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禮堂的大門緩緩開啟。


    眾人開始依次進入禮堂,禮堂內還有一道側門,專供大人物們進入。


    張月鹿領著齊玄素進入禮堂,輕聲說道:“這次競買還是小打小鬧,你應該看看北辰堂的競買,那才叫熱鬧,都是房契地契,有玉京的,也有金陵和帝京的,通通發賣。許多真人也會出麵競價,可不講什麽謙讓。”


    張月鹿以前就在北辰堂任職,所以對於北辰堂的競買記憶深刻。


    進了禮堂,並無固定座位,而且座位數量要多於請柬數量,所以除了最前麵的幾排之外,可以隨意落座。


    兩人找了個不怎麽起眼的位置緊挨著坐下,少一時,就有道士將今天的競買單子遞進來,總共兩頁紙。齊玄素接過來之後,將第二頁給張月鹿,一人看一頁,看完之後再交換過來。


    第一頁都是小物件,以西洋貨物為主,比如聖廷教士從新大陸得來的黃金頭冠,重約十二斤,不說工藝,就算直接熔成黃金,也有十斤左右。如今已經不再是一斤十六兩,而是改為一斤十兩,也就是一百兩黃金,可兌換一千太平錢。


    這次競買的底價則是九百太平錢。底價雖低。但是想要拿到手,未必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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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讓齊玄素望而卻步。


    除此之外,還有西洋的大型千裏鏡,長約一丈,號稱萬裏鏡。西洋的新型長銃,與東方火銃不同,不在彈丸上做文章,而是專注於火銃本身,可以裝填多發彈丸,也可以連續發射。


    據說西方已經開始研究不用彈丸的全新長銃,且初見成效,有噴火銃,也有射光銃,僅從表象上來說,倒是有些像傳統意義上的法寶。不過這些屬於機密,並不對外出售,就算僥幸得到,也是到了天機堂或者神機營的手中,不會拿出來競買。


    張月鹿隻是想要湊個熱鬧,開始並沒有打算買什麽,但是見前麵的小物件中,有不少底價便宜的,也就有些動心。


    她就看中了一件可以用來易容的麵具,底價是五百太平錢,還在她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


    至於第二頁,就是一些大宗商品,有古人的書畫,也有古董瓷器,以及玉器翡翠等等,最顯眼的還是壓軸和大軸,倒數第二個出場的壓軸是大真人府拿出的一枚朱果,已經處理完畢,可以放心服用,底價是五千太平錢。最後出場的大軸是一件須彌物,品相上等,底價是一萬太平錢。


    齊玄素第一次知道須彌物竟然如此值錢,不由望向張月鹿手腕上的那隻須彌物,相較於張月鹿放在須彌物中的東西,倒是須彌物本身更為珍貴。


    張月鹿晃了晃手腕:“別看了,這是道門發的,不能隨意買賣。”


    齊玄素收迴視線,道:“我感覺就是白來一趟,什麽也買不起。”


    張月鹿輕輕一笑:“在這種地方買東西,主要是一個‘善’字。等你買得起的時候,不會專門跑到這種場合買東西。”


    “有道理。”齊玄素點頭認可道。


    既然什麽都買不起,齊玄素也就釋然了,開始與張月鹿閑聊,就連一眾真人、三品幽逸道士什麽時候入場的都未察覺。


    真人們落座之後,競買正式開始。


    大多數人的注


    意力都轉移到了這上麵,不過也有極少數人的注意力放在了齊玄素和張月鹿身上。


    比如說澹台瓊和張玉月。


    澹台瓊的定力更足,隻是偶爾瞥一眼女兒,然後便若無其事地收迴目光視線,雲淡風輕,臉上始終掛著微笑。可張玉月就是毫不掩飾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齊玄素就是負了張大小姐的李命煌。


    再有就是萬修武和嶽柳離。


    兩人見過齊玄素和張月鹿之後,心思就不可避免地落在了兩人身上,嶽柳離好奇齊玄素到底經曆了什麽,又是哪位真人相邀。萬修武則在想齊玄素到底用什麽手段,拿下了連李天貞都铩羽而歸的張月鹿。都是萬象道宮出身,沒什麽家世可言,難道是小白臉吃軟飯?可齊玄素那張臉,的確不醜,甚至還算是中等偏上,卻遠未達到靠臉吃飯的地步。


    唯有齊玄素自己心知肚明,不過是狐假虎威罷了,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哪位真人相邀,更談不上什麽交情。


    就在此時,一名二品太乙道士姍姍來遲。


    他不是從那道專供大人物出入的側門進來的,而是從禮堂的正門徑直步入其中。


    此時眾人都已經落座,背對正門,竟是無人發現此人的到來,隻有幾名負責侍候的道士見到這位頭戴蓮花冠的真人,大驚失色,正想要行禮,此人卻將右手食指豎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幾名道士不敢出聲,任由這位真人步入禮堂。


    此時競買已經漸入佳境,倒也不需要主持之人如何喊叫,叫價之聲此起彼伏。


    這位太乙二品道士環顧四周,目光停留在角落的年輕男女身上,微微一笑,然後悄無聲息地向兩人走去。


    齊玄素渾然未覺,直到此人坐在自己身邊,才驟然驚覺。


    可一直在關注齊玄素的幾人卻都注意到了此人。


    不必多想,這就是那位邀請齊玄素的真人了。


    澹台瓊輕聲問道:“玉月,你認得此人嗎?”


    張玉月仔細看了片刻,搖頭道:“不認得,不過似乎是十三叔的朋友。”


    張拘平在拘字輩中排名十三,張拘奇則是排名十二。


    澹台瓊微微點頭,沒有多言。


    萬修武和嶽柳離也注意到了此人,吃了一驚,萬修武低聲道:“是裴真人。”


    嶽柳離神色凝重:“他竟然與裴真人有交情?”


    其實不僅是萬修武和嶽柳離吃了一驚,齊玄素同樣是吃了一驚,來人竟是他的舊相識,不過是一麵之緣。


    齊玄素還記得他的名字,裴小樓。


    兩人上次見麵,是在從蘆州去往玉京的飛舟之上。


    當初齊玄素隻當此人是胡吹大氣的騙子,隻是他如何也沒有想到,此人竟然是一位二品太乙道士,縱然不是參知真人,卻也是名副其實的大人物。


    那麽當初的那些話就不是胡說八道,而是人家有一說一,坦然相告,隻是齊玄素犯了以貌取人的毛病,把實話當吹牛。


    這一刻,裴小樓當初的聲音仿佛又在齊玄素的耳畔響起。


    “愚兄癡長幾歲,早年時曾經在萬壽重陽宮學道,後來道法小成,奉師門之命下山濟世,積累外功。在那大江


    之畔,貧道曾經偶遇東華真人,東華真人見我與他老人家有緣,便傳我‘太微真術’,隻要持恆修持,便可上窺天意,下查地氣。”


    “無奈愚兄根骨稍次,修不得此法。好在愚兄還是個有福之人,遊曆齊州時,再遇東華真人,於是向東華真人請教了‘紫微鬥數’。道友,你說準不準?”


    齊玄素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最後硬是擠出一個字:“準。”


    裴小樓哈哈一笑:“上次看相,我的話還沒說完,等我看完了,道友再說準不準。”


    齊玄素鬼使神差道:“怎麽不見尊夫人?”


    按尊夫人之稱,今人以稱其妻,不知古人以稱其母。按照今人的稱唿,自然是稱唿妻子,而非稱唿母親,齊玄素至今還記得那位讓裴小樓狼狽不堪的“女壯士”。


    不過話剛出口,齊玄素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裴小樓臉色一僵,輕咳道:“這個嘛,她還有事,所以留在了玉京。”


    齊玄素趕忙轉開話題:“對了,我下飛舟的時候,怎麽沒見到真人?”


    裴小樓的臉色愈發僵硬:“我當時有急事,直接飛去了玉京。”


    齊玄素隱隱猜測到,隻怕有急事是假,躲避夫人是真。


    就連不知此事前因後果的張月鹿也瞧出裴小樓神色不對,輕輕掐了下子齊玄素的手臂,讓他別亂說話。


    齊玄素輕咳一聲,幹脆不再說話。


    裴小樓倒是沒有動怒,隻是略有尷尬,過了片刻便恢複常態,說道:“上次見麵,我給道友看相,還未來得及說結果,道友想不想聽?”


    不管齊玄素想還是不想,都點頭道:“想。”


    裴小樓隨手設下一道隔音的禁製,認真打量齊玄素,順帶也將張月鹿包括進去,然後緩緩說道:“正所謂紫府武相,位居人上。所謂‘紫薇武相’,是指紫薇、天府、武曲、天相,放在過去,祠祭堂又名天相堂,度支堂又名天府堂,北辰堂又名武曲堂。依我看來,兩位都是不俗麵相命格,日後定是前途無量。”


    這一刻,齊玄素又覺得眼前之人是個戴著蓮花冠的騙子。


    張月鹿微笑問道:“何以見得?”


    裴小樓輕撫胡須,答非所問道:“張姑娘命宮主星天府,不拘小節,大而化之。”


    他又望向齊玄素,道:“齊道友命宮主星廉貞,剛毅果決,自立自強。”


    “天府星在辰、戌二宮守命,必有廉貞星同坐,若無煞星衝破,為‘天府朝垣格’,也為‘府相朝垣格’,富貴雙全,食祿千鍾,得人景仰,女命忠貞有節,多半家世優越,可得貴人扶持及親屬助力,若適逢廉貞星化祿,主少年難以得誌,三十歲以後,才可嶄露頭角,但此時若有化忌星及六煞星之一同宮,可幫助廉貞和天府衝出辰、戌宮天羅地網的束縛,雖然不免於辛勞,但終能事業有成。”


    “天府星是南鬥帝星,和天相星同為紫微星的左右手,一為財庫主,一為掌印官。天府星雖具才能,但保守厚重,個性內斂,不過與廉貞星同宮,不僅能發揮天府星重實際而穩重,同時也可約束廉貞星之‘邪’和‘桃花’,化解廉貞星之‘囚’,實乃絕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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