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玄素在城內轉悠了許久，確定沒人跟著自己之後，來到了城內太平客棧。</p>
因為金陵府是天下間有數的繁華之地，不僅有各路商賈，甚至還有海外來客，可謂是匯聚天南海北四方客，所以此地的太平客棧是十二個時辰營業，並無關門一說。</p>
齊玄素來到太平客棧的時候，就見整個大堂燈火通明，櫃台後站著值夜掌櫃，旁邊是夥計。</p>
齊玄素也不廢話，又換了黑衣人的腰牌，以魏無鬼的身份開了個房間，花費六十太平錢，包了一個月的時間。畢竟他開始執行雷小環交給他的任務後，若非必要情況，不能返迴真武觀，就需要一個落腳點，人員流動頻繁的太平客棧無疑是最好的選擇。</p>
辦好入住手續之後，齊玄素跟隨夥計去了自己的房間，畢竟花費高達六十太平錢，說是房間，其實是個獨棟的小院子。</p>
進了院子，齊玄素對夥計道：“有事我會叫你，平時就不要進來了。”</p>
這種要求並不稀奇，夥計見得多了，也不奇怪，直接答應下來。</p>
夥計離開之後，齊玄素環視四周，在院門、房門、窗口位置做了些手腳，若是有人趁他不在時進入他的房間，他迴來後能立刻察覺。</p>
然後齊玄素在這裏換上了江湖人的打扮，又等到了天亮，然後才從太平客棧的側門離去。</p>
齊玄素一路打聽，來到一處早點鋪子，要了一籠屜湯包和一碗鴨血粉絲湯，都是金陵府有名的吃食，又把橫刀放在桌子上。</p>
不一會兒，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公子也來到了此地，環視一周，徑直坐在齊玄素的對麵，要了一碗雞湯餛飩，並特意囑咐加些香醋，丹徒府的香醋也是一絕。</p>
齊玄素微笑道：“澹台兄。”</p>
來人正是張月鹿，不過用的是澹台初的身份，正如齊玄素用了魏無鬼的身份。</p>
既然裴小樓說了，無論何事都可對張月鹿直言，那麽齊玄素當然不會隱瞞張月鹿，在去天機堂之前特意先去見了張月鹿。</p>
張月鹿知道此事之後，態度是支持的，除了囑咐齊玄素要小心之外，就是讓齊玄素在這裏等她，再慢慢詳談。</p>
齊玄素來過金陵府，卻談不上熟悉，所以要一路打聽才能找到這個早點鋪子。說實話，味道是相當不錯，也不知道張月鹿這個辟穀之人怎麽找到的。</p>
張月鹿猛盯著齊玄素的臉，似乎有些不大習慣。</p>
齊玄素輕咳一聲，轉開視線。</p>
張月鹿倒是沒說什麽，拿起</p>
湯匙撇了些許雞湯，小口喝了。</p>
齊玄素也低頭吃湯包。</p>
張月鹿忽然說道：“我曾經讀過一句西洋的詩：‘古老的夜晚和遠方的音樂是永恆的，但那不屬於我。’”</p>
</p>
齊玄素想了想，說道：“我不喜歡這句詩，我覺得夜晚和音樂必然是屬於我們的，畢竟彩虹總在風雨之後。”</p>
張月鹿忍不住笑了笑，然後道：“說正事，你打算從哪個方麵著手？”</p>
齊玄素老實道：“暫時還沒有頭緒，這才要請教你這個女中武侯。”</p>
“少貧嘴。”張月鹿道，“我也不敢說自己就是對的，隻能給你一個提議。”</p>
“好，你說。”齊玄素擺出從善如流的態度。</p>
張月鹿略微沉吟道：“我覺得從本地的丐幫著手。”</p>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上有許多幫會，這些幫會沒有統一師承，幹著各種各樣的營生，比如靠大運河吃飯的漕幫便是其中之一，成員就是以百萬漕工為主。而在各個大城之中，也有類似幫會，就是丐幫。</p>
丐幫成員顧名思義以乞丐為主，幫主又被稱作“乞丐王”，算是半個官麵人物，官府在許多事情上都要仰仗他們。道門認為天下萬物皆分陰陽，那麽對於官府來說也是如此。正所謂皇權不下鄉，想要治理下層百姓，官府有兩條大腿，一條是縉紳，他們是陽，另一條是丐幫，他們是陰。如此陰陽相濟，便是官府的治理下層百姓的手段。</p>
丐幫平日所做之事不僅僅是乞討那麽簡單。在丐幫之中充斥了大量壯年男子，平日裏除了求乞之外，還會做各種一般人不願意做的偏門營生，比如守義莊、看街打更、收殮無主屍、給紅白喜事充人數，甚至是組建鬼市，出手各種盜墓、偷掠得來的贓物等等，外來的強盜、竊賊、拍花子等下九流人物要在城裏城外做生意，也得到本地丐幫來拜山頭求得庇護。</p>
除此之外，許多人牙子也與丐幫有著關係，人牙子說白了隻是中人，“貨源”就是丐幫提供，許多被大戶人家賣掉的丫鬟仆役，也被人牙子轉手賣到丐幫，再由丐幫出手。</p>
再有就是充當打手了，乞丐多半無家無室，在械鬥中斃命也無後患，撫恤更是微薄。所以每有械鬥，就是他們生意開張的時候。</p>
乞丐王擁有對群丐生殺予奪的絕對權力，坐享群丐供奉，不但錦衣玉食，唿奴使婢，而且還坐擁多房妻妾，幾乎和縉紳大戶無異。</p>
丐幫之人幾乎不在江湖行走，隻是遍布於各大城鎮之中，而且各不</p>
統屬，也就是說金陵府的丐幫與帝京的丐幫同為丐幫，卻沒什麽關係。而丐幫的勢力大小，與本地官府息息相關。官府越發強勢，丐幫越發勢弱。官府越是不作為，丐幫也就越容易坐大。</p>
丐幫的勢力在大魏末年的時候，因為饑荒、戰禍、朝政混亂的緣故，一度達到了極點。不過在大玄朝廷奪得江山之後，就對丐幫進行了大規模的整治，眾多丐幫徹底分崩離析，乞丐王被斬首抄家，身上有命案的一個不留，其餘成員被悉數發配至遼州開墾軍屯。</p>
大玄朝廷的霹靂手段使得丐幫一度近乎於絕跡。隻是近百年來，大玄朝廷已經不似開國之初的清明，故而丐幫死灰複燃，又成了官府的一條腿。</p>
齊玄素作為久在江湖之人，當然知道丐幫的存在，隻是他很少與丐幫打交道。</p>
“這倒是個好想法。”齊玄素若有所思道，“與隱秘結社相比，丐幫的勢力著實不算什麽，不過他們是真正的地頭蛇，必然消息靈通。不過如今的形勢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敵我難辨，我不能隨意暴露身份，又是外來人，如何能與這些地頭蛇搭上線？”</p>
張月鹿猶豫了一下，說道：“慈航一脈在金陵府頗有些影響，我有一位師姐，姓白，她也許有些關係。”</p>
“首席副府主白英瓊？”齊玄素問道。</p>
張月鹿點頭道：“是。不過我這位師姐的態度頗有些曖昧，雖然她是正一道之人，更是我師父的弟子，但紮根江南道府多年，少不了利害牽扯，我正在盡力爭取她，想來變數不大，畢竟師父還在。”</p>
這也在情理之中，除非慈航真人成功上位大掌教，否則白英瓊已經可以看到自己的前途盡頭，再怎麽以大局為重，張月鹿才是最大的受益者，這就讓白英瓊絲毫沒有冒險的動力，可不管怎麽說，如今慈航一脈的宗主還是慈航真人，而非張月鹿，所以白英瓊還是要有所忌憚，持中立態度。</p>
齊玄素急劇思索了一會，道：“也隻能如此了。”</p>
其實齊玄素還有一條線，卻不好對張月鹿明言。</p>
那就是清平會。</p>
清平會的人數很少，可每個成員都有多重身份，關鍵的人在關鍵的位置上，常常有意想不到的作用，這才是雷小環選擇他來執行這個任務的根本原因。隻是七娘還未抵達金陵府，齊玄素也不好空等，倒是可以先從丐幫這邊下手。</p>
張月鹿最後說道：“我會再去見這位白師姐，長則三天，短則一天，就會給你消息。你也可以先去探探底。”</p>
因為金陵府是天下間有數的繁華之地，不僅有各路商賈，甚至還有海外來客，可謂是匯聚天南海北四方客，所以此地的太平客棧是十二個時辰營業，並無關門一說。</p>
齊玄素來到太平客棧的時候，就見整個大堂燈火通明，櫃台後站著值夜掌櫃，旁邊是夥計。</p>
齊玄素也不廢話，又換了黑衣人的腰牌，以魏無鬼的身份開了個房間，花費六十太平錢，包了一個月的時間。畢竟他開始執行雷小環交給他的任務後，若非必要情況，不能返迴真武觀，就需要一個落腳點，人員流動頻繁的太平客棧無疑是最好的選擇。</p>
辦好入住手續之後，齊玄素跟隨夥計去了自己的房間，畢竟花費高達六十太平錢，說是房間，其實是個獨棟的小院子。</p>
進了院子，齊玄素對夥計道：“有事我會叫你，平時就不要進來了。”</p>
這種要求並不稀奇，夥計見得多了，也不奇怪，直接答應下來。</p>
夥計離開之後，齊玄素環視四周，在院門、房門、窗口位置做了些手腳，若是有人趁他不在時進入他的房間，他迴來後能立刻察覺。</p>
然後齊玄素在這裏換上了江湖人的打扮，又等到了天亮，然後才從太平客棧的側門離去。</p>
齊玄素一路打聽，來到一處早點鋪子，要了一籠屜湯包和一碗鴨血粉絲湯，都是金陵府有名的吃食，又把橫刀放在桌子上。</p>
不一會兒，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公子也來到了此地，環視一周，徑直坐在齊玄素的對麵，要了一碗雞湯餛飩，並特意囑咐加些香醋，丹徒府的香醋也是一絕。</p>
齊玄素微笑道：“澹台兄。”</p>
來人正是張月鹿，不過用的是澹台初的身份，正如齊玄素用了魏無鬼的身份。</p>
既然裴小樓說了，無論何事都可對張月鹿直言，那麽齊玄素當然不會隱瞞張月鹿，在去天機堂之前特意先去見了張月鹿。</p>
張月鹿知道此事之後，態度是支持的，除了囑咐齊玄素要小心之外，就是讓齊玄素在這裏等她，再慢慢詳談。</p>
齊玄素來過金陵府，卻談不上熟悉，所以要一路打聽才能找到這個早點鋪子。說實話，味道是相當不錯，也不知道張月鹿這個辟穀之人怎麽找到的。</p>
張月鹿猛盯著齊玄素的臉，似乎有些不大習慣。</p>
齊玄素輕咳一聲，轉開視線。</p>
張月鹿倒是沒說什麽，拿起</p>
湯匙撇了些許雞湯，小口喝了。</p>
齊玄素也低頭吃湯包。</p>
張月鹿忽然說道：“我曾經讀過一句西洋的詩：‘古老的夜晚和遠方的音樂是永恆的，但那不屬於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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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玄素想了想，說道：“我不喜歡這句詩，我覺得夜晚和音樂必然是屬於我們的，畢竟彩虹總在風雨之後。”</p>
張月鹿忍不住笑了笑，然後道：“說正事，你打算從哪個方麵著手？”</p>
齊玄素老實道：“暫時還沒有頭緒，這才要請教你這個女中武侯。”</p>
“少貧嘴。”張月鹿道，“我也不敢說自己就是對的，隻能給你一個提議。”</p>
“好，你說。”齊玄素擺出從善如流的態度。</p>
張月鹿略微沉吟道：“我覺得從本地的丐幫著手。”</p>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上有許多幫會，這些幫會沒有統一師承，幹著各種各樣的營生，比如靠大運河吃飯的漕幫便是其中之一，成員就是以百萬漕工為主。而在各個大城之中，也有類似幫會，就是丐幫。</p>
丐幫成員顧名思義以乞丐為主，幫主又被稱作“乞丐王”，算是半個官麵人物，官府在許多事情上都要仰仗他們。道門認為天下萬物皆分陰陽，那麽對於官府來說也是如此。正所謂皇權不下鄉，想要治理下層百姓，官府有兩條大腿，一條是縉紳，他們是陽，另一條是丐幫，他們是陰。如此陰陽相濟，便是官府的治理下層百姓的手段。</p>
丐幫平日所做之事不僅僅是乞討那麽簡單。在丐幫之中充斥了大量壯年男子，平日裏除了求乞之外，還會做各種一般人不願意做的偏門營生，比如守義莊、看街打更、收殮無主屍、給紅白喜事充人數，甚至是組建鬼市，出手各種盜墓、偷掠得來的贓物等等，外來的強盜、竊賊、拍花子等下九流人物要在城裏城外做生意，也得到本地丐幫來拜山頭求得庇護。</p>
除此之外，許多人牙子也與丐幫有著關係，人牙子說白了隻是中人，“貨源”就是丐幫提供，許多被大戶人家賣掉的丫鬟仆役，也被人牙子轉手賣到丐幫，再由丐幫出手。</p>
再有就是充當打手了，乞丐多半無家無室，在械鬥中斃命也無後患，撫恤更是微薄。所以每有械鬥，就是他們生意開張的時候。</p>
乞丐王擁有對群丐生殺予奪的絕對權力，坐享群丐供奉，不但錦衣玉食，唿奴使婢，而且還坐擁多房妻妾，幾乎和縉紳大戶無異。</p>
丐幫之人幾乎不在江湖行走，隻是遍布於各大城鎮之中，而且各不</p>
統屬，也就是說金陵府的丐幫與帝京的丐幫同為丐幫，卻沒什麽關係。而丐幫的勢力大小，與本地官府息息相關。官府越發強勢，丐幫越發勢弱。官府越是不作為，丐幫也就越容易坐大。</p>
丐幫的勢力在大魏末年的時候，因為饑荒、戰禍、朝政混亂的緣故，一度達到了極點。不過在大玄朝廷奪得江山之後，就對丐幫進行了大規模的整治，眾多丐幫徹底分崩離析，乞丐王被斬首抄家，身上有命案的一個不留，其餘成員被悉數發配至遼州開墾軍屯。</p>
大玄朝廷的霹靂手段使得丐幫一度近乎於絕跡。隻是近百年來，大玄朝廷已經不似開國之初的清明，故而丐幫死灰複燃，又成了官府的一條腿。</p>
齊玄素作為久在江湖之人，當然知道丐幫的存在，隻是他很少與丐幫打交道。</p>
“這倒是個好想法。”齊玄素若有所思道，“與隱秘結社相比，丐幫的勢力著實不算什麽，不過他們是真正的地頭蛇，必然消息靈通。不過如今的形勢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敵我難辨，我不能隨意暴露身份，又是外來人，如何能與這些地頭蛇搭上線？”</p>
張月鹿猶豫了一下，說道：“慈航一脈在金陵府頗有些影響，我有一位師姐，姓白，她也許有些關係。”</p>
“首席副府主白英瓊？”齊玄素問道。</p>
張月鹿點頭道：“是。不過我這位師姐的態度頗有些曖昧，雖然她是正一道之人，更是我師父的弟子，但紮根江南道府多年，少不了利害牽扯，我正在盡力爭取她，想來變數不大，畢竟師父還在。”</p>
這也在情理之中，除非慈航真人成功上位大掌教，否則白英瓊已經可以看到自己的前途盡頭，再怎麽以大局為重，張月鹿才是最大的受益者，這就讓白英瓊絲毫沒有冒險的動力，可不管怎麽說，如今慈航一脈的宗主還是慈航真人，而非張月鹿，所以白英瓊還是要有所忌憚，持中立態度。</p>
齊玄素急劇思索了一會，道：“也隻能如此了。”</p>
其實齊玄素還有一條線，卻不好對張月鹿明言。</p>
那就是清平會。</p>
清平會的人數很少，可每個成員都有多重身份，關鍵的人在關鍵的位置上，常常有意想不到的作用，這才是雷小環選擇他來執行這個任務的根本原因。隻是七娘還未抵達金陵府，齊玄素也不好空等，倒是可以先從丐幫這邊下手。</p>
張月鹿最後說道：“我會再去見這位白師姐，長則三天，短則一天，就會給你消息。你也可以先去探探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