,控製得當,雖然死亡人數不到百人,較之大風山疫情輕多了,但是,由於發病的人數在增加,又糧草不繼,玉樹鎮的惶恐氣氛較之大風山更是嚴重多多。


    老僧診斷的結果依舊是需要大黃和那幾味藥材診治。


    傍晚,快馬飛報,赤金族大軍突襲最北端兩個據點。


    這兩個據點各有5000駐軍,雖然沒有爆發瘟疫,但是糧草缺損最為嚴重,士兵們已經節衣縮食好些日子,近日內,赤金族大軍趁西北軍無暇兼顧救援之際,已經集中優勢兵力偷襲得手,幾乎將一萬饑餓困乏的駐軍消滅殆盡。


    待盧淩率兵趕到,赤金族大軍已經退迴茫茫大草原之中。


    送走夏奧後,周以達愁道:“元帥,現在糧草不繼又爆發瘟疫,而赤金族大軍卻不時在我各駐地偷襲,長此以往,卻如何是好?”


    一時之間,君玉竟然迴答不上來。


    朝廷的軍餉最快估計還有一月方能到達,君玉征戰多年,可是,麵臨這種非戰場上的戰爭,也不由得一籌莫展。如此景況下,別說等赤金族大軍來攻,單是那瘟疫和饑餓也會讓曾經威名赫赫的玉樹大軍自行潰滅。


    她深知,如今最好的辦法是率哀兵和真穆貼爾決一死戰,以勝利獲取糧草。可是,真穆貼爾一代梟雄,早已避其鋒利,每每騷擾後立刻憑借快馬退迴茫茫大草原。現在西北大軍不僅糧草不繼而且戰馬缺乏,也不能就此大軍深入。


    而且真穆貼爾更懼怕大軍被瘟疫傳染,決不到瘟疫據點騷擾,卻專門選擇那些沒有瘟疫的小據點四處騷擾,以最小的代價最大限度攪亂西北軍軍心,隻等西北軍糧草斷絕後、人心惶惶時才痛下殺手。隻要這些小的騷擾不停,西北軍小的失利不斷,軍心散盡後,隻恐一旦交手,便潰不成軍。況且他兩次偷襲,殲滅西北軍弱軍近萬,對整個西北士氣無疑是極為嚴重的打擊。


    大西北的天空白雲朵朵,玉樹鎮的周圍也有了綠樹新芽,可是,這遲來的春意卻不能帶給人絲毫的喜悅。君玉抬頭看了看那藍得十分純粹的天空,心裏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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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宮大殿。


    自去年底連續遭到拉汗教的兩次大的攻擊後,聖宮的日常處理事務機構比以前加大了運作的力度。對於近鄰發生的大事也有了詳細的消息記錄和應急處理。


    拓桑和赤巴總管處理完一些教中事務,夏奧走了進來。


    拓桑道:“西北軍中情況如何?”


    “迴‘博克多’,現在西北軍中疫情橫行,大風山和玉樹鎮最為嚴重。據報有兩個據點已經被赤金族大軍偷襲,再加上他們的糧草已維持不了多久,現在軍中一片惶恐,隻怕會引發大亂。”夏奧喇嘛長歎一聲才繼續道:“君元帥十分焦慮,他這般天神也似的人物也會一籌莫展,真是令人想不到。”


    赤巴也歎道:“近十萬西北大軍的安危,我教自然愛莫能助,教規也不容我們和大軍接觸,但是,君元帥於我教有大恩,而且西北軍一旦敗北,赤金族必然更會大力扶持拉汗教,到時,我教的處境也會越來越艱難……”他轉向拓桑“‘博克多’,我們能不能多派幾名醫術高超的弟子前去軍中,也略盡綿薄之力?”


    拓桑沉思著點了點頭。


    拓桑把手伸出窗外。


    月光下,看不清楚掌紋,要看清楚掌紋,需要在黎明的晨光裏。


    看不清楚掌紋,但是那張烙印在心底的麵孔卻越來越清晰。


    “君元帥這般天神也似的人物也會一籌莫展,真是令人想不到。”夏奧的話一直在耳邊迴響,那張風采翩然的麵孔,此刻該是如何地憂心忡忡?


    心裏似乎有一把火在燃燒,窗外的冷風也平息不了那越來越強烈的焦灼與不安。


    如同“換袍節”的那天,初一登台,千萬人中,他一眼看見那張熟悉的麵孔,就像一個即將溺水而亡的人忽然看到了一塊浮木。


    他平靜地按照慣熟的進程接受萬眾朝拜,卻如遭雷擊,心裏狂喜,舉手抬足、念經祈禱之間,竟不知今夕何夕。可是,他連看都不敢多看她一眼,就已麵臨離別。


    那個夜晚,他在閉關的密室裏輾轉反側,胸口如萬馬奔騰,驚濤駭浪隻幻化成一個強烈的渴望:我要見她。我要見她一麵。我隻是想遠遠的見她一麵。


    “博克多”的閉關期間少飲不食,隻需要半月送一次水;所以,他在三更十分悄然離去,直到數天後返迴密室,連貼身僧人都不知道。


    他絕不因此慶幸,他知道,有些罪過——至少佛祖知道。


    他整夜跪在密室裏,轉動經筒,長頭匍匐,並非是要佛祖原諒自己,也並非是要求得贖罪後靈魂的安穩,而是全心祈求佛祖——


    佑她平安吧。


    可是,如今她並不平安。


    她正在瘟疫橫行的西北軍大營等待著天意的裁決。


    月亮已經斜了下去。


    拓桑緊緊握著手裏的轉經筒,心裏那把燃燒的火焰已經快要衝出胸腔——


    請已解脫無量大劫輪迴的世尊教導我。


    請已解脫無量大劫輪迴的世尊教導我。


    請已解脫無量大劫輪迴的世尊教導我。


    他慢慢站了起來,又匍匐下去,像有兩股相反的力量在不停的拉扯,如此反複較量,忽然,他扔下轉經筒,飛身從窗口躍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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