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關月前後不過就說了五個字便隨婢女離了此地。上官敏華瞧得出這位大周的前國師大人在此處備受南梁上下尊重和敬愛。


    帷幔後頭傳來不高不低的咳嗽聲她收迴分出去的心思抬眼皮轉眼珠子瞄瞄近旁的岑嶺南也不言語。這彌漫著藥味的大殿裏咳嗽聲起起伏伏也沒個消停瞧岑嶺南並不急色的神情怕是早聽慣的。


    猜度間前頭的帳子裏又有身影恍動緩緩地紗簾子一重接一重地用流雲金鉤挽起餘下兩三重模模糊糊地投了個印子入人眼隻見那兒有七八個婢女攙扶著此間的主人起身放墊坐定上茶。


    遠遠地極目所見那是個極有氣勢的青年盡管消瘦得僅剩一把枯骨也還有股極強的精神氣兒;雖瞧不清容貌流露出來的氣質總有種叫人忍不住拜服的貴氣感。


    這便是南梁人人口中睿智英明皇太子梁溯武藝卓絕文才風流仍南梁下任國主不二人選。傳說中那個極盡完美的人物便是眼前這個病入膏肓的青年了。


    他不大說話岑嶺南便是他的口舌。


    岑嶺南代他主子說很抱歉他病體虛弱不能用禮迎接她這位貴客。上官敏華淡淡地迴道梁太子既然病重便多多休息延年她不便打擾迴舍休息即可無需他的招待。


    “上官小姐這是心生怨懟了倒是小王的疏忽。”梁溯還是出了聲他問岑嶺南是否下人服侍不周讓她不高興。岑嶺南忙說該死還沒等他說為什麽該死他頭上那位主子又咳起來這一咳便是驚天動地讓誰都不得安生。


    宮裏宮外秀氣的婢女們跑來跑去。動作像貓兒踩地般無聲她們訓練有數個個經驗老道喂完藥又給梁溯推宮活脈來迴輪番地折騰。


    上官敏華雙眼早已飄到那個藥鼎上研究起上麵的紋路來。岑嶺南瞧她如此安穩兩眼嗖嗖直直瞪住她。多少有那麽點仇恨的影子在裏頭像刀子般投到她身上。上官敏華不痛不癢換了個銅耳繼續琢磨。


    岑嶺南見不得她輕鬆懈意忍不住向開口下逐客令他道:“吾主久病。恐病氣熏了貴客還請上官小姐移宮一敘。”


    上官敏華微微一笑迴道好說舉步要走頂頭咳嗽聲緩了緩。那不高不低的男中音虛弱地響起:“初雲你先退下。”


    梁溯要和她單獨說話上官敏華完全沒有意見。順著旁人的指點她爬上一級台階坐在圓凳上洗耳恭聽南梁的戲文。


    這位病怏怏地南梁國之棟梁先是誇她貞靜閑雅舉止有度秋水翦眸盈盈生輝。不負啥啥美女的名頭叫人聽得直打哈欠。上官敏華肚裏好笑這人都隻剩下進氣的份兒還不忘虛禮真是活受罪。


    他身邊那些侍候的婢女大約也和她同個心思。低聲地在他耳旁說著什麽不一會兒。那個女子的聲音便大了:“殿下您這是何苦!您將她放在心間如珠似玉地守著她什麽都不知道!”


    上官敏華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自己的指甲尖兒暗暗琢磨這女戲子的台詞太打眼是人都會去探尋內裏地八卦。


    有人訓斥了她隱隱約約傳來她壓而不服的辯駁聲說那人多情風流根本配不上她家主子。說罷那兒還有數道眼影兒紮來紮去。上官敏華瞧著怎麽也覺著不是味兒。


    梁溯端起皇太子的架把她們都訓了出去帶了點苦笑說道:“倒叫小姐看笑話了。”


    上官敏華微微點頭表示理解明白他管束不住下人的難處。梁溯瞧她這樣善體人意情緒似乎好轉轉口開始問她的飲食起居問她可呆得舒坦。上官敏華半斂眼簾心中玩味這又是哪一出?可別說他這位大佬不知道她今日才進地南梁皇宮。


    疑問在心中也沒長留不多久特請的秦關月來施針上官敏華便起身告辭。


    這隻是第一日往後數日這位梁溯皇太子有事沒事兒找她過去談談話說來說去無非是她今日吃了什麽身體有無不適等與正題毫不相幹的東西。


    窗外秋霧蒙蒙上官敏華已有數日不能安眠。她表麵上沉穩心底問題一個個冒出來實在是難以安枕。但是她知道她得忍因為梁溯那副破身子等不起。


    在她就要失去耐心的時候有婢女來說太子請她去藥園賞景。


    到了那裏梁溯呆在宮人拾掇好的暖棚子裏他受不得一點風還逞強來此處上官敏華想了想要揭幕了?


    坐下後兩壺茶下肚她去更衣。迴來後梁溯開口了說起一段沉封已久地往事。他說他從前的身體沒有現在這麽糟還是去過很多地方的。比方說北周地大都。那年他隨著他的皇姐及岑嶺南去北周和談。在那兒他遇見了他這一生都忘不掉的女子。


    上官敏華心裏有數今天的主題是敘舊目的是攻心。


    梁溯皇太子沉浸在思緒裏說他如何登門求親她的父親是如何義正嚴辭地拒絕。他癡纏在這樁子事上便留了些人在那兒隨時將信息傳到南梁。一次知道他掛心的人被人設計受了重創日日噩夢時便送了南梁的秘寶給她希望她忘掉那些不愉快地事。


    上官敏華額間的青筋突突地跳她很想把手中的茶杯砸到這個胡說八道的人身上去想他是一腳踏進棺材的病人頂多就忍他些口水。


    “我聽說你很喜歡那玉從來都貼身戴著直到出嫁才除下。我很高興它護著你未讓你再夢魘。”


    盡管兩人隔著數丈遠上官敏華還是感受到了那強烈要求她開口地眼神她硬著頭皮應場:“有勞太子掛心。”


    對方就等著她這句話隻見他擺擺手婢女捧著個寶盒遞到她前頭。上官敏華拿眼睛一瞄知曉此物為何自然不願接下。她問道如今她已用不著這塊寶玉還請梁溯太子收好。


    “小王希望上官小姐能夠接受。”梁溯已經咳得暖棚子都搖搖晃晃他身邊那些人個個緊張得要命對那個讓他們敬之愛之護之主子說了這許多廢話的女人寒眼森森沒個好臉色。


    等梁溯皇太子緩過氣他喘著重氣低聲說道:“這是小王母後留下地傳給小王選定之人。”


    上官敏華暗道原來山羊胡老爹也沒說假話當年這南梁還真地準備把她搶娶了去。


    不過這都多少年前的舊事了。別說她一個字兒都不信就憑梁溯皇太子這個五個字她也不會信。當然她這麽講太不捧場也辜負了病人長久以來的自我折磨但是她可不願委屈自己實在的她挺厭煩這些人動不動把事情往那她不願迴顧的過去掛鉤。


    她站起來坦言道:“咱們的淵源也別扯得那麽深梁太子你用元殊的名頭辦什麽事兒直說了吧瞧著你咳得死去活來我都替你難受。”


    梁溯剛笑了兩聲便又開始咳。等到他咳停上官敏華點心都用了三盤。


    這個病罐子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咳嗽是多麽地不待人見終於成全了看客給了個答案:“廣目樓。”


    “噫?”


    岑嶺南快人快語地把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原來在繼承廣目樓幾處房產物資問題上上官誠留了一手。除非上官敏華定居南梁梁溯才能完全霸占廣目樓。


    那裏麵有一味藥能治他的病。


    據說這是秦關月的原話。


    上官敏華聽了忍不住髒話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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