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高明隱是恐嚇齊玄素也好，還是殺雞儆猴也罷，總之他動了齊玄素的人。</p>
齊玄素不是迂腐之人，既然撕破臉皮，那麽他也不會死守著規矩不放。玩花活，他也會。</p>
齊玄素先是去見了頂頭上司石冰雲，說明情況之後，向石冰雲討要了兩張文書和一個人手。</p>
石冰雲是典型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讓齊玄素放手去幹，那麽就給予全力支持，所以齊玄素提出的兩個請求全部照準。</p>
兩張文書正是齊玄素先前向宋三許諾的同道士出身，不過齊玄素稍稍修改了一下授予日起，將其定在了十月十四，也就是下元節的前一天。</p>
因為下元節的緣故，玉皇宮上下在十月十四這一天正全力籌備下元節慶典，積攢了大量的公務，甚至有些混亂，就算去細究，也很難說得清楚，完全可以說是石冰雲在十月十四這一天臨時下了命令，具體辦事之人因為被調去籌備慶典，沒有注意到。當然，這是最壞的情況。一般情況下，根本沒人會來細究。</p>
一張自然是給宋三的，另一張則是給已經死去的吳四。</p>
嚴格來說，是宋三沾了吳四的光。</p>
如此一來，吳四死的時候，身上就有了同道士出身的身份，雖然隻是最低的九品道士，但性質全然不同，帝京道府可以名正言順地插手這個案子，自行處置，而不必移交朝廷。</p>
換而言之，高明隱若是沒有被齊玄素抓到把柄也就罷了，隻要有把柄落在齊玄素的手中，齊玄素立刻就能將其拿下，而不必經過刑部大理寺。</p>
高明隱落到了齊玄素的手中，那就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再多的關係背景也無用武之地。若是以前的帝京道府，也許高明隱還能通過掌府真人、首席副府主對齊玄素進行施壓，可如今帝京道府剛剛被道門整頓，大多數人都是剛從其他地方調來，也是某種意義上的水潑不進。</p>
就算高明隱真是手眼通天，請動了兩位真人親自過問此事，且不說齊玄素上麵還有個石冰雲頂著，若是石冰雲頂不住壓力，還能“上達天聽”，鬧到金闕去，東華真人總要站在齊玄素這邊。</p>
再有就是，高明隱在“客棧”雇兇殺人，隻要能夠坐實，那便是勾結隱秘結社的罪名，牽涉到隱秘結社，天罡堂便可以光明正大大插手其中，就算有大人物想要過問，齊玄素也能用天罡堂做擋箭牌。</p>
天罡堂是什麽地方？那是齊玄素的“娘家”，大小兩位堂主可都是自家人，不向著齊玄素，還會向著你們這些外人嗎？帝京城裏的大人物，到了玉京可不好使。天罡堂入場之後，地方道府也要配合。</p>
</p>
至於那一個人手，則是一位歸真階段的四品祭酒道士，也是石冰雲的屬下，雖然掛著主事的名頭，但為人木訥，也無意管人，更喜歡提升修為，所以就像過去的齊玄素那般，隻是個空頭主事。</p>
於是石冰雲讓他過來給齊玄素幫忙，齊玄素的要求也很簡單，請這位同僚在未來幾天的時間內，保護好許飛英的安危。</p>
許飛英本身就有歸真階段的境界修為，再加上一個比她還強幾分的歸真階段之人，“客棧”的殺手再想動手，也不是易事，除非是天人親自出手。</p>
帝京城當然臥虎藏龍，天人不在少數，可請天人出手卻不是個小數目，若是針對道門之人，還要再加錢。</p>
不過更大的可能是，“客棧”不會接這樣的買賣。</p>
齊玄素的師父的確死在“客棧”刺客的手中，張月鹿和齊玄素也遭遇過“客棧”的刺客襲擊，可都有一個前提，買家也是道門中人，歸根究底還是道門內鬥，“客棧”在其中扮演了“刀”的角色，當事人一般不會與“客棧”過多計較，頂多是把刺客打死了事，最後還是會去找幕後的買家算賬。</p>
可是外人通過“客棧”雇兇殺道門之人，那就是兩個性質了。“客棧”擔著很大的風險，也不是完全不能接，不過必須要狠狠加錢。</p>
安排好這些之後，齊玄素讓宋三這幾天就在玉皇宮待著，又把柯青青和王崇年叫來。</p>
“主事。”柯青青和王崇年一起來到齊玄素的簽押房。</p>
齊玄素開門見山道：“我剛才查閱了一下，因為‘五石散’具有毒性，服用過量可能導致中毒而死，所以金闕曾經發布過關於禁絕、銷毀‘五石散’之決議，來到帝京之後，我發現很多人都有服用‘五石散’的風氣，美其名曰名士風度，有違金闕的決議。既然整頓風氣，那麽這方麵也不好落下，我決定舉辦一個有關這方麵的宣傳大會，警示世人。”</p>
柯青青還是年輕，微微一怔，沒有領會齊玄素的意圖。</p>
王崇年畢竟年長許多，經驗豐富，已經有些明白齊玄素要做什麽了。</p>
齊玄素繼續說道：“隻是張貼告示，或者派人去宣揚，效果有限，正所謂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所以要讓百姓們親眼看到服用‘五石散’到底是怎樣的下場，才能起到警示人心的作用。”</p>
到了這會兒，柯青青也明白過來。</p>
齊玄素道：“你們去抓幾個經常服用‘五石散’的人，連同幽獄裏的人一起，把他們的姓名做成牌子插在身後，然後脫去上衣，把那些爛瘡都露出來，綁在木樁上，擺到玉皇宮的門口，召集百姓們看一看。”</p>
王崇年已經徹底領會了齊玄素的意圖，道：“主事放心。”</p>
齊玄素又道：“先在玉皇宮的門口擺上三天，他們不是寒暑不侵嗎？不是穿不得新衣嗎？把衣服脫了，正好省事。然後通知青萍書局名下的說書先生們，都來看，迴去後編成話本段子，全都給我傳出去，茶樓酒樓，大小行院，一個都不能放過。誰的話本段子最精彩，重重有賞。第一等賞三百太平錢，第二等賞二百太平錢，第三等賞一百太平錢。”</p>
道門十分注意民意，青萍書局明麵上的職責是印書、發行邸報，在暗中還有一個職責，便是注意民意動向，做好相應的引導。</p>
人心如水，何其深也，民動如煙，何其亂也。</p>
若不是不注意人心民意，就會給隱秘結社發展的土壤，動搖道門的根基。</p>
道門的具體做法就是完全掌握了話本、戲劇、曲藝等行業，培養了大量的說書先生，通過這些深入底層民間的說書先生們，通過各種故事，來引導民意。</p>
青萍書局直屬於祠祭堂，不過因為各地情況不同的緣故，同時也受各地道府的指揮。</p>
以齊玄素的主事職位，本來是無權過問的，不過石冰雲可以，如今石冰雲樂得做個甩手掌櫃，同意齊玄素的所有要求，由得齊玄素去發揮，其他主事也樂意賣齊玄素的麵子，齊玄素自然可以越權行事，“第一主事”和“第十副府主”的名號越發名副其實。</p>
王崇年應道：“是。”</p>
許多話不必齊玄素說明，王崇年自然知道側重點在哪裏。</p>
齊玄素又補充道：“還有，派人盯緊了那些說書先生，誰要是去找說書先生的麻煩，立刻拿下，直接帶到幽獄，嚴加審問，務必問出是誰指派他們去鬧事的，留下口供。”</p>
王崇年問道：“若是官家之人呢？比如五城兵馬司衙門，或是三班衙役、青鸞衛。”</p>
齊玄素道：“那就亮明身份，與他們好好講道理，讓他們有所忌憚，主要是保護好我們自己人。百姓們看在眼裏，他們會自發地口口相傳。”</p>
王崇年隻覺得心驚。</p>
服用“五石散”當然不是什麽大的罪過，自然奈何不得高明隱，可齊玄素此舉卻是把高明隱的麵子踩到了腳底，你高明隱不是要拿我當踏腳石維護你的威嚴嗎？殺我的人，我就把你的兒子丟出去，什麽衙內公子的體麵不留半點，讓他變成個笑話，讓所有人都看你的笑話。</p>
這就把高明隱逼到了懸崖上。他橫行北城多年，仇家不在少數，隻是懾於他多年積威之故，不敢跳出來，如今齊玄素給了高明隱一巴掌，如果高明隱退讓露怯，那麽他的仇家們都會跳出來，站到齊玄素這邊，立時形成牆倒眾人推之勢，甚至省了齊玄素自己去搜索罪證的功夫。</p>
如果高明隱不退讓，要跟齊玄素硬扛到底，那麽露出的破綻把柄就會更多。這正合了齊玄素的意，隻要讓齊玄素抓到一條，他就敢把高明遠拿下。</p>
柯青青道：“那可就鬧大了，說不定閣老們都要有所耳聞。”</p>
“就怕不大。”齊玄素冷笑一聲，“黑地裏的魑魅魍魎見不得光，見光就死。隻要扔到太陽底下，眾目睽睽之下，自己就死了。”</p>
柯青青再去看待這位上司，竟是有了幾分畏懼。</p>
那位高老爺之所以敢跟自家上司扳手腕，多半是覺得自家上司是個世家公子，光風霽月之心，不懂得什麽鬼蜮伎倆。可如今看來，這位高老爺卻是打錯了算盤。</p>
齊玄素不是迂腐之人，既然撕破臉皮，那麽他也不會死守著規矩不放。玩花活，他也會。</p>
齊玄素先是去見了頂頭上司石冰雲，說明情況之後，向石冰雲討要了兩張文書和一個人手。</p>
石冰雲是典型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讓齊玄素放手去幹，那麽就給予全力支持，所以齊玄素提出的兩個請求全部照準。</p>
兩張文書正是齊玄素先前向宋三許諾的同道士出身，不過齊玄素稍稍修改了一下授予日起，將其定在了十月十四，也就是下元節的前一天。</p>
因為下元節的緣故，玉皇宮上下在十月十四這一天正全力籌備下元節慶典，積攢了大量的公務，甚至有些混亂，就算去細究，也很難說得清楚，完全可以說是石冰雲在十月十四這一天臨時下了命令，具體辦事之人因為被調去籌備慶典，沒有注意到。當然，這是最壞的情況。一般情況下，根本沒人會來細究。</p>
一張自然是給宋三的，另一張則是給已經死去的吳四。</p>
嚴格來說，是宋三沾了吳四的光。</p>
如此一來，吳四死的時候，身上就有了同道士出身的身份，雖然隻是最低的九品道士，但性質全然不同，帝京道府可以名正言順地插手這個案子，自行處置，而不必移交朝廷。</p>
換而言之，高明隱若是沒有被齊玄素抓到把柄也就罷了，隻要有把柄落在齊玄素的手中，齊玄素立刻就能將其拿下，而不必經過刑部大理寺。</p>
高明隱落到了齊玄素的手中，那就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再多的關係背景也無用武之地。若是以前的帝京道府，也許高明隱還能通過掌府真人、首席副府主對齊玄素進行施壓，可如今帝京道府剛剛被道門整頓，大多數人都是剛從其他地方調來，也是某種意義上的水潑不進。</p>
就算高明隱真是手眼通天，請動了兩位真人親自過問此事，且不說齊玄素上麵還有個石冰雲頂著，若是石冰雲頂不住壓力，還能“上達天聽”，鬧到金闕去，東華真人總要站在齊玄素這邊。</p>
再有就是，高明隱在“客棧”雇兇殺人，隻要能夠坐實，那便是勾結隱秘結社的罪名，牽涉到隱秘結社，天罡堂便可以光明正大大插手其中，就算有大人物想要過問，齊玄素也能用天罡堂做擋箭牌。</p>
天罡堂是什麽地方？那是齊玄素的“娘家”，大小兩位堂主可都是自家人，不向著齊玄素，還會向著你們這些外人嗎？帝京城裏的大人物，到了玉京可不好使。天罡堂入場之後，地方道府也要配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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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那一個人手，則是一位歸真階段的四品祭酒道士，也是石冰雲的屬下，雖然掛著主事的名頭，但為人木訥，也無意管人，更喜歡提升修為，所以就像過去的齊玄素那般，隻是個空頭主事。</p>
於是石冰雲讓他過來給齊玄素幫忙，齊玄素的要求也很簡單，請這位同僚在未來幾天的時間內，保護好許飛英的安危。</p>
許飛英本身就有歸真階段的境界修為，再加上一個比她還強幾分的歸真階段之人，“客棧”的殺手再想動手，也不是易事，除非是天人親自出手。</p>
帝京城當然臥虎藏龍，天人不在少數，可請天人出手卻不是個小數目，若是針對道門之人，還要再加錢。</p>
不過更大的可能是，“客棧”不會接這樣的買賣。</p>
齊玄素的師父的確死在“客棧”刺客的手中，張月鹿和齊玄素也遭遇過“客棧”的刺客襲擊，可都有一個前提，買家也是道門中人，歸根究底還是道門內鬥，“客棧”在其中扮演了“刀”的角色，當事人一般不會與“客棧”過多計較，頂多是把刺客打死了事，最後還是會去找幕後的買家算賬。</p>
可是外人通過“客棧”雇兇殺道門之人，那就是兩個性質了。“客棧”擔著很大的風險，也不是完全不能接，不過必須要狠狠加錢。</p>
安排好這些之後，齊玄素讓宋三這幾天就在玉皇宮待著，又把柯青青和王崇年叫來。</p>
“主事。”柯青青和王崇年一起來到齊玄素的簽押房。</p>
齊玄素開門見山道：“我剛才查閱了一下，因為‘五石散’具有毒性，服用過量可能導致中毒而死，所以金闕曾經發布過關於禁絕、銷毀‘五石散’之決議，來到帝京之後，我發現很多人都有服用‘五石散’的風氣，美其名曰名士風度，有違金闕的決議。既然整頓風氣，那麽這方麵也不好落下，我決定舉辦一個有關這方麵的宣傳大會，警示世人。”</p>
柯青青還是年輕，微微一怔，沒有領會齊玄素的意圖。</p>
王崇年畢竟年長許多，經驗豐富，已經有些明白齊玄素要做什麽了。</p>
齊玄素繼續說道：“隻是張貼告示，或者派人去宣揚，效果有限，正所謂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所以要讓百姓們親眼看到服用‘五石散’到底是怎樣的下場，才能起到警示人心的作用。”</p>
到了這會兒，柯青青也明白過來。</p>
齊玄素道：“你們去抓幾個經常服用‘五石散’的人，連同幽獄裏的人一起，把他們的姓名做成牌子插在身後，然後脫去上衣，把那些爛瘡都露出來，綁在木樁上，擺到玉皇宮的門口，召集百姓們看一看。”</p>
王崇年已經徹底領會了齊玄素的意圖，道：“主事放心。”</p>
齊玄素又道：“先在玉皇宮的門口擺上三天，他們不是寒暑不侵嗎？不是穿不得新衣嗎？把衣服脫了，正好省事。然後通知青萍書局名下的說書先生們，都來看，迴去後編成話本段子，全都給我傳出去，茶樓酒樓，大小行院，一個都不能放過。誰的話本段子最精彩，重重有賞。第一等賞三百太平錢，第二等賞二百太平錢，第三等賞一百太平錢。”</p>
道門十分注意民意，青萍書局明麵上的職責是印書、發行邸報，在暗中還有一個職責，便是注意民意動向，做好相應的引導。</p>
人心如水，何其深也，民動如煙，何其亂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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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萍書局直屬於祠祭堂，不過因為各地情況不同的緣故，同時也受各地道府的指揮。</p>
以齊玄素的主事職位，本來是無權過問的，不過石冰雲可以，如今石冰雲樂得做個甩手掌櫃，同意齊玄素的所有要求，由得齊玄素去發揮，其他主事也樂意賣齊玄素的麵子，齊玄素自然可以越權行事，“第一主事”和“第十副府主”的名號越發名副其實。</p>
王崇年應道：“是。”</p>
許多話不必齊玄素說明，王崇年自然知道側重點在哪裏。</p>
齊玄素又補充道：“還有，派人盯緊了那些說書先生，誰要是去找說書先生的麻煩，立刻拿下，直接帶到幽獄，嚴加審問，務必問出是誰指派他們去鬧事的，留下口供。”</p>
王崇年問道：“若是官家之人呢？比如五城兵馬司衙門，或是三班衙役、青鸞衛。”</p>
齊玄素道：“那就亮明身份，與他們好好講道理，讓他們有所忌憚，主要是保護好我們自己人。百姓們看在眼裏，他們會自發地口口相傳。”</p>
王崇年隻覺得心驚。</p>
服用“五石散”當然不是什麽大的罪過，自然奈何不得高明隱，可齊玄素此舉卻是把高明隱的麵子踩到了腳底，你高明隱不是要拿我當踏腳石維護你的威嚴嗎？殺我的人，我就把你的兒子丟出去，什麽衙內公子的體麵不留半點，讓他變成個笑話，讓所有人都看你的笑話。</p>
這就把高明隱逼到了懸崖上。他橫行北城多年，仇家不在少數，隻是懾於他多年積威之故，不敢跳出來，如今齊玄素給了高明隱一巴掌，如果高明隱退讓露怯，那麽他的仇家們都會跳出來，站到齊玄素這邊，立時形成牆倒眾人推之勢，甚至省了齊玄素自己去搜索罪證的功夫。</p>
如果高明隱不退讓，要跟齊玄素硬扛到底，那麽露出的破綻把柄就會更多。這正合了齊玄素的意，隻要讓齊玄素抓到一條，他就敢把高明遠拿下。</p>
柯青青道：“那可就鬧大了，說不定閣老們都要有所耳聞。”</p>
“就怕不大。”齊玄素冷笑一聲，“黑地裏的魑魅魍魎見不得光，見光就死。隻要扔到太陽底下，眾目睽睽之下，自己就死了。”</p>
柯青青再去看待這位上司，竟是有了幾分畏懼。</p>
那位高老爺之所以敢跟自家上司扳手腕，多半是覺得自家上司是個世家公子，光風霽月之心，不懂得什麽鬼蜮伎倆。可如今看來，這位高老爺卻是打錯了算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