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道有三大世家,分別是李家、陸家、沈家,以李家為主,另外兩家成為李家的附庸。正一道也大體是如此格局,以張家為主,以蘇家、顏家為附庸,三家時常聯姻,所以在許多人看來,張月鹿嫁給顏明臣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如今顏家的當家主母宗婦就是張家出身,如何也不會讓張月鹿吃虧受氣,甚至以張月鹿的強勢,就是日後架空丈夫以主母身份執掌顏家也不是什麽不可思議之事。


    平心而論,這是極佳的姻緣,許多小宗出身的張家女子都是求而不得,一般隻有張家大宗女子才有這般待遇,張月鹿出身小宗,因為天賦異稟,再加上顏明臣主動要求,才能輕鬆擊敗其他對手。至於兩人喜歡不喜歡,那都是細枝末節,在大家族中,夫妻雙方其實是堅實的盟友,而非戀人情侶,隻要不相敬如兵,相敬如賓,相敬如冰,都行。


    隻是誰也沒有想到,張月鹿竟然主動拒絕了這門大多數人看來都十分般配的婚事,最初給出的理由更是讓人覺得十分扯淡,因為顏明臣太老了。


    如今世道,正如兩首古人之詩: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紅顏我白發。與卿顛倒本同庚,隻隔中間一花甲。十八新娘八十郎,蒼蒼白發對紅妝。鴛鴦被裏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


    老夫少妻並非什麽稀奇事,更何況顏明臣剛剛三十歲,隻大了張月鹿不到十歲,又不是幾十歲,的確算不得太大的差距。


    所以任何人都覺得這隻是個托辭借口,至於真實想法,少有人知。唯一不覺得奇怪的大約就是張玉月了,在她看來,張月鹿自小就想法古怪,旁人覺得好,她多半覺得不好,這才在情理之中。


    隻是包括澹台瓊在內,也不敢太過逼迫張月鹿,畢竟張月鹿還有一條退路,那就是去全真道出家,所謂出家之人,無論僧道,都是斬斷塵緣之意,也包括血緣家人,隻要不曾還俗,便不能用宗法等世俗規矩去約束她。


    更重要的是,地師和全真道有足夠的實力去保證這條規矩的實行,如今又值正一道和全真道交好的準盟友時期,天師也不大可能為了這種事情出麵。


    其實也有人猜測,是張月鹿眼光太高,沒有看上顏明臣,說顏明臣老是在給顏明臣留麵子。這也在情理之中,以顏明臣的年紀而言,四品祭酒道士的確有些低了,若三十五歲才升三品幽逸道士,那麽意味著要在四十歲之後,甚至年近五十的時候才能升二品太乙道士,那麽此生很有可能就止步於此。


    畢竟道門的任命提拔對於年齡有著近乎到刻板的要求。就算有家族助力,至多就是在甲子之年成為三十六位參知真人之一,而且還是排名靠後,與名列前茅的幾位參知真人差距明顯。


    反觀張月鹿,二十歲出頭就是四品祭酒道士,以她的勢頭來看,隻要不出什麽意外,三十歲之前躋身三品幽逸道士已經是板上釘釘,以她的年齡而言,幾乎等同於一個二品太乙道士已經收入囊中,幾十年後成為一位參知真人也不是難事。


    真正讓人期待的是,張月鹿到底能走多遠?是止步二品太乙道士,傷仲永?還是躋身參知真人後一路高歌猛進,繼承慈航真人的衣缽,成為三十六位參知真人中名列前茅之人?亦或是更大膽一些,平章大真人、副掌教大真人,乃至於至高無上的大掌教尊位?


    顏明臣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如果張月鹿眼光高,瞧不上他,那也就罷了。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也不會如何,至多是多年之後,緬懷一二。


    可誰也不曾想到,張月鹿偏偏找了個一無是處之人,論境界修為,論道士品級,論職位,論家世,樣樣不如他,唯一的優勢就是年輕了。


    而且以道門體係的角度來看,隻是七品道士的齊玄素也不算年輕,就算過完年馬上就升六品道士,六品道士升五品也要停年一年,五品升四品兩年,四品升三品三年,那麽他要二十五歲升六品道士,二十六歲升五品道士,最好的情況也是二十八歲才能升四品祭酒道士。可五品道士升四品祭酒道士是個公認的門檻,少有人能在兩年之內就升上去的,多數要停上幾年,還有許多人幹脆就在此止步不前,一輩子也邁不過高品道士的門檻。


    所以顏明臣隻覺得心中不服氣,非要親自看上一眼才肯罷休。


    乍看一下,他隻覺得不過如此。


    心中不平更甚。


    張月鹿自然看出了顏明臣的那股怨氣和積鬱之氣,開口道:“當初在萬象道宮的上宮,我就曾對你說過,做朋友可以,我稱唿你一聲世兄,其他的就算了。你不把我的話當一迴事,便休怪連朋友也沒得做。”


    顏明臣閉上雙眼,語氣顫抖:“你就算討厭我,我也不怪你,隻是你又……你又何苦作踐你自己?”


    “作踐?”張月鹿眉頭微微一挑。


    顏明臣道:“你知道的,你若能嫁給一個比我優秀之人,我是不會多說什麽的,隻會祝福你,可我不希望你這樣對待自己。”


    張月鹿語加重了語氣:“我哪樣對待自己?”


    顏明臣猛地睜開雙眼,目光如劍一般射向齊玄素:“他配不上你。”


    “配得上或者配不上,你說了不算,我說了才算數。”張月鹿已經不掩語氣中的寒意。


    齊玄素始終沒有說話,隻是上下打量著顏明臣,小心謹慎,似乎一個獵人在評估獵物的危險程度。


    顏明臣歎了口氣:“何苦口是心非?”


    張月鹿不掩怒意,隨著張月鹿的怒氣上湧,她周身氣機湧動,漫天飛雪竟是如飛蛾撲火,在她身周三尺之外悉數消融。


    顏明臣將目光重新轉向張月鹿:“神凝丹田,息遊嬰兒,身若淩虛而超五嶽,氣如衝霄而撼北辰。你距離天人隻剩下幾步之遙,已無門檻可言,不過是火候未到,需要時間罷了,我不是你的對手。”


    張月鹿眯起眼,並不答話。


    顏明臣又將目光轉向齊玄素,毫不客氣地說道:“可他卻不是我的對手。”


    “那也未必。”一直不曾說話的齊玄素終於開口道。


    氣氛驟然一凝。


    齊玄素輕聲道:“青霄,人家是衝我來的,我要是一味躲在你的身後,像什麽話,正好這段時日,我已經將藥力全部煉化,修為又有增益,正好陪這位顏法師練練手。”


    張月鹿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相信齊玄素,隻是說道:“那你小心。”


    齊玄素上前一步,對顏明臣說道:“顏法師此來,定是有所見教才是。”


    顏明臣見兩人輕言細語,便怒氣勃發,此時強壓怒氣,緩緩道:“我年歲長於你,境界也高於你,若是交手,有以大欺小之嫌,你也免不得受傷,若是境界受損,未免不美。”


    齊玄素活動了下已經完全恢複的手臂,體內血氣和真氣同時流轉,說道:“隻要顏法師不曾躋身天人,我都有一戰之力。”


    顏明臣見齊玄素如此說,不再多言,同樣運轉真氣,卻不先出手,而是示意讓齊玄素出手。


    畢竟正如他自己所說,他本就年長於齊玄素,境界修為也要高出一頭,若是還搶先出手,那便是徹底不要臉麵了,尤其還有張月鹿在旁,他不想如此下作。


    齊玄素一揚手,一道寒光閃過,射向顏明臣的左眼。


    是一把飛刀。


    顏明臣伸出一根手指,任由飛刀撞在指尖之上,手指不傷不動分毫,飛刀寸寸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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