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玄素記得很清楚,清平會的“夢中會”就是通過夢中進入一處不知名所在,七娘說那裏是某個“人”的夢中,可如今看來,卻是與巫羅的手段十分相似。


    難道“夢中會”不是在某人的夢中,而是在古仙的神國之中?


    一時間,齊玄素不知該相信七娘的說法,還是該相信自己的猜測。


    張月鹿談興頗濃,在拿巫羅舉完例子之後,又談及了其他幾個隱秘結社。


    齊玄素收斂情緒,保持沉默,凝神聆聽。


    張月鹿主要談及了三個隱秘結社,都被道門明確打上了“邪教”的標簽。


    首先是紫光社,又被稱為紫光教,成員不多,以女性為主,自小便被紫光教精心挑選、培養,不僅相貌出眾,而且最會揣摩男子的心思,侍奉男子,可謂是才色雙全,除此之外,她們還有紫光教精心安排編織的身份,可能是道門的弟子,可能是身世清白的良家女子,可能是某個大家族出身的千金小姐。”


    有些女孩生來體弱多病,紫光教成員便會扮演道門的道姑登門拜訪,說要帶她出家修行,多少歲之後歸家,可以祛除病根,有些人家舍不得,有些人家便把女兒送了出去。那些女子歸家的時候,已經是紫光教精心培育的棋子。


    紫光教是代代相傳,最擅長下閑棋、燒冷灶,有些紫光教弟子嫁入某個大家族之後,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被紫光教啟用,在外人眼中,她就是一個普通女子。可她的根還在紫光教,她的女兒、孫女也會成為紫光教的人。


    這就會出現一種情況,紫光教用幾代人的時間深耕一個家族,從祖母到母親到女兒,都是紫光教的人,若是去查,必然是什麽也查不出來,這戶人家的女兒再嫁到其他人家,極難防備。再加上紫光教的其他經營,這些女子就如蜘蛛結網,在天底下結成一張大網。


    紫光教最為煊赫的戰績是,紫光真君化作一位參知真人的道侶,潛入到了道門的玄都紫府之中,身份暴露之後又與東皇大打出手,驚動了整個道門。正因為此事,才讓玄聖頒布了第一道關於打擊隱秘結社的大掌教諭旨。


    然後是知命教,他們信奉死亡,一個不把自己性命當迴事的人,同樣不會把別人的性命當一迴事,於是他們操縱屍體,玩弄魂魄,常常興風作浪。


    相較於紫光教,知命教更喜歡暴力手段,他們曾在幾個域外小國散布詛咒,使得活人化作活屍,而且活屍還能不斷感染其他活人,最終使得偌大城池化作鬼蜮,而活屍大軍又形成屍潮,向四周擴散,席卷四方,當真是攻城掠地一般。


    在這個過程中,活人的生魂便被獻祭給了司命真君。對於古仙而言,生魂、血肉和香火願力擁有同等的價值,其區別就好似雞和雞蛋,可以養雞下蛋,也可以直接殺雞吃肉,知命教無疑就是後一種做法。


    不過此類舉動也往往會招來道門的嚴酷鎮壓,上次爆發屍潮,道門直接出動了一位大真人、一位一品


    靈官和十二位真人,其餘三品道士、四品道士上百人,低品道士和普通靈官不計其數。所有參與此事的知命教成員全部被誅,形神俱滅,無一幸免,使得知命教的勢力遭受重創,至今還未恢複。


    最後是“天廷”,為區別於道門神話中的“天庭”,取用了西方“聖廷”的“廷”字。


    如果將天廷視作一個人,可謂是天下第一等妄人,號稱道門、佛門、儒門、薩滿教、聖廷,五道合一,自稱做到了曆代儒門魁首、道門掌教都沒有做到的三教合一,而且還添上了來自草原的薩滿教和來自西方的聖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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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與古仙們不同,他們十分“俗氣”,除了香火願力之外,不要血肉和生魂,隻要真金白銀,大肆斂財,受騙百姓達數十萬之眾。


    在此等情況下,主要是由朝廷來剿滅此等禍國殃民的邪教。作為迴應和報複,天廷也有過起事的舉動,不過大多不成氣候,在黑衣人麵前,不堪一擊。


    隻是青鸞衛一直未能捉住天廷的核心高層,致使其總是能夠春風吹又生。


    關於這些密辛,齊玄素常在江湖行走,有些的確有所耳聞,比如那個所謂的“天廷”,江湖人稱“白陽教”,早年是白蓮教的分支,信奉未來佛祖,不知怎得自立門戶,改信什麽白陽初祖,又融合了青陽教的餘孽,結果越來越離譜,竟然搞出了個五道合一,許多江湖人也被牽扯其中,成為其中的成員。


    至於紫光教和知命教,齊玄素就是聞所未聞了,不由暗自驚歎這些隱秘結社的手段。


    也正是這些隱秘結社的存在,讓道門和朝廷維持了極為平和的態勢,而不是兩者鬥得你死我活。


    齊玄素問道:“既然這夥賊人與古仙有關,那麽我們要不要追查下去?”


    “當然要追查下去。”張月鹿眼神發亮,“最好查上三個月,我就不用迴家了,而且事關古仙,我娘也說不出什麽。”


    齊玄素並不反對,又問道:“現在呢?去追那些已經逃走的賊人?”


    在對付古仙信徒這方麵,還是張月鹿更為專業。


    張月鹿沉吟道:“他們都是些小嘍囉,未必知道此中詳細內情。不過靈山巫教行事霸道,我們殺了他們的人,他們絕對不會輕易善罷甘休,多半會主動找上門來,所以我們隻要守株待兔就可以了。”


    齊玄素看了眼古廟外的地形,還算開闊,不遠處是一片幹枯的樹林,然後問道:“青霄,你手裏還有沒有‘鳳眼甲九’或者‘龍睛乙二’?”


    “這兩樣東西都價值不菲,配額都有定數,不可能有多餘的,隻會在外派時才會酌情下發。”張月鹿想也不想就否決了齊玄素的想法,“而且這種小場麵,也沒必要用這種殺器。”


    齊玄素隻好問道:“有沒有替代品?”


    張月鹿向想了想,從須彌物中取出一個小袋子,說道:“這是‘鳳眼乙三’,威力小了很多,不過勝在量大。”


    齊玄素接


    過後打開袋子掃了一眼,大約十餘顆,山楂大小,開始思索該如何利用這袋“鳳眼乙三”。


    七娘不止一次對他說過,江湖爭鬥不是擂台較技,沒有公平可言,而是無所不用其極,


    境界修為一事,源自於三教祖師,其本意都並非是與人爭強鬥狠,就拿道門而言,所求無外乎“長生”二字。


    所以境界修為與戰力高低有關係,但沒有必然聯係。在通常情況下,境界越高,戰力越強,卻不是絕對,也有例外。


    比如那些沒有什麽爭鬥經驗的花圃道士,境界高是高了,可是遇到常年在江湖中生死搏殺之人,哪怕境界略微低於花圃道士,花圃道士也未必能勝。


    江湖爭鬥,尤其是生死之戰,不僅僅講究境界修為的高低,還要講究天時、地利、機謀、神通、外物,如此便是六要,六要得五要,則必勝無疑。


    齊玄素離開古廟,開始在古廟外提前做些布置。


    張月鹿仍舊留在古廟中,四下搜索,看看還有沒有遺漏之處。


    大概半個時辰後,齊玄素重新迴到古廟,問道:“有沒有其他收獲?比如說浮財什麽的。”


    張月鹿正坐在尤雷伏的那把虎皮大椅上,以手托腮,端詳研究著手中流珠,說道:“他們是古仙信徒,大額錢財多半會直接上交,你就別打這個主意了。”


    齊玄素歎了一聲:“都說馬無夜草不肥,我何時才能見到夜草?”


    “可惜,我也沒錢。”張月鹿笑道,“如果我是張家大宗嫡出的大小姐,有個做天師的爺爺,隨手賞你幾千太平錢,省得你整天掉進錢眼裏。”


    齊玄素鬼使神差地說道:“這不是養小白臉嗎?”


    張月鹿半晌無聲,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天淵,見我娘的時候,克製收斂一下。”


    齊玄素輕咳一聲,掩飾尷尬。


    好在張月鹿已經逐漸習慣齊玄素偶爾蹦出一句“驚人之語”,這次沒有生氣,主動轉開了話題:“我又在另外一具屍體上發現了類似的流珠,我懷疑她們傷到我的古仙神力便是來自這兩串流珠,與靈官的甲胄有異曲同工之處。”


    齊玄素訝然道:“兩個後天之人,僅靠一串流珠,就能傷到一位歸真階段的謫仙人,比飛劍還要厲害。”


    張月鹿道:“這兩串流珠都是一次性的物事,現在已經失去了所有的神力,變成了普通的流珠。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東西與我們的‘龍睛乙二’、‘鳳眼甲九’沒什麽區別,你能用‘鳳眼甲九’殺死迪斯溫,她們用這種東西傷到我也不意外。”


    齊玄素點了點頭,認可這個說法。


    無論是他殺迪斯溫,還是那名女子傷到張月鹿,其實關鍵不在於外物,而在於時機,如果迪斯溫不是強弩之末,或者張月鹿有了防備,那麽這些外物是傷不到他們的。


    張月鹿正要說話,忽然臉色微變,丟掉手中的流珠,說道:“有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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