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麽問,是什麽意思?”何自安眯起了眼睛,周圍忠義會的兄弟們都盯向了季英林,眼神不善。


    對他來說,何曉就是他們的小公主,季英林如果敢動何曉不懷好意,無論身在何處,他們都會當場將之撲殺,撕成碎片。


    “沒什麽意思,我隻是在想,師叔,恐怕曉曉也需要複仇吧?”季英林聳了聳肩膀道。


    “嗯?”何自安的眼神眯得更緊了。


    “唐雲現在已經是你的仇人了,但同樣,更是曉曉的仇人。如果,曉曉以後沒有自保之力,且不說她對上唐雲的時候如何,隻說她在這座危機四伏的城市,恐怕也未必會那麽安全。你應該清楚,我們來到這裏,就證明已經走上了一條不歸路,而想將這條不歸路走上盡頭,至少也要擁有自保的能力,難道不是這樣麽?我不知道以前你為什麽不願意曉曉學功夫,但現在,她必須要擁有強大的力量。我這樣說,你應該懂得的。”季英林淡淡一笑道。


    “我不會讓她學功夫,至於保護她,有我就足夠了。”何自安緊緊地抱何曉。


    “隨你吧。”季英林聳了聳肩膀笑笑,不再說什麽,轉過身去望向了窗外。


    夜深沉。


    何曉終於從冰冷的黑暗中醒來,小腹上的傷口好痛,可是心下間的傷口卻更痛。


    輕輕摸了一下臉頰,卻發現,臉頰上已經滿是淚水,枕巾都已經被淚水打濕成一片。


    剛才的夢裏,那曾經令她肝腸寸斷、心若死灰的一幕又一幕,不停地在上演著,她竭力地想告訴自己,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可偏偏就算是在夢裏,理智都是那樣的清楚,反複不停地告訴她,不,這是真的,這個男人,就是這樣的無情,所有憧憬希翼的一切,都不過是鏡花水月,一片泡影兒而已,不僅永遠都沒有實現的機會,並且,還將她對於世間最美好的事物的向往殘酷無情地擊了個粉碎,更讓她的自尊心和自信心,遭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她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會是那樣一個在唐雲心中無足輕重的人,她甚至還以為,唐雲是不是還有那麽一絲絲地喜歡自己。可現實告訴她,她在唐雲心裏,連個屁都不是,如果當時父親不退縮,他甚至真的會殺了自己。


    他是如此的無情、冷酷,好狠的心,好辣的手!


    “這個世界,我還能相信什麽?”在漆黑的夜裏,她怔怔地望著天花板,眼中一片迷惘。


    是的,隻有迷惘了,已經不再有心痛和心碎,因為淚水早已經在狠狠的摧殘打擊中流幹。至於事情的起因,她就不想再去多想了,唯一想的,隻有那三刀,反複不停的三刀,鮮血淋漓的三刀,令她肝腸寸斷的三刀!


    “這個世界,你唯一能相信的就是自己,唯一能讓你心安的,就是力量。擁有了力量的你,就不再會有傷心,痛苦。而沒有力量的你,終將會被這個世界所拋棄。”一個聲音呢喃著在耳畔響起。


    “你,你是誰?怎麽會在我的房間裏?這裏,這裏又是哪裏?”何曉駭了好大的一跳,一下坐了起來,左右望了過去,卻並沒有發現屋子裏有任何人。


    屋子裏也不再是以前她的房間了,而是一間擺設簡陋的屋子,除了一張床,就是一個梳妝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告訴你關於這個世界,關於人心的一些真像。你可以當我是在你的夢裏,一切都是夢中的對話。”那個聲音再次從四麵八方響起,好像四處都是它在、的聲音,四處都有人,卻根本聽不清楚,它倒底是男是女,更聽不清楚,它倒底在哪裏說話。


    “關於世界和人心的真像?”何曉又是恐懼又是震驚地問道。


    “是的,這個世界原來是清澄純淨的,如天山雪水,可惜,自從有了人類,一切都開始變得髒肮汙穢。人類永遠都是在打著征服自然改造自然的口號,對這個世界進行著最瘋徹底的破壞,就如同一顆醜惡的蟲卵,以這個世界為宿主,不斷地成長起來,侵蝕著這個世界。而人類所組成的社會裏,一切則變得更加髒肮醜陋,人人心中都充滿了自私、貪婪等等無盡無休的欲望,為了實現自己的欲望,他們不僅破壞著這個世界,還相互間廝殺征服,永遠不知疲倦……”那個聲音平靜地說道,可是內裏卻充滿了對人類的仇恨。


    “你,你倒底想說什麽?”何曉被嚇到了,她頭一次發現,原來世界上居然還有人會這樣想。


    “我想告訴你的是,後來,就有這樣一群人覺醒了,他們脫胎於人類,但永遠以自己是人類為恥辱,他們的目的是淨化整個世界,讓世界重新迴歸自然,迴歸和諧。”那個聲音繼續說道。


    “你是個瘋子。”何曉被這語氣裏濃濃的戾氣嚇到了,一下縮到了床角去,抱起了肩膀,不知道為什麽,在這恐懼的一刻,她第一個想起的不是自己的父親,而依舊是,那個該死的人!


    “當一個正常人進入瘋人院的時候,如果他不變成瘋子,就會被所有的瘋子痛罵成瘋子,所以,你的評價也算中肯。”那個聲音並沒有被激怒,隻是淡淡一笑道。


    “你這是反社會反人類,我沒瘋,你才是真瘋。”何曉縮著肩膀縮道。


    “是麽?那你告訴我,曾經你認為的唐雲是怎樣的一個人?”那個聲音道。


    “他是……你,你是怎麽知道他的?”何曉震駭地道。


    “我說過,我是在你的夢裏,而夢中的一切,於我而言,當然沒有任何秘密。”那個聲音用平靜的聲音說道。


    或許那聲音裏有著一種說不出的魔力來,讓何曉也平靜了下來,並好像漸漸地被那聲音吸引住了,不知不覺地按照它所指引的思路思考了下去,“他,並不帥氣,可是很迷人,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很快樂。”何曉喃喃地說道,想起了曾經與他的相遇,盡管是那樣短暫,盡管唐雲在給自己療毒之後企圖用拙劣的表演騙過自己,但現在迴想一下,還是覺得有些溫馨。尤其是那天晚上的月下相聚,讓何曉禁不住唇畔漾起了一絲說不出的快樂與甜蜜。


    “那後來呢,在你心裏,他又變成了什麽樣的人?”那個聲音似乎在循循誘導。


    “他,他為了救他的母親,刺了我三刀……”何曉喃喃地說道,又再想起了那個血花崩濺的夜晚,那淒離情斷的三刀,她不禁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傷口不算很痛,但心,好痛,好痛,仿佛那三刀都刺在了她的心頭。


    “不是原因,隻說結果,如果他真的喜歡你,又怎麽會刺你?這就如同,他的母親與你同時掉入了河中,他會先救誰的問題。普通人遇到這樣的問題或許會有些猶豫,可他卻是決絕的、絕情的、毫不猶豫的,連刺你三刀,這又證明了什麽?”


    “證明了什麽?”


    “證明了,你從來沒有在他心中存在過,也證明了,當心中所願與事實相衝突的時候,他會毫不猶豫地去傷害無辜的人,來達他的目的。這就是人的本性!而這樣的本性,也注定了每一個人類,都會走上集體自我滅絕的道路。”


    “你在說什麽,我不懂。”何曉拚命地搖頭,她覺得自己要窒息了,不是因為聲音的壓迫,是因為這聲音所述說的道理有著讓她無法拒絕的魔力,她情不自禁地就要相信這一切了。


    “你恨他嗎?”那個聲音淡淡地問道。


    “我……”何曉迷惘了,她不知道自己該怎樣迴答這個問題。


    “那你還愛他嗎?”


    “不。”這一次何曉迴得很堅決,可心中又是一痛,這種堅決,似乎帶著一絲的意氣用事?


    “為什麽不愛了?”


    “因為他用那三刀刺破了我對愛情所有美好的幻想,也深刻地踐踏了我的自尊,讓我覺得我就是一個自作多情卻慘遭作踐的蠢貨。”何曉喃喃地道。


    “這難道不是仇恨?”


    “這是……仇恨?是的,這是仇恨!”何曉緩緩地抬起頭來,曾經清亮無比的眸子裏,居然變成了一片妖異的黑,像兩個無盡的黑底洞。


    “仇恨,就對了,你的仇恨才是燃燒所有無用的、有害的欲望的神火,它會蕩滌掉你心中所有的塵埃,讓你變成一個真正的聖女,讓你的仇恨蘇醒得更猛烈一切吧,我的孩子,你會成為一尊最明豔動人的複仇天使,用你的怒火去將所有卑賤的人類燒個幹淨,拯救這個世界,完成你自我的救贖!”那個聲音循循誘導道,如同引誘夏娃吃下禁果的那條蛇。


    “是的,我很仇恨,我更憤怒,可是,我該怎麽做?”何曉赤著雙足,緩緩地站起來,眼眸中綻射出無窮的黑色火焰,如同來自地獄的複仇天使。


    “到鏡子前來,我將賜予你力量,然後,就去釋放你的仇恨之火,去清淨拯救世界吧!”那個聲音再次說到,對麵的梳妝台上,一隻黑色的手伸出了鏡麵。


    何曉一步步向著鏡子走去,似乎掙紮了幾下,但隨後她的步履卻更加堅定,走到鏡子前,她伸出了手去了,緩緩地握住了那隻伸出鏡子的手,黑色的火焰無聲無息地燃起,何曉消失了,消失在了原地,消失在了鏡子裏,好像從來都沒有來過!


    而伏在旁邊的何自安一直看守著女兒的何自安,像是睡著了,至始至終,從來就沒有醒過來了。


    作者有話說:“今天過節,有機會多和老人聚聚!祝大家萬事順心!身體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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