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是我大意了,竟然被那夥青鸞衛發現了蹤跡,導致功虧一簣。”


    一處客棧的獨棟院落中,逃脫的紅衣女子輕聲說道,她甚至沒來得及換一身衣裳,身上春光隱現。


    “姐姐還是不要嘴硬了,就算沒有那夥青鸞衛攪局,你也成不了事,那位張法師早就看穿了你的伎倆,你當‘仙人望氣術’是徒有虛名嗎?”一個嬌滴滴的狐媚嗓音傳來,“你逃走時,那張法師本能將你留下,卻不出手,反而在你身上留下了一隻紙鶴,這是想要順藤摸瓜,你差點就把大夥都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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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衣女子臉色微變,轉頭望去,就見一名身披狐裘的女子走了進來,容貌豔麗,不遜於紅衣女子多少。


    兩名女子互相對視,火藥味十足。


    便在這時,一直沒開口說話的男子悶悶說道:“花老大囑咐了多次,不要打草驚蛇,你還上趕著招惹,是把花老大的話當耳旁風嗎?”


    紅衣女子委屈道:“哪裏是主動招惹了,不過是剛好遇到罷了。”


    男子看了她一眼:“是不是剛好遇到,你自己心裏清楚,有什麽話,還是留著對花老大說吧。”


    狐裘女子火上澆油道:“咱們都是一個師父教出來的,誰又能騙得了誰呢?”


    女子惱恨不已,隻能暗暗想著該如何向花老大交代。


    正如張月鹿疑惑的那般,光天化日地擺個草台跳舞,是哪門子行騙?因為她本就不是行騙,而是專門設了個局,這個局也不是針對張月鹿的,畢竟張月鹿是女子,她也是女子,女子碰到女子,她的一身本事便有大半使不出來,所以這個局其實是針對齊玄素的。


    她想法很簡單,張月鹿身旁的男子應該是個雛鳥,雖然這小子似乎是個歸真階段的武夫,著實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但她也不是十分懼怕,凡夫俗子終歸逃不出貪嗔癡三毒,未必非要動武不可。這個年紀的男人,一腔熱血,無懼無畏,卻有個最大的弱點,那便是對女人沒有半點抵抗力,隻要她親自出馬,還不把這小子迷得暈頭轉向?然後隻要稍微套話,這小子就得把知道的東西都吐出來。說不定她還能在張月鹿身旁安插一個耳報神,可以隨時知道張月鹿的動向。


    到那時候,她就能在花老大麵前好好露臉一迴。可誰曾想,事情弄巧成拙,現在反倒成了她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齊玄素此時還不知道那個紅衣女子是衝著自己來的,不過紅衣女子著實是有些小看齊玄素了。齊玄素是童男子不假,不算剛剛共事不久的沐妗、田寶寶,總共就與三個女子熟識:七娘、崔道姑、張月鹿,經驗也很淺薄,可齊玄素好歹是江湖上混了許久,見識過江湖的險惡,知道雁尾子的厲害,隻要心裏存了提防,還不至於被美色昏了頭腦。


    更何況他身邊還有一個張月鹿,就算他真昏了頭,張月鹿也肯定會幫他清醒一下。


    這時候,齊玄素和張月鹿已經離開了那處街道,繼續往化生堂行去。


    錦官府曾是蜀國舊都,自然是極大的,在城


    內又不好高來高去,隻能以普通速度行走,所以兩人足足走了一個多時辰,才來到那處市場,正如守門的黑衣人所言,化生堂的門麵極為氣派,主體建築加上下麵的地基足有兩層樓那麽高,大門高出地麵兩丈左右,堆砌三十六級漢白玉台階。台階正中位置又專門修建一處平台,放置了一尊等人高的後土娘娘神像,寓意地勢坤,以厚德載物,也就是地生萬物的意思。


    齊玄素來到台階下方,仰頭望著黑底金字的“化生堂”牌坊,不由讚歎道:“這可比我們天罡堂的總堂還要氣派。”


    張月鹿道:“那你是沒見化生堂的總堂,分堂都是照著總堂的樣子修建的。”


    齊玄素問道:“為什麽我們天罡堂沒有分堂?”


    張月鹿道:“紫薇堂、度支堂、北辰堂也沒有分堂,有分堂才是奇怪。”


    齊玄素仔細一想,還真是這麽個道理,又問道:“這裏還有什麽說法?”


    張月鹿解釋道:“紫薇堂、度支堂、天罡堂、北辰堂分別代表了人事之權、財政之權、兵事之權、監察之權,這四樣權力其實都在地方道府的手中,分別由不同的副府主執掌,再由一位府主總攬大局,所以我們不需要增設分堂。化生堂、天機堂卻是例外,它們還兼顧了部分極為特殊的商貿生意,地方道府無力承接這些生意,所以隻好設立分堂,由祖庭統一調度。”


    “懂了。”齊玄素當先走上台階,張月鹿也緊隨其後。


    尋常酒樓商鋪,正門也就是兩扇門,而化生堂的正門是由八扇門組成,此時全部打開,便是幾十人一起出入也不顯擁擠。


    進到其中,是一個十分開闊的大廳,以十二扇屏風分開前後,正對門是一方長條櫃台,不過不是木質,而是石質,黑沉沉,似有繁星點點。靠牆擺放著許多桌椅,雖然隻是拚接的小料紫檀,但也價格不俗。


    櫃台後是一位道門女冠,麵帶笑容,見兩人來到櫃台前,微笑問道:“兩位是……”


    齊玄素已經取出兩人的籙牒,放在櫃台上。


    女冠看了眼籙牒,臉色微變:“原來是張副堂主、齊執事,請稍等。”


    說罷,這女冠急忙忙轉到屏風後麵,不一會兒,一個中年男子走了出來,身著道門正裝,從衣冠上來看,是一位五品道士。


    “在下宋萬,本地的主事,見過張副堂主。”此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張月鹿還了一禮,開門見山地將自己的來意簡略說明。


    宋萬聽完之後,麵露難色:“張副堂主應該知道化生堂的規矩,這種藥物不在減免的範疇之內,就算張副堂主是四品祭酒道士,也隻能減免一成的價格。”


    張月鹿對此早有預料,直接道:“報個價吧。”


    宋萬估算了一會兒,說道:“按照用藥量來算,大約要三千太平錢,我可以做主,抹去零頭,就按三千整來算。”


    在宋萬看來,雖然三千太平錢不是個小數目,但一位四品祭酒道士還是能拿出來的,而張月鹿又是道


    門中的知名人物,地師賞識,張家出身,當真是前途無量,些許太平錢,自然簡簡單單。


    可他卻不知道,張月鹿並非張家大宗出身,家世上並無太多助力,地師賞識她不假,可也不會送她太平錢,而她又是清廉自守,不肯像孫永楓那樣“生財有道”,如今身上也就一千太平錢的身家而已。


    張月鹿沉吟道:“三千太平錢。”


    她對價格高早有預料,並不如何吃驚,真正讓她感到吃驚的是,這個價格竟然與齊玄素提前估算的價格差不多。


    齊玄素早早說過,那件護身寶物少說也能賣上四千太平錢,先去一趟化生堂,剩下的錢,應該還夠買一把“神龍手銃”。黑市上全新的“神龍手銃”是八百太平錢,四千減去八百,剛好還剩下三千二百太平錢。


    便在這時,齊玄素問道:“宋主事,你也知道,出門在外不好攜帶大宗銀錢,我們現在身上沒有那麽多現錢。不過手頭上有一件暫且不用寶物,不知能否作價?”


    化生堂並非當鋪,按照規矩來說,是不接受作價的,不過凡事都有例外,對於外人來說,規矩就是規矩,不能有半點更改,可張月鹿卻不是外人,而是道門自己人,同在道門,又是前途無量的四品祭酒道士,規矩便可靈活變通一下。


    宋萬略微沉吟後便點頭道:“可以,就當與兩位結個善緣了。”


    齊玄素見張月鹿皺眉,趕忙搶先開口道,“那就多謝宋主事了。”


    說罷,齊玄素取出那枚夜明珠模樣的寶物,遞到宋萬的麵前。


    宋萬雖然品級不高,但久在化生堂供職,可謂是見多識廣,接過珠子仔細端詳了一番,又嚐試著輸入真氣,已經可以大概確認,說道:“果然是寶物,按照市價,可以作價四千一百太平錢。”


    齊玄素拱手道:“那就有勞宋主事。”


    宋萬請兩人在此稍坐,又讓人奉上香茗,他則帶著珠子去了後麵。


    大概半個時辰後,宋萬迴來了,一手提著一個箱子,一手拿著一疊票據。


    齊玄素示意張月鹿繼續喝茶,他起身迎了上去。


    宋萬也看出來,這位齊執事才是真正辦事的,便直接對齊玄素道:“齊執事,這是張副堂主要的藥膏。”


    說著他將箱子交到齊玄素的手中,與郎中們隨身攜帶的藥箱相差不多。


    齊玄素打開箱子看了一眼,隻見其中整齊排列著一個個大小規格一模一樣的玉盒,總共是十二盒,細算下來,每盒便要二百五十圓太平錢。


    宋萬又將手中的票據遞給齊玄素:“除了發奉之外,還有十一張大票,總共一千一百圓太平錢,還請齊執事清點一下。”


    所謂“發奉”,又名“抄奉”、“發條”、“發票”,若要報銷,少不得此物。


    齊玄素合上箱子,接過票據,隻是掃了一眼便收入挎包中,再次道謝:“多謝宋主事,日後迴到玉京,再與宋主事把酒言歡。”


    宋萬為的就是這句話,自然是含笑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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