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金礪得意得太早了……


    就在焦璉猶如困獸一般,帶著身邊僅剩的數十人左衝右突,瀕臨絕望地拚死廝殺的時候,第一波援軍,終於來了!


    南邊一處土崗後,兀然衝出一隊衣甲鮮明的騎兵來,當先一人,是一員同樣白盔白甲、手執銀槍的少年將軍。


    小將的身後,一名親兵手擎著一麵大旗緊緊跟隨,大旗上繡著鬥大一個字:“白”!


    這員英姿勃發的小將,正是處處以焦璉為榜樣,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年輕將領——白英!


    隻見那白英從土崗後小道口轉出來後,定睛一看戰場形勢,發現焦璉危急,沒等身後兩百多騎親兵跟上,便一聲虎吼,挺起銀槍躍馬便衝,奮身突入了敵陣。


    他的身後,兩百多騎兵魚貫而出,大吼著一路砍殺而上……


    他們衝出後不久,緊接著,道口便出現了焦璉苦盼已久的生力軍——那三隊九百名燧發槍兵。


    訓練有素的他們一邊一路小跑,一邊還乒乒乓乓地放著槍,把一隊見狀撥轉馬頭,想擋住他們的清軍逐個射落馬下……


    正圍成好幾圈,向焦璉他們輪番衝擊的清軍人數雖多,但鏖戰半晌後也已是疲憊之極,一時間,竟也禁不住這支生力軍疾風暴雨般的衝擊。


    尤其是那三隊燧發槍兵,雖說奔跑速度不快,但他們手中的火槍無論射程還是擊發頻率,都不是火繩槍可以相比的,輪番射擊之下,敢於近身的清軍無一幸免,全部做了他們槍下之鬼……


    轉眼間,白英一行便殺開了一條血路,突入了包圍圈,與焦璉的殘兵會合在了一處。


    “你……怎麽來了?”


    看到白英來援,渾身是傷的焦璉又驚又喜,但還是厲聲道。


    “叔父大人,您還好吧?”


    白英看到血染戰袍的焦璉,急聲嚷道,“侄兒違抗軍令,戰後甘願受罰……還是讓侄兒先殺韃子吧!”


    說完,白英一扭頭,對著本部親兵大吼道:“列陣!保護大都督!”


    白英也是有親兵的,雖然隻有兩百多騎,但都是他那戰死的叔叔白貴留下的老部下,也全是身經百戰的老兵。


    頃刻間,兩百餘精銳騎兵便迅速圍成了一個圈,把幾近力竭的焦璉他們護在了身後。


    焦璉他們終於可以喘口氣了,一名親兵甚至還趁機幫焦璉拔出身上的箭,灑上金瘡藥,簡單包紮了一下傷口。


    ……


    白英畢竟年少沉不住氣,遵令留守山口陣地後,他越想越不放心,加之對麵的綠營兵久久不敢再來攻擊,他們也不敢離開山口主動進攻,一時間竟無所事事。


    於是,他便頂著違令之罪,自作主張把防守重任交給了副將,一咬牙親自帶著自己的親兵前來增援。


    在這小子心目中,戰場的勝負不是最重要的,這次敗了大不了下次重頭再來,但焦璉的安危卻是萬萬不能有閃失的!


    拋開撫養之恩不說,要是焦璉殉國,那他和劉麒麟兩人,豈不是又成了孤兒?


    失去了焦璉的保護和提攜,像他倆這種無根無基的毛頭小子,早晚不是被別的將官排擠死,便是戰死沙場做了炮灰……


    快到江邊的時候,在一處土崗後,他們正好趕上了那三隊跑得氣喘籲籲的火槍兵,於是稍作部署,整好隊形後,一聲令下便衝殺了出來……


    等那九百名火槍兵也殺進陣來後,戰場形勢立即大為好轉,轉眼間,那些蠢蠢欲動撲上前來的清軍騎兵紛紛中槍,嚇得餘眾都隻敢離得遠遠的幹吆喝。


    焦璉見狀,趁機令他們向那隊正被孤立的火繩槍兵靠攏,才一個迴合,不複初戰之勇的清軍包圍圈便被撕開一角,兩支隊伍終於再次會合在了一處。


    近三千人的隊伍合兵後,不僅變得攻守有度,反而再次慢慢向江邊推進了。


    ……


    江邊的金礪不幹了,見此情景勃然變色。


    怎麽迴事?


    哪裏又冒出千餘人來?而且這麽多火槍兵?


    媽了個巴子!東路夾擊的援兵還沒到嗎?


    他終於有點後悔過於托大了……


    要是當初沒把那三千名步卒送進南昌城內,他不僅可以牢牢掌握戰場主動,或許早已站在南昌城下了,畢竟,他的步卒中也是有神機營的。


    要知道,明軍的木壘就是專門用於防止騎兵衝擊的,對付同樣擁有火槍的步兵,效果反而不好。


    可他偏偏要孟浪地用騎兵去衝,耽誤了時間不說,戰至眼下,兵力都有點吃緊了!


    雖說明軍傷亡慘重,但如今兩支隊伍合兵一處,看樣子仍有三千來人,而自己那五千鐵騎不僅傷亡也有點大,而且,看起來已經累了。


    疲憊之師,猶如強弩之末,其勢不能穿魯縞也!


    要是知道後來的結局,如果金礪夠果斷,眼下最好的對策就是主動撤兵,那他至少還不至於輸掉底褲。


    然而,眼高於頂,自命不凡的金礪,哪有這個覺悟,老子是來解南昌之圍的,哪能不勝而走?


    並且,此仗不僅必須勝,還得勝得幹脆利落,速戰速決。


    眼下,時間已經拖得太久了。


    要是南昌城下的明軍主力或轉身反擊,或趁機溜走,那,他就沒法交代了。


    沉吟半晌,金礪眸中幽光閃閃,咬牙道:“傳我將令,水師上岸,全軍攻擊!”


    “……大帥……”


    身邊的親將疑惑了。水師?陸戰並非其長啊。


    “執行!”金礪厲聲喝道。


    “嗻!”


    ……


    如果說,當初金礪沒把三千步兵留在身邊,是他走上作死之路的第一步的話,那麽現在,隨著親將領命離去,他終於毅然邁出了第二步!


    他的水師也有三千多人,除了一些艄公外,所有人都上岸了。


    這些人中,除了已經上岸的炮兵外,也有近半是火槍兵。


    隨著這三千“水軍陸戰隊”加入戰團,清軍步騎配合之下,終於鼓起勇氣又掀起了一波攻勢,焦璉他們頓感壓力倍增,隻得再次以防守陣型迎敵,隻向江邊移動了數百步,又再也無法前進了。


    好在有了那九百燧發槍兵的保護,明軍的傷亡反而比清軍小了,一時間,雙方陷入了僵持……


    又半個時辰過去了,除了雙方不斷有人倒下外,誰也占不了誰的便宜,戰場一片膠著!


    此刻的金礪,已經意識到自己犯了添油戰術的大忌了,還是太輕敵,太大意了啊!


    老子隻想好好殺人,怎麽就這麽難?


    這個焦璉,為什麽這麽難搞!


    心頭悔恨不已的金礪,終於忍不住了,隻見他雙目血絲隱現,手指前方,一字一頓地對親將命令道:“傳令炮兵!調轉炮口!給我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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