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玄素和張月鹿一直獨處了兩個時辰，齊玄素把這段時間的經曆慢慢地與張月鹿說了，見張月鹿心情極好，又順勢袒露了七娘的身份。</p>
其實，齊玄素也知道此舉風險很大，若是有朝一日，兩人因為某事決裂，這些秘密就足以讓他萬劫不複，隻是他認為兩人不會有決裂的那一天，既然兩人要一直走下去，那麽他也不可能把這些秘密隱瞞一輩子，所以再三思量之後，齊玄素還是決定合盤托出。</p>
因為齊玄素至今也不清楚七娘在清平會到底是什麽定位，所以他沒有道出七娘的清平會身份，隻是說七娘就是七寶坊的姚坊主，也是地師的同輩妹妹，當年是七娘從“客棧”刺客的手中救下了他，並將他收為義子。</p>
如此一來，不僅間接解釋了他與姚裴的關係，也解釋了他與全真道的關係。</p>
裴小樓、裴玄之等人為何會青眼於他，也都說得通了，畢竟姚家和裴家的關係擺在那裏。</p>
張月鹿聽完之後，反應並不大，似乎早有猜測預料一般。也許早在金陵府的時候，她就有了一定的猜測，隻是沒有點破，而是等著齊玄素主動說出來。</p>
難怪姚裴說張月鹿一直在自欺欺人。</p>
張月鹿沒有責怪齊玄素的欺騙，平心而論，如此多的秘密，齊玄素願意如實告訴她，這是極大的信任，不亞於性命相托。</p>
不過張月鹿也不是全然不在意，這間接印證了她的一個猜測，齊玄素受七娘的影響極深。</p>
張月鹿不在意姚裴，也不在意李青奴，因為她知道這兩人無法對齊玄素施加什麽影響，可張月鹿卻很在意七娘，因為七娘以義母的身份，不僅能給齊玄素施加影響，甚至能直接幹預齊玄素的決定。</p>
張月鹿不是聖人，她也有私心，雖然她沒有把齊玄素變成附庸、應聲蟲的想法，但她希望齊玄素能與她同心同德、道同可謀，她希望齊玄素是她的同路之人。她甚至在最初的時候有過改變道門就自改變齊玄素始的想法，可真正實行起來的時候，卻遇到了很大的阻力，這些阻力並不是來自於齊玄素本身，而是來自於那個從未正式謀麵的七娘，後者在齊玄素的身上留下了太多、太深的痕跡，她想要改變齊玄素，要先把這些痕跡抹除幹淨。</p>
也許是女子的天性，張月鹿甚至可以從齊玄素身上感受到七娘的隱隱敵意，毫無疑問，七娘不喜歡張月鹿的舉動，不喜歡張月鹿妄圖抹除她留下的痕跡的舉動，她將其視作一種挑釁。</p>
這就像一場看不到硝煙的拉鋸之戰。齊玄素見張月鹿忽然陷入到沉默之中，心中忽然升起不妙的預感。</p>
無論從哪方麵看，張月鹿與七娘都不是一類人，兩人能合得來那才是見鬼了，張月鹿性格強勢，可七娘也不是什麽軟柿子，必然是針鋒相對的。</p>
如果兩人有了矛盾衝突，那麽夾在中間兩頭為難的還是齊玄素。</p>
齊玄素輕咳一聲，補救道：“七娘，其實人很好的。”</p>
“對你而言，的確如此，我不否認。”張月鹿道，“就像我娘，對你而言，可能是個麵目可憎的惡人，我也對她有許多不滿，可不管怎麽說，她還是我娘。”</p>
</p>
齊玄素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麽了。</p>
儒門時代，萬事講究一個“孝”字，自然是婆婆壓得兒媳婦喘不過氣來，媳婦稍有反抗，婆婆一個不孝的大帽子砸下來，就能讓媳婦萬劫不複，這才有了“多年媳婦熬成婆”的說法。可道門不講究這個，一家獨大逐漸變為分庭抗禮，於是婆媳關係就變得微妙起來，不僅是齊玄素麵臨這個難題。</p>
張月鹿見齊玄素為難尷尬的模樣，微微一笑：“好了，不說這個了，我們迴去吧。”</p>
說罷，她起身離開了涼亭，往簽押房走去。</p>
齊玄素跟在後麵，有些喪氣。</p>
張月鹿很明事理，應該不會逼迫他如何如何，不過他覺得，七娘卻是能幹出來這種事情的。</p>
齊玄素懊惱地拍了拍腦袋。</p>
他不敢想象張月鹿和七娘見麵後會是怎樣的景象。論境界修為，自然是七娘更高，如果七娘欺負張月鹿，那他自然要幫張月鹿，可如果他幫張月鹿，又會被七娘指責是有了媳婦忘了娘雲雲。這種事情，一個處理不當，便是腹背受敵，繼而裏外不是人。</p>
隻是齊玄素沒想到他的麻煩還遠不止如此。</p>
當兩人迴到簽押房的時候，就見一個年紀不大少女已經等候多時，見到張月鹿後，小丫頭畢恭畢敬地行禮道：“張師姐。”</p>
然後她又望向張月鹿身後的齊玄素：“這位就是齊師兄吧？”</p>
張月鹿向齊玄素介紹道：“這位蕭師妹是我師父的關門弟子。”</p>
如果說齊玄素和張月鹿已經是第八代弟子的末尾，那麽這個少女幾乎就是擦著最後一年的邊，再晚幾個月，她就要被歸入到第九代弟子了。</p>
齊玄素心裏“咯噔”一下，不過還是與蕭師妹見禮：“蕭師妹有何貴幹？”</p>
蕭師妹微微一笑：“師父聽說齊師兄到了天罡堂，便遣我過來問一聲，齊師兄和張師姐有沒有空，若是有空，就請去她那裏一趟。”</p>
齊玄素和張月鹿都有些不自然，顯然慈航真人早就知道齊玄素來了天罡堂，不過還是特意給兩人留出了敘舊說話的時間。</p>
除此之外，齊玄素也知道自己的又一個麻煩來了——來自於另外一位未來嶽母的拷問，不對，應該是審視。</p>
齊玄素與張月鹿對視一眼，硬著頭皮道：“當然有空。”</p>
蕭師妹道：“師父她老人家已經在簽押房等候多時了。”</p>
齊玄素深吸了一口氣，頗有風蕭水寒之意：“有勞蕭師妹引路。”</p>
剛才他還在想什麽腹背受敵，現在的情況是他應對不好，轉眼間就是三麵夾擊，若是再算上澹台瓊，那就是四麵皆敵。</p>
難怪聖賢說家事、國事、天下事。</p>
在蕭師妹的引領下，齊玄素和張月鹿去了掌堂真人所在的簽押房，因為距離不遠，齊玄素還沒打完腹稿，蕭師妹已經停下了腳步，簽押房的門開著，示意兩人進去。</p>
齊玄素走入簽押房中，就見房中坐了一人，看上去大約三十多歲的樣子，眉眼慈悲，讓人一見便忍不住生出親近之感。氣態高潔，如果再年輕一些，就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仙子人物了。</p>
正是齊玄素在措溫布湖畔有過一麵之緣的女子真人。</p>
不等齊玄素見禮，慈航真人已經主動開口道：“魏小友，多時不見，近來可好？”</p>
謊言被當麵戳穿，饒是齊玄素已經是寒暑不侵，額頭上還是滲出幾個汗珠，隻能裝傻充愣地恭敬行禮道：“齊玄素見過真人。”</p>
慈航真人十分和氣，示意不必多禮：“隨意坐吧，不要拘束。”</p>
齊玄素與張月鹿並肩坐了下來。</p>
慈航真人打量著齊玄素，目光十分溫和，並沒有什麽目光有若實質的壓迫之感，也沒有如同利劍的尖銳之感，更沒有洞徹人心之感，就是普通的打量而已，仿佛她並非堂堂參知真人，隻是個普通人。</p>
可慈航真人越是如此，齊玄素越是不自在，甚至不知該說些什麽，先前打好的部分腹稿也忘了個七七八八。</p>
片刻後，還是慈航真人主動開口道：“關於你的事情，尤其是飛舟墜落之後的那段時間，頗多疑點，我本想派人查上一查，不過很快就查不下去了，因為牽涉到了東華真人，很多檔案都被東華真人親自下令封存。這讓我越發好奇，你到底是什麽來頭，竟然能勞動東華真人的大駕。”</p>
其實，齊玄素也知道此舉風險很大，若是有朝一日，兩人因為某事決裂，這些秘密就足以讓他萬劫不複，隻是他認為兩人不會有決裂的那一天，既然兩人要一直走下去，那麽他也不可能把這些秘密隱瞞一輩子，所以再三思量之後，齊玄素還是決定合盤托出。</p>
因為齊玄素至今也不清楚七娘在清平會到底是什麽定位，所以他沒有道出七娘的清平會身份，隻是說七娘就是七寶坊的姚坊主，也是地師的同輩妹妹，當年是七娘從“客棧”刺客的手中救下了他，並將他收為義子。</p>
如此一來，不僅間接解釋了他與姚裴的關係，也解釋了他與全真道的關係。</p>
裴小樓、裴玄之等人為何會青眼於他，也都說得通了，畢竟姚家和裴家的關係擺在那裏。</p>
張月鹿聽完之後，反應並不大，似乎早有猜測預料一般。也許早在金陵府的時候，她就有了一定的猜測，隻是沒有點破，而是等著齊玄素主動說出來。</p>
難怪姚裴說張月鹿一直在自欺欺人。</p>
張月鹿沒有責怪齊玄素的欺騙，平心而論，如此多的秘密，齊玄素願意如實告訴她，這是極大的信任，不亞於性命相托。</p>
不過張月鹿也不是全然不在意，這間接印證了她的一個猜測，齊玄素受七娘的影響極深。</p>
張月鹿不在意姚裴，也不在意李青奴，因為她知道這兩人無法對齊玄素施加什麽影響，可張月鹿卻很在意七娘，因為七娘以義母的身份，不僅能給齊玄素施加影響，甚至能直接幹預齊玄素的決定。</p>
張月鹿不是聖人，她也有私心，雖然她沒有把齊玄素變成附庸、應聲蟲的想法，但她希望齊玄素能與她同心同德、道同可謀，她希望齊玄素是她的同路之人。她甚至在最初的時候有過改變道門就自改變齊玄素始的想法，可真正實行起來的時候，卻遇到了很大的阻力，這些阻力並不是來自於齊玄素本身，而是來自於那個從未正式謀麵的七娘，後者在齊玄素的身上留下了太多、太深的痕跡，她想要改變齊玄素，要先把這些痕跡抹除幹淨。</p>
也許是女子的天性，張月鹿甚至可以從齊玄素身上感受到七娘的隱隱敵意，毫無疑問，七娘不喜歡張月鹿的舉動，不喜歡張月鹿妄圖抹除她留下的痕跡的舉動，她將其視作一種挑釁。</p>
這就像一場看不到硝煙的拉鋸之戰。齊玄素見張月鹿忽然陷入到沉默之中，心中忽然升起不妙的預感。</p>
無論從哪方麵看，張月鹿與七娘都不是一類人，兩人能合得來那才是見鬼了，張月鹿性格強勢，可七娘也不是什麽軟柿子，必然是針鋒相對的。</p>
如果兩人有了矛盾衝突，那麽夾在中間兩頭為難的還是齊玄素。</p>
齊玄素輕咳一聲，補救道：“七娘，其實人很好的。”</p>
“對你而言，的確如此，我不否認。”張月鹿道，“就像我娘，對你而言，可能是個麵目可憎的惡人，我也對她有許多不滿，可不管怎麽說，她還是我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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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玄素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麽了。</p>
儒門時代，萬事講究一個“孝”字，自然是婆婆壓得兒媳婦喘不過氣來，媳婦稍有反抗，婆婆一個不孝的大帽子砸下來，就能讓媳婦萬劫不複，這才有了“多年媳婦熬成婆”的說法。可道門不講究這個，一家獨大逐漸變為分庭抗禮，於是婆媳關係就變得微妙起來，不僅是齊玄素麵臨這個難題。</p>
張月鹿見齊玄素為難尷尬的模樣，微微一笑：“好了，不說這個了，我們迴去吧。”</p>
說罷，她起身離開了涼亭，往簽押房走去。</p>
齊玄素跟在後麵，有些喪氣。</p>
張月鹿很明事理，應該不會逼迫他如何如何，不過他覺得，七娘卻是能幹出來這種事情的。</p>
齊玄素懊惱地拍了拍腦袋。</p>
他不敢想象張月鹿和七娘見麵後會是怎樣的景象。論境界修為，自然是七娘更高，如果七娘欺負張月鹿，那他自然要幫張月鹿，可如果他幫張月鹿，又會被七娘指責是有了媳婦忘了娘雲雲。這種事情，一個處理不當，便是腹背受敵，繼而裏外不是人。</p>
隻是齊玄素沒想到他的麻煩還遠不止如此。</p>
當兩人迴到簽押房的時候，就見一個年紀不大少女已經等候多時，見到張月鹿後，小丫頭畢恭畢敬地行禮道：“張師姐。”</p>
然後她又望向張月鹿身後的齊玄素：“這位就是齊師兄吧？”</p>
張月鹿向齊玄素介紹道：“這位蕭師妹是我師父的關門弟子。”</p>
如果說齊玄素和張月鹿已經是第八代弟子的末尾，那麽這個少女幾乎就是擦著最後一年的邊，再晚幾個月，她就要被歸入到第九代弟子了。</p>
齊玄素心裏“咯噔”一下，不過還是與蕭師妹見禮：“蕭師妹有何貴幹？”</p>
蕭師妹微微一笑：“師父聽說齊師兄到了天罡堂，便遣我過來問一聲，齊師兄和張師姐有沒有空，若是有空，就請去她那裏一趟。”</p>
齊玄素和張月鹿都有些不自然，顯然慈航真人早就知道齊玄素來了天罡堂，不過還是特意給兩人留出了敘舊說話的時間。</p>
除此之外，齊玄素也知道自己的又一個麻煩來了——來自於另外一位未來嶽母的拷問，不對，應該是審視。</p>
齊玄素與張月鹿對視一眼，硬著頭皮道：“當然有空。”</p>
蕭師妹道：“師父她老人家已經在簽押房等候多時了。”</p>
齊玄素深吸了一口氣，頗有風蕭水寒之意：“有勞蕭師妹引路。”</p>
剛才他還在想什麽腹背受敵，現在的情況是他應對不好，轉眼間就是三麵夾擊，若是再算上澹台瓊，那就是四麵皆敵。</p>
難怪聖賢說家事、國事、天下事。</p>
在蕭師妹的引領下，齊玄素和張月鹿去了掌堂真人所在的簽押房，因為距離不遠，齊玄素還沒打完腹稿，蕭師妹已經停下了腳步，簽押房的門開著，示意兩人進去。</p>
齊玄素走入簽押房中，就見房中坐了一人，看上去大約三十多歲的樣子，眉眼慈悲，讓人一見便忍不住生出親近之感。氣態高潔，如果再年輕一些，就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仙子人物了。</p>
正是齊玄素在措溫布湖畔有過一麵之緣的女子真人。</p>
不等齊玄素見禮，慈航真人已經主動開口道：“魏小友，多時不見，近來可好？”</p>
謊言被當麵戳穿，饒是齊玄素已經是寒暑不侵，額頭上還是滲出幾個汗珠，隻能裝傻充愣地恭敬行禮道：“齊玄素見過真人。”</p>
慈航真人十分和氣，示意不必多禮：“隨意坐吧，不要拘束。”</p>
齊玄素與張月鹿並肩坐了下來。</p>
慈航真人打量著齊玄素，目光十分溫和，並沒有什麽目光有若實質的壓迫之感，也沒有如同利劍的尖銳之感，更沒有洞徹人心之感，就是普通的打量而已，仿佛她並非堂堂參知真人，隻是個普通人。</p>
可慈航真人越是如此，齊玄素越是不自在，甚至不知該說些什麽，先前打好的部分腹稿也忘了個七七八八。</p>
片刻後，還是慈航真人主動開口道：“關於你的事情，尤其是飛舟墜落之後的那段時間，頗多疑點，我本想派人查上一查，不過很快就查不下去了，因為牽涉到了東華真人，很多檔案都被東華真人親自下令封存。這讓我越發好奇，你到底是什麽來頭，竟然能勞動東華真人的大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